第一千九百三十六章 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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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是小孩子的奢想。
    梅蘭娜曾經協商製定過無數的條款,其中有許多都達到了她預期的效果。她結束過三場戰爭,預先製止的戰爭更是超過二十場。她會見過許多國主和將軍,讓他們看清了輕重損益。
    即使這樣……隻要下一個牆角站的是問蘭,或是傲癡,或是元香,那麽令公鬼無論讓她做多久的女仆,她都不會有半句怨言————當梅蘭娜意識到自己竟然會有這種想法時,她真希望自己能眨眨眼睛,然後發現自從離開獨狐陳後的這一切都隻是場噩夢。
    讓梅蘭娜驚訝的是,謝惠連直接將她們帶到了鬼去疫和蒼術夫人居住的小房間,這個房間在宮殿深處仆人居住區內。它隻有一扇窗戶,開在牆上很高的地方,但窗台卻和外麵庭院裏的石砌路麵等高。
    從窗口透進了一點陽光,但房裏還是很昏暗。牆壁上粉刷的黃色石膏已經有了許多裂縫,掛鉤上掛著披風、鞍囊和幾件衣服。未經綴飾的木地板上有多處刮傷————雖然為了掩飾這些傷痕,地板經過了重新打磨。
    房間的一角放著一張破爛的小圓桌,另一角是一個同樣破爛的盥洗架和有缺口的臉盆與水罐。梅蘭娜看了房裏的小床一眼,這張床看上去並不比她被迫與問蘭和傲癡合用的那張床窄多少。她們的房間和這個房間隻隔兩扇門。
    她們的房間的長寬與這個房間比起來大約還要多出三四尺,但也絕不夠三個人共享。那些被視作囚徒羈押在厭火族人帳篷中的姐妹們,大約住得比她們還要舒服些。
    梅蘭娜沒有看見鬼去疫和蒼術夫人,但戴妮瀾在屋裏。她是一名圓胖、白皙的女人。她的黑色長發間係著一條白銀細鏈,將一塊圓形的石榴石垂掛在額前。她的暗色雨師城長裙在胸前繡有四根細窄的有色紋飾,裙擺上有代表她所屬宗派的白色條紋。
    戴妮瀾是一個小貴族的次女,她總是讓梅蘭娜想到球胸鴿————一種嗉囊異常膨 大的家鴿。當謝惠連走進來時,戴妮瀾立刻期待地站了起來。
    房間裏隻有一把椅子,或者說,是一張有靠背的凳子。謝惠連坐上去,歎了口氣:“請給我倒些茶,才喝兩口那小子倒的茶,我都能用我的舌頭去墊鞋底了。”
    太一的光暈立刻包圍了戴妮瀾,不過不算是很亮的光暈。一隻有凹痕的錫茶壺從桌上升了起來,火之力的能流開始加熱壺中的水。戴妮瀾打開一隻箍銅的茶盒。
    梅蘭娜別無選擇,隻好坐到床上。她一邊在粗 硬的床墊上調整著裙擺和坐姿,一邊竭力整理自己的思緒。現在大約和她以前經曆過的任何一次談判同樣重要。過了一會兒,秋桑和她一起挨在毯子邊。
    “梅蘭娜,既然你們在這裏,我應該可以斷言,”謝惠連突然說道,“那些關於那個小子已經向厲業魔母屈服的謠言是假的。不要那麽吃驚,孩子,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關係?”她說出最後一個詞時,語氣裏充滿了厭惡,聽起來就像是出自軍人口中的咒罵。“還有你,秋桑?”
    “我在這裏隻是為了向夜嬌靡提供建議,而實際情況是,她根本就忽視了我的建議,現在才會出現在這裏。”這個駱駝城女人高昂起頭,聲音很有信心,但她也在不停地揉搓著拇指。如果她一直都是如此容易暴露自己的情緒,那麽她是不可能在談判桌上有任何表現的。“至於其它,”她謹慎地說,“我還沒有做出任何決定。”
    “真是明智的決定,”謝惠連喃喃地說著,目光意有所指地轉向梅蘭娜,“看來在最近幾年裏,有太多姐妹忘記使用自己的大腦和判斷力了。鬼子母們曾經能夠在平靜的思考後再做出決定,在那個時候,白塔總是她們所考慮的第一位。記住小丹景玉座和令公鬼攪在一起的下場,秋桑,太靠近爐火,肯定會被燒傷。”
    梅蘭娜抬起下巴,想舒緩一下緊繃的脖子,但她立刻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急忙製止自己。謝惠連的地位並沒有比她崇高那麽多;她不過比其它姐妹都要高出一些。“我能否問一下……”這樣說顯得很沒自信,但如果停下來重新開始隻會更糟糕,“你的目的是什麽,謝惠連?”她竭盡全力讓自己的儀態更莊重一些。“很顯然,你一直在……保持中立。為什麽你會在這個特殊的時刻決定來……會見……令公鬼?你剛才……對待他的方式……並不符合外交策略。”
    “你就差直接甩他一耳光了。”秋桑說。梅蘭娜的臉紅了。和梅蘭娜相比,秋桑現在的情勢理應比她更羞窘,但她的表現顯然比梅蘭娜更加從容。
    謝惠連以憐憫的方式搖搖頭。“如果你想看出一個男人是如何塑造出來的,那麽就從一個他想不到的地方去推動他。我覺得,那個小子是塊很好的金屬,但想鑄冶他絕不會是件簡單的幹活。”
    她將指尖搭在一起,越過它們看著對麵的牆壁,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他的怒火足以燒毀世界,而他對於這股怒火的控製僅僅懸於一發。如果將他推得太遠,讓他失去平衡……呸!令公鬼不像成少卿或蕭子良那麽強硬,但恐怕和他相處要更加困難百倍。”聽到這三個名字被放在一起,梅蘭娜立刻有一種瞠目結舌的感覺。
    “你也見過成少卿和蕭子良?”秋桑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我聽說蕭子良正在追隨令公鬼。”梅蘭娜努力咽下一個鬆了口氣的歎息。斷坡的井的傳聞還沒來得及傳播出去,但它們是不可能被控製住的。
    “我也有耳朵能聽到謠言,秋桑。”謝惠連尖刻地說,“雖然在聽說那兩個人的事跡後,我倒很希望從來沒聽到過。如果是那樣,我的一切努力都要重新來過了。其它人的也是一樣,不過我比較關心我的那部分。而且這裏還有那些穿黑衣服的,那些畢月使。”
    她從戴妮瀾手中接過一隻茶杯,向她報以溫暖的微笑,並低聲向她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