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願把藥酒拿過來的時候，江書意拿著笤帚，將屋子裏的狼藉清掃了幹淨。

    桌子上的碗筷也早就被他收起來，放進廚房裏去了。

    秦願站在門口，把手伸過去，“藥酒。”

    他回頭，人明明站在燈光裏，可眼裏卻全是絕望和茫然。

    他明明在笑，可秦願一見著他那笑，心裏就難受的厲害。

    “算了。”她抬腳走進來，“我幫你弄。”

    她本來害怕童湘回來……

    但是一想，好像也沒什麽好怕的。

    她秦願的作風，從來就不是，別人不喜歡，她就不做了。

    而且，她和江書意本來就沒什麽。

    年少之間的歡喜，本來是一件很單純很美好的事。

    卻不想在童湘眼裏，卻成了一種肮髒與罪孽。

    秦願擰開藥酒瓶蓋，抹了點在手指上，抬頭幫江書意抹。

    因為她比江書意要矮一點，此時她必須要仰著頭，把手高高的舉著，才能抹到他臉上的傷。

    他的臉頰上火燒一樣。

    秦願一邊幫他抹藥，一邊歎氣，“你媽為什麽對你下這麽重的手？”

    “……”江書意垂下眸子看她，靜默不語。

    秦願掃了他一眼，道“也怪我，不該把你卷子拿過來的……”

    “……”江書意一雙黑眸盯著她，仍是不語。

    寂靜的房子裏，隻能聽見秦願的聲音。

    “你媽她……也是為了你好吧。”秦願不知道怎麽勸人。

    從小到大，她都是靠拳頭說話。

    如果打江書意的是旁人，她早就將那人胖揍了。

    但對方是他媽……

    這是個沒辦法的事兒。

    不僅不能揍，還得勸勸。

    總不能讓江書意跟他媽媽反目成仇……倒也沒那麽嚴重。

    她說了幾句話，江書意卻全程都是沉默著的。

    秦願說著說著，才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停下來，目光落入江書意的眼睛裏。

    少年的眼睛很好看，目光很澄澈，很幹淨。

    一如第一次見麵一樣，從未改變。

    尤其是當他這麽定定的盯著一個人的時候……

    秦願動了動唇，把手放下來，“你幹嘛這麽看著我？我說錯了？”

    她的手剛放到一半，江書意忽然抬手，一下握住了她的手腕。

    秦願一震，“……”

    目光淡淡掃過被他抓著的手腕，“幾個意思？”

    “秦願。”他終於開口，聲音沉沉的，“試卷被我扔進垃圾桶了，你在哪弄到的？”

    “啊？”秦願沒想到是這個問題。

    剛才那一刻，她還以為他要頭腦發熱說點什麽煽情的話……

    她低下頭，耳根不覺有點發熱，“我撿回來的。”

    “為什麽撿回來？”

    “……幫你看看錯題，幫你分析分析。”

    本來是這麽想的。

    但是沒想到，她剛好聽見童湘問起試卷。

    還以為她發脾氣是因為江書意的試卷，就沒多想，跑回去拿過來……

    江書意“不用幫我看錯題，也不用幫我分析。”

    “嗯？”秦願有些疑惑，“為什麽？”

    江書意頓了頓，道“我是故意做錯的。”

    “？？？”秦願就更疑惑了。

    江書意放開她的手，低垂著眸子，“我膩了，也累了。”

    “？？？”秦願好像有點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好像又有點不能理解。

    江書意又道“從小到大，我媽給我灌輸的各種思想，都不會離開學習成績。一開始，我拿獎狀回家，她就會很開心。”

    “她開心，我就很開心，覺得很滿足。從她那裏得到鼓勵，也想下一次做的更好。”

    “我真的是想做的更好的，我也能夠做到。”

    “但是時間久了，你知道這是一種什麽體驗嗎？”

    他頓住，似是在很認真的問秦願這個問題。

    秦願很認真的想了想，搖頭“我不知道。”

    因為她從小沒有父母管，外婆在學習方麵對她完全是放養狀態。

    她倒是沒過過這種，被父母寄予厚望的感覺。

    顧子杭的父母也沒有這樣，所以秦願無法體會。

    江書意苦笑了下，繼續說道“知道被人扼住咽喉是什麽感覺嗎？”

    “窒息。”這個秦願知道。

    “是。是窒息。”江書意說，“我現在就是快要窒息了。我從前認為，學習就是不斷的給自己定目標，爬台階。一步一步的爬上去，朝著最偉大的夢想。但是真的好累……我真的好累……”

    “做了這麽多年聽話懂事的好孩子，我好累。”

    “不間斷，連氣都不能稍微喘口的生活，我也好累。”

    “秦願，你覺得學習是什麽？我從小就很喜歡學習，是屬於家長們口中所說的別人家的孩子。始終是優秀的榜樣。”

    “但是現在，學習對於我來說，仿佛成了一把枷鎖。”

    “秦願，我……不想考京大了。”

    秦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