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零七十章 思想和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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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接受治療的人都會有一段暈眩的時間,當華燈緋還在眨著眼睛,盡力想要恢複過來時,連翹開始使用口袋中那枚花朵樣的法器。

    這不是一件很強的法器,但也足夠了,她需要這朵花能夠提供的每一點上清之氣。不再是治療的編織,純陰之氣成為了主體,風、水、火、地之力全部要引入其中,對於地之力,她確實很不擅長;純陰之氣被一再細分,複雜的結構會讓任何技藝高超的地毯匠人頭暈。

    即使現在有一名智者偶然鑽進了帳篷,她也不一定擁有法術,可以識別出連翹所做的事情。當然,她要盡力掩飾自己的行為,大約這是艱難甚至痛苦的,但隻要不被發現,一切她都可以忍受。

    “怎麽……”華燈緋昏昏沉沉地說。如果不是連翹捧住她的頭,她一定已經倒在地上,她的眼皮幾乎已經要闔上了。“你……做了什麽事?”

    “你不會受傷害的。”連翹安慰她。這個女人大約會在一年之內死亡,或者是在十年之內,但這個編織本身並不會傷害她。“我向你保證,即使對一個嬰兒,這樣也是安全的。”當然,這要看怎樣去對待它。

    連翹要讓能流一根一根到位,交談大約能有助於她的幹活。太長時間的沉默,很可能會引起帳篷外監守者的懷疑。她不時向那隻還在滴水的錫罐瞥上一眼。

    華燈緋不會將她想要的答案給她,她詢問的所有姊妹都不會主動告訴她,即使她們真的知道。這個編織的一個附屬效果,就是讓承受的人放開自己的思想和舌頭,它不亞於任何草藥的效果,而且效果很快。

    連翹用耳語繼續說道:“那個叫真龍的小子似乎認為他在白塔內有支持者。當然,她們的身份一定是隱匿的。”即使真的有人將耳朵貼在帳篷壁上,也不可能聽清她在說些什麽。“告訴我你對此知道的一切。”

    “支持者?”華燈緋喃喃地說著,表情仿佛是要皺緊雙眉,卻又做不到。她動了動身子,話語卻顯得虛弱空洞。“他的?在姊妹中?這不可能。隻有你們……你怎麽能那樣做,連翹?為什麽你不反抗?”

    連翹焦急地嘖了一下舌,不是因為華燈緋愚蠢的建議。那個小子似乎對此很篤定,為什麽?她繼續壓低聲音道:“你就沒有過任何懷疑嗎,華燈緋?你在離開嘉榮城之前,有沒有聽到過什麽謠言?人們私下裏的議論?就沒有人在無意中提到與真龍有關的話題嗎?告訴我。”

    “沒有人。有誰能?沒有人……我曾經是那麽敬佩蒼術夫人。”華燈緋昏沉的話語中,流露出遺恨的意味,淚水溢出她的眼眶,在泥汙的麵頰上留下兩道痕跡。連翹仍試圖用力支撐住她的身體。

    連翹的編織還在繼續,她的目光在華燈緋和帳篷簾之間來回,她覺得自己仿佛也要出汗了。鬼營室大約會派人來幫她進行審問。大約支持令公鬼的姊妹就在太陽宮裏。而如果現在她的行為被姊妹們知道,她的下場很可能是遭到遏絕。

    “那麽你們是要將他清洗幹淨,梳理平整之後再交給厲業魔母了?”她用稍大一些的聲音說道,帳篷裏的寂靜已經持續了太久,她不想讓那兩個厭火族人向智者們報告她正在和囚犯密談。

    “我不能……違背羽涅,她領導……是丹景玉座的命令。”華燈緋又動了動,不過仍然很虛弱。她的話語仍然如同夢遊,但其中已經顯示出激動的情緒。她的眼皮也在不斷顫動。“他必須……服從命令!必須!不應該……遭到那麽嚴厲的對待。就像……對他進行……拷問。錯誤。”

    連翹哼了一聲。錯誤?不如說是一場災難,從一開始就是場災難。現在那個男人看待任何鬼子母就像那個鬼乾一一樣。但如果她們真的將他帶到了嘉榮城?一個像令公鬼那樣的緣起進入白塔?這個念頭讓連翹不寒而栗。不管怎樣,即使是“災難”這個詞,也無法形容這次行動所導致的惡果。作為補救措施,在斷坡的井付出的代價實際上已經很小了。

    連翹繼續用正常的聲音提出問題。這些問題的答案大多她已經知道了,所以對於自己的提問和華燈緋的回答她都沒有太多留意。她的全副精神都集中在了持續進行的編織上。

    在以往的歲月裏,有許多事情吸引過她的興趣,其中一些並沒有經過白塔的嚴格核準。對於前往白塔接受訓練的野人,有些姊妹總是抱有錯誤的認識,她們之中有一部分並不是真正的野人,隻是一些天生擁有很強的能力,在不自覺之中就接觸了真源的姑娘。

    野人是一些已經開始自我訓練的人,她們往往都摸索出一兩個技巧,而這些技巧幾乎隻屬於兩個範疇————監聽別人的交談和操縱別人的行為。

    對於第一個範疇,白塔並不很在意。即使是能夠在相當程度上控製自己的野人也很快就會發現,隻要穿上初階生白袍,她就隻能在有姊妹或見習使在場的情況下才能碰觸太一。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偷聽是不可能的。但另一種技巧與被禁止的心靈壓製非常相似。大約野人們隻是用這種技巧讓父親給她們買些漂亮衣服和小飾品,或者讓母親讚同她和某個小子交往,但白塔會以最有效率的手段根除這種技巧。

    連翹接觸過的許多姑娘和女人都無法再進行那種編織,更不要說使用它們。其中有相當數量的人甚至已經記不起來那是怎樣的編織。但根據這些搜集來的記憶殘片,連翹構造出一個從白塔建成起就一直被禁止的技藝。

    一開始,這隻是出於她的好奇。好奇,她一邊繼續著對華燈緋的編織,一邊帶著些諷刺的意味想,不知道我因為好奇爬進了多少醃菜罐子。但一切總會有用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