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紹山見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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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前後,種瓜點豆,江南之地,氣溫轉暖,草木萌動,天氣清澈明朗,萬物欣欣向榮,此刻是春播的好時機,田裏,到處可以看到忙碌的身影。

    吳東州蹲在田邊,將斜倒在地的秧苗扶正,拍拍手起身“還是吳州之地富卓,不愧是魚米之鄉。”

    劉鬆年笑道“看不出來,堂堂書院院長,居然還懂農事。”

    “少年時,我也是農家子弟,直到遇見曾夫子,才得以出家鄉,讀上了萬卷書,一晃已經七十多年啦。”

    “想當年,你是太子太傅,陛下登基後,你怎麽就急流勇退,做起了教書匠,此事一直為世人不解,到底為何?”劉鬆年笑眯眯道。

    “原因麽,和你一樣,心中有了些妄想,你不也上山去做先生了麽,想當年,先皇可是三顧茅廬的,你不是也沒進朝堂麽。”

    劉鬆年哈哈一笑,沒再糾結此事,看著不遠處湖中垂釣之人道“伴山伴水伴雲煙,一葉輕舟碧水間,漁翁本是凡間客,此時已經畫中仙,這才是真正閑雲野鶴。”

    “好才情,不愧是名動天下的劉半壺,半壺秋風半壺酒,一江煙水一江歌,遙想當年,先生是何等的風流倜儻!”周韶山也走了過來。

    季英牽著驢,走到湖邊道“那人是修士,我們還是走吧,別打擾到人家的雅興。”

    正當大家要趕路,隻聽得一聲清脆的喊聲“周先生,吃飯啦。”在湖邊,出現了一位童子。

    湖中垂釣之人回應一聲“知道啦!”隻見一葉扁舟向岸邊飄來,幾息工夫,那位周先生就下了船。

    那人取下竹鬥笠,露出一張清秀的臉,看上去四十多歲模樣,吳東州和劉鬆年不由得相視一眼,此人怎麽和周韶山長得一模一樣,就是年紀輕了一點。

    那垂釣之人看了看吳東州幾人,準備與那位童子離開,當他看見季英和周韶山,不由得“咦”了一聲,然後就死死盯著周韶山。

    周韶山也發現了異常,不過這位大將軍十分沉得住氣,臉上根本看不出變化。

    此人最先打破了沉默,笑著對季英道“幾位來得正是時候,月湖白條魚,正是最肥美的時節,要是不嫌棄,一起喝一杯。”說完拎了拎手中竹簍。

    吳東州微笑著道“好哇,恭敬不如從命,此魚為吳州一鮮,差點成為皇家貢品,我們有口福啦!”

    “先生貴姓?”大家走到一草屋前坐下,季英便開口問道。

    “免貴,姓周,名紹山。”

    待一一認識,周紹山趕緊起身“原來是兩位大先生,紹山有禮了。”接著又與季英見禮“說來也巧,去年冬狩時節,我與貴派肖仙師幾人,在黑虎原,有一麵之緣。”說完取出一壺酒,笑嗬嗬道“看看,這就是大劍仙所贈。”

    周韶山一直默然,在仔細聽周紹山說的每句話。

    “最近傳聞,有大修士從北地傳來消息,說千年前兩族大修士失蹤之謎已經解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周紹山抿了口酒,撚起一條油炸白條,這種美味,天下少有。

    “是真的,不過那位大修士你也認識。”劉鬆年有些得意,酒不多,話有些飄了。

    “哦,是哪位?”周紹山放下酒杯。

    “我小師叔!”季英道。

    “此事功德無量,大青山肖仙師威武!”

    “周先生老家那裏的?”周韶山突然問道。

    周紹山聽此話一愣,見他一副下人打扮,居然敢插嘴,不過還是回答道“我老家在南夷州,自踏上修行路,就一直沒有回過家鄉,算算也快七十年啦。”

    “如在下猜測不錯,周先生該是南夷州明吉人,夫人虞周氏,生有一子周祥!”

    周紹山如見了鬼一樣,手中筷子掉了也不知,指著周韶山“你……你……怎麽知道?”

    旁邊吳東州笑眯眯說道“這位是大周懷遠將軍周韶山!”

    “周韶山?”

    “孫兒周子儀,見過祖父大人!”周韶山跪下,對著周紹山磕頭。

    周紹山有些手足無措,連忙起身,將周韶山扶起,懷遠將軍啊,在世俗皇朝,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很快,大家都知道了事情原委,周韶山,原名周子儀,當年武舉成名,為大周少有的文武雙全的人物,一路仕途暢通,積功勳而至懷遠將軍,至於改名,是因為祖母原因,當年祖父出門修煉,一直未曾回家,他遂改成此名,希望引起周紹山的注意,畢竟他的字,就是南夷。

    周紹山山有些唏噓,看周子儀臉上,有著悲憤之色,於是長歎一口氣“當年偶然得了一本馭獸妙訣,得以踏上修行之路,都說得道者,要斷七情六欲,為此才離了家鄉,一直以來,四處流浪,平時也做些教書育人之事,維持下生活。”

    “唉……,當初離家,祥兒才歲,平時也不願想,也不敢想啊。”周紹山不由得低頭道。

    “狗屁的三屍征道,斷什麽七情六欲,我們大青山,早就對此嗤之以鼻了!”季英說道。

    “家中如今可好?”

    “祖母還健在,隻是父親在前幾年病逝,祖母年事已高,已經回老家居住,說是要葬在祖地。”

    “可曾怨恨於我?”

    “怨恨說不上,就是祖母眼睛已經瞎了,平時嘮叨最多的,就是祖父回了家,再也看不見了。”

    周紹山年紀過百,看上去比頭發已經花白的周子儀還年輕,這就是山上人山下人最大的區別。

    見周紹山坐立不安的樣子,季英笑道“前輩不如回鄉看看,俗話講,修行先修心,心靜才會得自然。”

    周子儀正要開口,季英接著道“將軍放心,這裏已經是吳州地界,沒幾日就到星湖鎮了!”

    周子儀起身,躬身施禮“謝季仙師!”

    ……

    陽江之上,一艘官船順流而下,往東方而去,操舟的船夫早就脫去短褂,露出古銅色的肌膚,陽光下,一顆顆汗珠不斷滑落,匯聚成細細的涓流。

    祁威是一位天龍寺俗家弟子,在聖月城帶聞家姐弟登上雲舟,到天機城後,匆匆來到城主府報備,沒有想到,慧能法師早就飛燕傳信,顧嶽是老和尚的忘年交,早就候著了。

    雲舟是去中州,顧嶽與祈威諸人在瀘州下了雲舟,找到了一艘去吳州的官船,這樣最快,還最安全。

    在路上,祁威發現,聞家姐弟居然在偷學他的拳法,他每日晨練,聞陽肯定在一邊偷看,裝模作樣的樣子,讓人忍笑不禁。

    每天晚上,聞陽就會偷偷模仿,在聞陽打拳過程中,聞嬌還會指出聞陽錯誤之處,祈威暗暗心驚,這位做姐姐的,居然過目不忘。

    顧嶽最近成了教習,聞家姐弟,一直居住北地,一些中土禮儀根本不知,雖然認識幾個字,卻與文盲差不多。

    讓顧嶽欣慰的是,姐弟倆很懂事,也很聰慧,隻要講過一遍,他們居然能融會貫通,開始拿筆都拿不穩,最近幾日,寫的字,已經能看得出是什麽字了。

    最令顧嶽驚奇的是,他平時打發時光編製的一些小玩意,聞嬌居然看一遍就會了,於是在路上,顧嶽有多了一樣樂趣,畢竟好為人師,是一些人的骨子裏就有的東西。

    這艘官船上,其實人不多,要不是顧嶽和祈威的腰牌,他們是登不上的,因為船上載有一位大周要員,兩層船樓,他一人就全占據了整個頂樓,船舷旁,站著好幾位彪形大漢,看氣質,像是行伍之人。

    船樓裏麵,端坐著幾人,一位紅袍男子,赫然就是大周兵部侍郎林風眠。

    “黎先生,此去吳州,你們夫妻倆,要改換一下身份,至於去做銅牛山渡口管事,憑黎先生學問,應當無啥問題。”

    “多謝林大人搭救,黎大隱必將結草以報。”

    “別謝我,去謝皇帝陛下吧,你呀,生了一雙好女兒。”林風眠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偷偷瞄了黎大隱婦人一眼,他娘滴,怪不得原蜀國丞相用計,這婦人長得也太誘人了。

    “黎先生,那老家夥,已經被陛下秘密賜死,一些知情人,已經被我料理得七七八八了,陛下不肯動刀,說是有傷幹和,嘿嘿,要是按照我的想法,樊城早就血流成河了。”林風眠有些意猶未盡的意思,不殺幾個人,怎麽能顯出他林侍郎的威風,不過女兒臨別時的關照,讓他絕了出風頭的想法。

    “古先生,此事能圓滿了結,真的要感謝你了!”林風眠對著一旁的青衣男子道。

    “謝什麽謝,為陛下分憂,理所應當,那勞長尒和李烈,也幫了不少忙。”

    黎大隱,黎映安黎映冬姐妹父親,黎映冬三歲那年,黎大隱被打入大獄,堂堂吏部尚書,被汙蔑成賣官鬻爵之人。

    禍根其實出在黎大隱自己身上,他年少有為,四十不到,就是吏部尚書,這與大將軍簡立誠的提攜是分不開的,不過蜀國翟儉壘與大將軍簡立誠是死敵,當時吏部出現一筆錢糧虧空,被翟儉壘抓住了把柄,從此他就身陷囹圄,成了兩位大佬爭鬥的犧牲品。

    黎家被抄家後,翟儉壘一見教坊司的黎家女眷,當時驚為天人,當夜就要強占,沒想到,黎夫人十分剛烈,當即就跳了樓,這事被當時翟儉壘交好的修士做了手腳,雖然場麵慘烈,人卻沒事,翟儉壘以黎大隱的性命相逼,黎夫人無奈,隻能委身於相府。

    原本黎家姐妹也是翟儉壘的獵物,當時唐樂樂將黎家姐妹送肖雨時,眼睛差點冒出火來,不過他不敢得罪唐門,還不得不幫肖雨幾人出樊城,在蜀地,得罪皇帝還可能有活命的機會,與唐門為敵,那才是壽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煩了。

    ……

    星湖鎮肖家,黎映安在廚房蒸魚,今日大青山幾位仙師都在肖家,在與肖母商量婚事事宜,今日午飯,由她來準備。

    肖雨遊北地,早就傳遍天下,且飛劍傳信,帶來了震動兩族的消息,解了當年兩族大修士失蹤之謎,這種事,照道理要祭天立碑記之,不過儒家聖廟到現在一直沒有表態,隻催促中土諸宗門,為重建正氣堂做準備。

    肖德雲最近沒有出診,他被一些無聊之人煩都煩死了,隻好在家品茶讀書,幾天下來,到也悠然自得,特別有秦平軒在此,兩人每日以下棋為樂,至於兒子的婚事,他根本不用操心。

    肖石最近也沒怎麽出門,整天都悶在家裏練拳,星湖鎮如今魚龍混雜,還是少出去為好,剛剛一套拳結束,聽見有人敲門,蹲在一旁的安平立馬起身,與肖石一起去開門,今天龐六陪冬兒去鐵牛山,據說李近大師為她做了些小玩意。

    肖石開門一看,迎麵而來的是一張胖胖的大臉“我是唐樂樂,來自蜀地唐門,是肖雨的好朋友。”

    安平一見,高興得跳了起來“呀……是胖伯伯來啦!”

    ……

    星湖鎮,今日來了一位奇人,這位奇人道士打扮,看年紀,也就弱冠之齡,不過臉色堅毅,像是見過大風浪的,他的前麵,居然是一隻大會鵝在帶路,一步一搖向前走,這位年輕的道士目不斜視,毫不理會旁人的目光,隻管向鎮東麵走去,在那裏,是肖家的府邸。

    一隻大黃狗躥出,衝著年輕的道士狂吠,隻見大灰鵝張開翅膀,一下子衝到大黃狗身邊,沒等大灰鵝下嘴,這隻黃狗便夾著尾巴,嗚咽著逃走了,路邊傳來一聲笑罵“沒出息的,也隻能欺負欺負叫花子。”

    年輕道士站定,看著此人“白雲觀張山,先生是?”

    “原來是白雲觀張仙師,我乃蓬萊島勞方。”勞方躬身施禮,雲霄山白雲觀之人,還是挺讓人敬重的。

    兩人相視一笑,看樣子都是去肖家的,於是大家心照不宣,大灰鵝在前,張山和勞方在後,不遠處,一隻大黃狗鬼鬼祟祟跟著兩人,一起往肖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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