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步路？”

    來到這個村子的時候，我是坐著黃琴的車來的。從朝陽寺到這裏，足足開了一個多小時，車子開的很滿。但平均速度四十公裏來算，到這至少也有七八十裏地吧。

    這叫沒幾步路？

    我要是這麽走過去的話，至少要走兩天。

    他說的如此輕鬆，臉上還帶著鄙夷，在他的眼裏，仿佛我是個懶惰的家夥，懶到不愛邁步走路。

    我覺得我一開始的猜想是對的，這家夥是個傻子。

    我沒心思搭理他，打算再往前走走，看看能否再遇上一個正常的人。諾大的村子，手裏有錢，還怕雇不到車麽?

    再說了，來的時候我注意了，這村子其實並不大，走到村子的東頭，就是公路。公路上車來車往，坐個順風車並不是難事。

    於是我扭頭往前走，但沒想到，那人卻一回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他比的個子大，也很有力。我感覺到我的胳膊，仿佛被鐵鉗子夾住，甩了兩下，沒能掙脫。

    “走走，我帶你，走個近路……”

    “近路？”

    回想起上次去青蓮所在的山溝，是從朝陽寺飯店一直往西，到了三河村翻山往北。

    來這個村子，是鑽過大壩溝隧道穿過阜新市，然後也是一直往西。

    我抬頭往南麵看了看，南麵有是低矮的山丘，山勢平緩，從東到西。

    看來，說不定他所說的近路，是翻過山頭。

    抬頭看看天色，心裏盤算一下路程，就算是取直了翻山走，其實也很遠，不過我卻對眼前這個家夥產生了興趣。

    鬼使神差的跟著他，進了對麵的院子。

    房子破舊，院子裏也很亂。西麵的院牆邊，堆著一些黃色的泥土，土堆的旁邊雜亂無章的扔著一些工具，鐵鍬鎬頭，繩子籃子等等。

    他拽著我的胳膊，來到院子中間，眼前是一口井，看來新打的，井邊上都是黃色的泥漿，我這才明白，想必那些黃色的土，是從井下挖出來的，才堆放在西麵。

    他在井邊停住腳，伸手指著眼前的水井，嘿嘿一笑，對我說到

    “就這，從這跳下去，那頭就是你要去的地方，嘿嘿……”

    說這，伸手就要推我。

    我嚇了一跳，慌忙閃開，回頭看他，他仍在嘿嘿的笑。哈喇子順著嘴角流淌出來，落在他衣服上。我這才注意到，他的衣服，已經油光鋥亮，看來是長年累月的哈喇子落上，造成的。

    我使勁的搖晃腦袋，努力的使自己清醒了過來。不禁埋怨自己，這就是個瘋子而已，自己這是怎麽了，竟然相信他的話，還差點被他推進井裏去。

    我抬頭看看前麵的屋子，屋門關閉著，即便是白天，屋子裏也黑漆漆的。看來家裏沒有別人。

    算了，既然家裏沒人，也沒必要跟一個瘋子計較。

    我轉身就走，他沒追趕，站在井邊，看著我嘿嘿的笑。

    離開他的家，我一路向東，一直走到村口，才看見一輛出租車，看來是往村子裏送人的。

    見我攔車，他十分的高興，送乘客到偏僻的村子裏，能立刻遇上回程的乘客，那是一件很幸運的事。

    他降下車窗，衝我伸出巴掌，我明白他的意思，是五塊錢回市區的意思。

    我開門上車。

    那司機聽說我要去朝陽寺，說再加25，一共三十塊錢。

    不算貴，再說，好歹這一趟也賺了黃琴不少的錢，這點路費，就當成本了。

    司機很健談，一路上嘴巴不閑著，我始終琢磨著青蓮的事，回憶著在那條山溝裏的那幾天。如果青蓮真的還住在劉家鎮的最西麵。那麽那條山溝，會不會就是當年人們談之色變的柳樹溝呢？

    如果我猜的是對的，那麽難道那些日子，我一直就住在柳樹溝裏？

    想想又不可能，柳樹溝裏住著夢魔，那家夥如此的邪惡，七歲的我，隻是誤打誤撞的闖了進去，就被迫改變了我後來的人生，我爺爺就那麽濡染死去。他們如此邪惡，怎麽會容許青蓮住在裏麵呢？

    更何況，在山溝裏住的那些日子裏，我也曾站在搞出往北麵張望過，北麵是望不盡的山巒，根本沒有村落的影子。

    那司機，還在滔滔不絕的說話，東拉西扯的講述著他開車的各種見聞。嘴角冒著白沫子，我甚至開始擔心，他會不會因此缺氧昏厥。

    我忽然想到了什麽，於是扭頭，打斷他問到

    “師父，你經常跑鄉下？”

    我終於搭話，司機很開心，使勁點了點頭。

    “對，我出租好幾年了，始終跑鄉下，我不喜歡在市區裏轉悠，東拐西拐的，墨跡！不如下鄉，一趟活幾十公裏，車子能跑起來，舒坦！”

    “那你對各鄉村，都很熟悉了吧？”

    “那當然，不是我吹牛，我就逼著眼睛，也能隨便跑一圈，我是我們行裏，有名的活地圖，那年，我……”

    他又要開始講述他的英雄事跡。

    “劉家鎮，你去過麽？”

    我問到。

    他眉頭微皺，嘴巴停住。

    “劉家鎮？哪個劉家鎮？阜新市三十六個鄉鎮，每個鄉鎮至少十幾個村子，我知道的劉家鎮，不少於十五六個，你說的是哪個？”

    聽他這麽一問，我語塞。離開劉家鎮的時候，我隻有七歲，所以沒有多少地名的概念，更不知道村子上麵還有一個鄉的名稱。

    所以我沒法說清，我要找的到底是哪個劉家鎮。猶豫了一陣，說到

    “白廠門的三河村你知道吧……”

    “當然知道，那邊，開車的都知道，尤其那些開大車的，門頭栓紅繩，嘿嘿，是不是，一看老弟你就是內行，是不是總去啊……”

    他的臉上，露出異樣的笑。我知道，他所說的門頭栓紅繩，就是三河村那些做皮肉生意的標誌。當初我初見秀紅的時候，她家的門頭上，也有紅布條。

    “對對，就是那個三河村，往北，翻過那座山，不就是劉家鎮麽？

    “翻過山……啊，是有個村子，不過，村裏，有個大石碑，就在村部的對麵……”

    “對對，有個大石碑…”

    他說對了，看來他真的去過，也不枉他自稱的活地圖。

    我眼前，一下子閃出了小時候，在大石碑邊玩耍的情景，回憶一下子湧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