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夢災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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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爹是劉家鎮的民兵連長不假,但盡管他膽子再大,三更半夜見鬼這種事兒也是頭一回,嚇得他出了一身的白毛汗。扔下手裏的棍子撒腿就跑,一口氣跑回了家裏。

    我奶奶看他這一臉慌張的樣子,就知道發生了意外,趕緊問他到底是咋了,我爹不敢隱瞞,把剛才燒替身看見死去小軍的事兒一五一十的說了。

    我奶奶一聽皺起了眉頭,拍了拍大腿,長歎了一口氣說

    “看來啊,這都是天意啊,小軍死的冤枉,陰魂不散,心裏還惦記著白小娟兒,所以三魂七魄始終在白曉娟他們家的院子裏飄著,看到了紙人就附了上去,哎,這都怪我想的不周全……”

    說完她穿鞋下地,披上了一件外衣,囑咐我爹說

    “你在家裏守著孩子,別讓他出門,也別讓旁人進來,我到大石碑那去,再會會那個高人,看看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我爹納悶兒的問道

    “這都三更半夜了,他早收攤了吧?現在去能找到人嗎?”

    我奶奶點了點頭說

    “我估摸著能……”

    說完便拄著拐棍兒,摸著黑兒,徑直的去了村部。

    到了村部門前,發現賣雜貨的陳浩果然還在大石碑下坐著。他的麵前仍舊鋪的那塊布,上麵擺著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不過夜色暗淡,一切都隻能看到模模糊糊的輪廓。

    “三更半夜的,你這擺攤是打算賣給誰?”

    奶奶蹲下身子,試探著問,

    “白天有白天的生意,晚上有晚上的主顧……”

    陳浩說起話來,仍舊慢條斯理。

    “是不是燒替身的法子失敗了?”

    看來啥都瞞不過他。我奶奶點了點頭

    “都是我大意了,忘了小軍陰魂不散這茬……”

    陳浩卻搖了搖頭,

    “不怪小軍,這都是天意。既然如此,那就隻剩下最後一個辦法了,讓他跟我走,我帶他離開劉家鎮,遠離這夢魔的糾纏……”

    “啊?”

    我奶奶大驚。

    “是不是舍不得?但除了跟我走,的確沒別的辦法了。我給這孩子算過,他是陰年陰月陰時的八字,命裏陰邪,所以注定有此一劫,現在離開這還來得及,要是晚了,恐怕會有大禍臨頭。你回去好好想想,我天亮之前走,所以雞叫之前把孩子送來就來得及。”

    說完他抱起肩膀,身子往後靠在大石碑上,不再言語了。

    我才七歲,就這樣讓我跟一個剛認識不到兩天的人走,一去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我奶奶當然舍不得。

    於是她犯起了難,回到家裏之後,便坐在我身邊的一袋接著一袋的抽煙。

    淩晨三點多的時候,原本正在熟睡的我,突然哇哇的哭了起來。

    奶奶嚇了一跳,趕緊把我喊醒,問我到底是咋了,是不是夢到啥了?

    我的確是做了個噩夢,但這次做的噩夢,卻與之前的完全不同。

    這場夢跨越了十幾年,夢到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先是夢到村裏又有幾個人相繼的慘死。

    有西村的大夫白勝利,還有放羊倌劉福生,又夢到了婦女主任王蘭花,還有他的兒子王革命……

    他們每個人的死法都不同,但卻一個比一個慘。

    後來又夢到了劉家鎮的地麵裂開無數條巨大的縫隙,通紅的火焰從裏麵噴射出來,把整個劉家鎮點燃,變成一片火海。

    人們哭爹喊娘的在火中四外逃竄,但最終都變成了一個又一個的火球。

    他們哀嚎著掙紮,最終紛紛的倒下變成了一具具焦炭。

    房屋全都倒塌了,燃燒的樹木好像一根根巨大的火炬。空氣中彌漫著嗆人的皮肉燒焦的味道。

    我熟悉的古樸的村落就此化成了一片灰燼。

    奶奶聽完,沉默了好一陣子,我注意到,她的手在不住的顫抖,臉色煞白煞白的,眼窩裏含著淚。

    最終,她把手裏的煙袋鍋在炕邊敲了敲,斬釘截鐵的說到

    “走,奶奶送你走……”

    奶奶喊了正在東屋睡覺的我爹,連夜給我收拾東西,把我常穿的衣服都包在一個包裹裏,綁在我的身上,蹲下身子,抱著我的肩膀對我說

    “孩子,這場劫難,咱們是躲不過去了,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你跟陳浩走,奶奶也舍不得,但實在是沒別的法子了,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咱們這個鎮子,就這麽……”

    奶奶說不下去了,眼淚稀裏嘩啦的流,我爹也在一旁嗚嗚的哭。

    就這樣,我奶奶和我爹含著眼淚,把我送到了大石碑前。

    陳浩已經把地攤收拾了起來,連同紅布和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都裝進了那個黑色的木箱子裏。

    我奶奶和我爹舍不得我,蹲在地上抱著我一個勁的哭,陳浩勸慰說

    “別擔心,他的命比你們想像的硬的多。十五年,十五年後,他會回來看你們的……”

    說完,伸手指了指那個紅色的箱子說

    “你坐在箱子裏吧,我挑著你走……”

    木箱子不大,但容下我應該綽綽有餘。我也隻好抹了抹眼淚,按照他的吩咐,鑽到了木箱子裏。

    他伸手蓋上了蓋子。

    木箱子做工粗糙,透過木板的縫隙,可以恍惚的看到村部門前的燈光。

    我聽到他稀裏嘩啦掛上扁擔的聲音,緊接著,木箱子開始有節奏的搖晃,扁擔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我能清楚的感覺到他越走越快,奶奶和我爹的聲音越來越遠,很快便消失不見了,木箱開始向一側傾斜,好似被風吹著的風箏。

    耳邊傳來呼呼的風響,我的腦袋一陣陣的眩暈。

    強烈的困意襲來,很快我便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箱子蓋被打開,我也從睡夢中醒來。睜開惺忪的睡眼抬頭看去,眼前是一處三岔路口,大路寬闊,但四周卻十分的荒涼。

    路邊有一幢兩層的小樓,周圍雜草叢生。小樓的門窗上滿是塵土,看上去好像荒廢了很久。

    門頭上掛著一個破舊的牌匾,上麵的漆麵已經斑駁,不過仍舊可以看清上麵寫著的幾個字——朝陽寺飯店。

    “到了……”

    陳浩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