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路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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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關上了朝陽寺飯店的門窗,在暗淡的廚房裏忙了一上午。我終於學會了烹製“疑魂湯”的方法。

    我的師傅陳浩一口氣熬了一大鍋,倒出兩碗放在一旁晾涼。

    剩下的都倒進了旁邊的一個泥瓦罐裏,用一塊塑料布封住了罐口。又弄了點兒灶堂底下的灰,用淘米的水和成泥巴,封住了瓦罐口。

    告訴我說這些湯留著用,這樣封住了罐口,至少能保存個一年半載。如果到時候不夠用了,再按他教我的方法自己去熬。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他又拿出那兩個箱子和當初那根扁擔。當年他就是用這副挑子,把我從劉家鎮挑出來的。一晃十多年過去,這根扁擔再也沒有用過。

    箱子上的漆麵早已經斑駁,那根槐木的扁擔也被蟲子蛀了很多的洞。他撣掉上麵的灰,用手掂量了兩下,這根槐木扁擔仍舊沉重。

    他走到廚房後麵的窗口,探頭往外麵看了看。

    此刻正是晌午,太陽高高的掛在天空,雖然已是初秋,但秋老虎的勁頭不小,即便是隔著玻璃窗子,也能感覺到外麵的。

    “咱們趁著晌午走,現在的陽氣重,那些妖魔鬼怪的都不敢出來活動。”

    陳浩一臉嚴肅的說道。

    說完他端起一碗湯仰頭幹了,然後邁步鑽進了箱子,身子蜷縮著蹲在裏麵,一隻手拉著箱子蓋兒,一邊說道

    “把剩下的那碗湯裝進葫蘆裏,帶在身上。你用挑子挑著我走,路上不管遇見誰跟你說話,你都不能吭聲。不管看見什麽事兒都別管,也別東張西望。往南三十裏,到白泉山的白泉寺,找那個修行的和尚,你就告訴他,箱子裏挑的是給他的山貨,連同葫蘆裏裝的湯都給他……你可千萬要記住了……”

    囑咐完之後,他打了一個嗬欠,眨眼的功夫便躺在箱子裏睡著了。

    蓋上了蓋子之後,看著這兩個大木箱,我的心裏犯了難。

    雖然我現在已是十七八歲的小夥,身強力壯,而且每天早早晚晚的,陳浩都會教我一些簡單的功夫。所以一兩百斤的擔子擔在肩上,也算不了什麽。

    但從這裏到白泉山,有三十裏路。現在又是的中午,恐怕走不了多久,我就會熱的脫水。

    不過此刻陳浩已經睡在箱子裏,一聲不吭了。我相信他的安排一定自有道理,所以沒法多問。

    隻好拿起那根扁擔,兩邊分別掛上箱子,輕輕的一用力,便挑了起來。

    陳浩比我的個子大,總有一百四五十斤。另外那個箱子裏裝了他一些當年售賣的雜貨,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這一副擔子挑起來,少說也有斤。

    不過說來奇怪,我擔在肩上,卻並沒有覺得有多麽沉重。

    雖然我的心裏納悶兒,但也不敢多耽擱。三十裏路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要趕在天黑之前到,所以總要抓緊些才好。

    我把那副眼鏡卡在了頭頂,腰裏別上那把尖刀,把那本書揣在了懷中,肩上擔著擔子,手裏拎了一瓶涼水,關上了店鋪的門,順著門前的大路,一路朝東南走去了。

    腳下是一條寬敞的柏油公路,足有二三十米寬。這是國道,所以修的十分平整。

    道路的兩側是一望無際的荒野地,這一帶人煙稀少,所以多半的田地都荒廢著,長著過膝高的雜草。

    那些雜草多半已經呈現了枯黃的顏色,中午滾燙的風一吹,發出嘎巴嘎巴的聲響。

    往前走的大概有十來裏地,瓶子裏的水便喝幹了。實在是口渴的難受,嘴唇都已經起了白皮。

    口中幹渴,腳下便沒了力氣。於是步子越來越慢,也漸漸的變得蹣跚了起來。

    我使勁的舔著嘴唇,眼看就要挺不下去了,趕緊找了一叢灌木,放下箱子,躲在灌木的陰涼裏暫時的休息一會。

    身上的疲憊好解,口中的幹渴卻難捱,但不管怎樣,路還是要抓緊趕。

    休息了一會,我掙紮著站起身,挑起擔子,繼續往前走。

    又走了大概七八裏,實在是挺不住了,剛打算再找一個灌木的陰涼休息一下,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咯吱吱的聲響。

    扭過頭循聲望去,看到後麵不遠處有一個人。

    那是一個中年的女人,穿著花布的上衣,頭發在腦後挽了一個纂,還有兩縷頭發擋在了臉的前麵。

    她推著一輛小推車,車上用繩子捆著兩個水桶。走起路來搖搖晃晃,仔細一聽,還有稀裏嘩啦的水聲。

    本來還能堅持一會兒,可聽見水聲之後,那幹渴的勁頭便愈演愈烈。

    嗓子裏仿佛立即便冒起了煙,眼看就要著火似的。

    此刻她已經推著小車趕上了我,我們相距也隻有三兩步遠。她扭頭看著我,臉上帶著和善的微笑。

    “趕路吧,這是要去哪兒?”

    我本想跟她搭話,可想起陳浩的囑咐,便隻好笑著衝他搖了搖頭,抬手指的指前麵的方向。

    “是要去白泉山?”

    我點了點頭。

    “渴了吧,來來,我的桶裏有水……”

    說著,她停下了腳步,順手在車上拿起一個水瓢,在水桶裏舀了一下,舉到了我的麵前。

    眼前的這瓢水清涼無比,提著鼻子聞了聞,仿佛還有一股清香的味道。我下意識的咽了一口唾沫。可口中的唾沫早已經咽幹,這一下子弄得嗓子生疼。

    師父說不管看到誰,都不要跟他搭話。那我隻要不說話,便不算犯戒。

    再說了,離前麵的那座山,至少還有十來裏路。太陽雖然稍稍的偏西,但天氣卻並沒有涼快下來的意思,要是不喝兩口水,肯定挨不到盡頭。

    我給自己找足了借口,便放下了擔子,滿臉帶笑的湊了過去,接過了她手裏的水瓢。

    仰麵朝天的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那清涼暢快的感覺,瞬間便襲遍了全身。

    剛才那陣疲憊,眨眼的功夫便蕩然無存,仿佛渾身上下又充滿了力量。

    我抬頭,打算把水瓢還給的女人,可卻驚訝的發現,她已經推著小車走了很遠。東拐西拐的,便不見了蹤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