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煩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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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星起走到門口時,聽見了院內有笑語聲,他站著不動沒有馬上進去,晚阿無也聽見了,沉默的站在一邊發著呆,他們和裏麵的人僅隔著一道牆,心情卻截然不同。

    

    他們從山頂下來時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了,晚星起估摸著自己剛才的話惹師妹不高興了,不知道怎麽安慰師妹,可他說的那些話確實是不能忽略的問題,遲早要說出來的,他不能看見師妹對靈修者的感情漸深,若是日後他們與滄極宗決裂,今時的感情隻會令師妹更加苦惱。

    

    岩千淺扭頭看見了門口的身影,大聲叫道:“晚星起,你站在門口幹嘛呢?”

    

    被發現了,晚星起隻好進到院子裏,他一進來,大家都望著他,頓時院內就安靜了下來,然後桑言祈高興得一把拉住晚星起道:“星起哥,你去看我們的測試了嗎,我們通過了。”

    

    兩人的距離離得過近,讓晚星起有些不自然,他不露痕跡的稍稍側身,退後一步道:“祝賀你們通過了測試。”

    

    伊欣然也湊上去笑嗬嗬道:“星起哥,你不知道那個高級妖獸會幻境,我們幾個差點在幻境裏出不來,不過好在有我刺中了妖獸的弱點,那妖獸最後中了自己的幻術,哈哈哈哈”

    

    他興奮的講述著當時的情景,以至於講到激動點時一把抓住晚星起的胳膊,講了多久就抓了多久,似乎沒有鬆手的想法。

    

    晚星起被他們一左一右的圍了起來,他本能的想掙開,奈何旁邊兩人根本沒發覺他的臉色有異,隨後他便放棄了掙紮,看著尹欣然和桑言祈喜悅的麵容,他微微愣住了,一時竟不想掃了他們的興致,也就任由他們了。

    

    晚阿無心情低落的立在一邊不作聲,盡管她收斂了一下情緒,可還是被應思期敏銳的發覺到了。

    

    “你怎麽了?”應思期那溫柔似水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晚阿無的腦海裏一直縈繞著師兄在山頂時說的話:“無論何時,你必須要多留個心眼,我們的處境並不是完全的安全,滄極宗提出與我們合作,不會單單是因為和師父有舊情而來幫我們。”

    

    暫時的合作,並不能改變大家的身份立場,晚星起的話把她的心又提了起來,這段時間她跟滄極宗的人相處融洽,其實心中的芥蒂也已經漸漸減輕。

    

    “不舒服嗎?”見晚阿無一言不發,應思期擔憂道。

    

    麵對眼前之人,晚阿無不想多說什麽,隻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岩千淺沉浸在成功的喜悅中,她沒注意晚阿無的心思如何,就一把攬住晚阿無的肩,自鳴得意道:“晚阿無,我通過測試了,爹爹也不會趕我走了,我厲害吧,就一個月的時間,猶如脫胎換骨”

    

    “打住打住。”晚阿無一臉不耐煩的甩開肩膀上的手,她心情不好,聽岩千淺一頓自誇更是受不了。

    

    岩千淺沒在晚阿無這裏討到讚揚的話,不滿的噘嘴一叉腰,又跑去晚星起麵前擋著,她心情大好,對著晚星起大聲道:“我測試通過了!”

    

    晚星起聞聲一頓,目光落在岩千淺的臉上,眼前的人滿麵春風,笑容可掬,他側頭看了一眼鬱悶中的晚阿無,又轉回盯著眼前的人,下意識覺得還是不要拂了人的興為好,於是有些不自在的向上彎了彎嘴角,笑道:“祝賀你,你進步了。”

    

    院子裏的熱鬧讓他生感不適,不想被別人發現自己露出不自然的神情,隻好一扭頭選擇出去暫時避避,不想待在院子裏,這樣隻會讓他有個心理負擔。

    

    岩千淺的笑容隨著晚星起消失的背影逐漸凝固,隨即納悶到:“怎麽回事?他理我了,還對我笑了!”本來她以為晚星起是不會理她的,沒損她就不錯了,然而沒想到晚星起剛才的態度反而柔和,倒是讓她驚訝不已。

    

    入夜,通過測試的人都睡得無比的香甜,可也有人再次輾轉無眠。

    

    晚阿無坐在床上,腦子裏想的全是白天的事,從一開始她對這些靈修者全無好感,甚至是充滿敵意,一直仇視他們,後來得知師父的事,她隻好暫時放下心中的別扭和芥蒂,選擇相信他們,與之合作。

    

    到底是自己太大意了,一時的融洽讓她產生了可以放鬆的錯覺,逐漸暴露真實的自己,師兄的話警醒了她,滄極宗願意暗中幫助,到底圖什麽呢?她已經睡意全無。

    

    白露後的秋夜與白日溫差較大,晚阿無站在院子裏感到有一絲涼意,白天旁人的喜悅她感受不到,就連應思期的話也聽不進去,她意識到自己心亂如麻了,怎麽會呢?

    

    她緊了緊衣領,想不明白,明明自己很清楚彼此的身份立場,為何短短數日卻對他放下了所有的戒備?她暗自責怪起自己,不該,不該。

    

    可是她心下一轉,猶豫了,滄極宗的人她不敢全相信,然而對於應思期,她卻覺得可以相信,思及此處,她幽幽歎息了一聲,可他終究還是滄極宗的弟子啊。

    

    她仔細思考了一番,縱然滄極宗是有所圖,在沒有露出真目的前,她和師兄還是安全的,想到這她鬆了口氣,在卸下心中負擔的同時,又忽然覺得乏累,這種步步為營的生活何時是個頭。

    

    正憂心思慮,身後響起輕微的腳步聲。

    

    “又睡不著嗎?”

    

    應思期那清悅的聲音飄來,似柔蜜的酥糖甜絲,纏繞進了晚阿無的耳中。

    

    晚阿無回頭笑著反問道:“你也睡不著?”

    

    “嗯。”

    

    說完,兩人卻是不語了。

    

    晚阿無先出聲打破了寂靜:“你弟弟很厲害。”

    

    “謝謝,我也這樣覺得。”應思期的臉上笑意融融。

    

    晚阿無不由地輕笑了一聲,頓時又覺得不可思議,剛剛的憂愁好似一陣風,在見到應思期的那刻便瞬間消散。

    

    “你們一定吃過很多苦吧。”應思期突然說得沒頭沒尾。

    

    “什麽?”晚阿無愣了一瞬,又忽然明白過來,似感慨又似傾訴道,“是啊,流浪的日子不好過,一開始遊曆世間,見識了很多新鮮好玩的事物,那時覺得暢快自由,可是久了還是會漸漸厭倦,我有時也會討厭漂泊不定的日子。”

    

    “抱歉。”應思期這二字吐得清晰,猶如天外來音,隱藏著一絲苦惱和不忍。

    

    晚阿無有些恍惚,不明白應思期為何道歉,還沒待她開口,又聽見應思期道:“這段時間的調查結果還是徒勞,甚至連屍鬼的身份仍然不清楚。”

    

    原來是說這個,晚阿無反而安慰道:“這調查確實是長而又懸,不過從一開始我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目前的進度,倒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應思期的目光在黑夜中顯得尤為的深邃,微微低沉道:“一直以來,隻有不遠師叔沒放棄真相,他的執著我很佩服,但同時又為他感傷,苦苦尋找十八載,師叔所堅持的真相到底是真,還是他的一廂情願,無論是哪種結果,都令人難以接受,直到你們出現後,不遠師叔再次燃起了希望和鬥誌,隻是漫漫無期,在這過程中,對於他和你們來說,是何等的煎熬與痛苦,就算我參與其中,其實也幫不了你們多少。”

    

    “不是的。”晚阿無脫口而出,明亮又清澈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著應思期,然而她後麵想說的話到了嘴邊,一時間卻說不出了,其實她想說,隻要你是真心的,真誠的,就已經是在幫我了。可這話她說不出口。

    

    “不管是什麽結果,師父都是個很好的人。”晚阿無柔聲道,“你師叔真的為我師父付出了很多,我師父要是在天有靈,他一定會很高興的,有這樣的一個好友,足矣。”

    

    “你能這麽想,我師叔的心裏會好過很多的,其實他還在擔憂日後該如何麵對你們,畢竟他把你師父推下了山崖。”應思期說得有些為難,他這個師叔其實是個敏感脆弱的人,也難怪師父會對師叔大失所望。

    

    晚阿無了然:“倒不必如此,我和我師兄也不是個不講理,不解人情的人。”

    

    多說這些未免太過矯情,縱然師父之死對冷不遠打擊沉重,可到底還是個修仙問道之人,堂堂一個修靈者,怎麽會如此傷春悲秋。

    

    自從看見了冷不遠的反應,知道了冷不遠對師父的情誼,著實讓她意想不到,一開始對冷不遠抱有懷疑的態度,可漸漸的,她發現所了解到的事和她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樣。

    

    她想,師父一定不願看到昔日好友落得狼狽落寞的,更何況,這人對師父確是真情實感,她以前的憎恨和不解,經過剛才應思期所吐出的心聲,也隨之自然的淡化了些。

    

    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於是不著痕跡的轉換道:“下月初就是尋獵賽了,還剩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到時候是不是由你師叔帶隊去上清宗參加尋獵賽,你去嗎?”

    

    “嗯,不過為了保密不讓其他人知道,我和你們提前走,提早去上清宗作安排,不遠師叔隔幾天再帶隊出發,這比你們自己混進去要穩妥,待比賽結束便有時間了,若那時能請動袁師祖出關,屍鬼的身份說不定就能破解。”應思期順著話題道。

    

    “千淺也會去嗎?”晚阿無好奇道。

    

    “嗯,這次通過了靈能測試的弟子會有機會參加。”應思期道。

    

    “這麽隆重的比賽,我可是好生期待呀。”靈修者之間的比試,難得看到啊,晚阿無當然不想錯過這麽好的機會去觀賞。

    

    應思期是要參賽的人,自然沒那麽興奮,他眨了眨有些乏困的眼睛,笑道:“你真是好精神,不過我是上下眼皮快打架了,容我失陪先去睡覺,你也早些歇下,熬夜可不好。”

    

    “噗呲”晚阿無笑出了聲,白天應思期為弟弟的測試緊張擔心了很久,而後又在照顧他的弟弟,這會兒晚上又陪她聊了這麽久,確實難為他了,便道,“你啊,困了就早說嘛,原來你還有這麽呆的一麵。”

    

    說完,她的心裏覺得疏通了許多,這會兒的涼意化為了笑語,浮上麵容,更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