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李文學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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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初冬的季節,尤其是夜晚寒風瑟瑟,氣溫非常的低。可從柳樹後麵繞出來的李文學,仍舊是我記憶中的樣子,穿著一件單薄的上衣,軍綠色的褲子,其中的一個褲腳挽到膝蓋的上麵。
腳下踩著破舊的膠鞋。他的頭發蓬亂,臉上滿是泥土,看樣子剛走了一大圈回來。
我在劉家鎮生活的這7年,從記事兒的那天開始,就經常看到李文學是這副打扮。
沒人知道他一天到晚具體爬上了哪個山坡,又跳下了哪個土溝。他隻是在淩晨的時候離開家,太陽落山之前回來。
他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臉上仍舊像往常那樣,沒有絲毫的表情,扭過頭看了看眼前的柴草垛,手腳並用,費了好半天的勁兒爬了上去。
他穩穩當當的盤著腿,坐在了柴草垛在頂上。他目視著西南柳樹溝的方向,竟然裂開了嘴,露出了一絲笑容。
他就這樣坐著,嘴裏叨叨咕咕的念叨
“爬南山,上北坡,活人死,死人活……”
這句話他念叨了很多年,我非常的熟悉。他念這句話的速度越來越快,眉頭越鎖越深,最後他嗚嗚的哭了起來,眼淚鼻涕的流了滿臉。
他用雙手捂著臉,低下了頭,過了好一陣子才慢慢的抬起來。
此刻他的眼神直勾勾的看向我,我不由得嚇了一跳。
此刻我是進入了李文利的夢境,也就是說此刻的我是李文利。但從李文學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來,他仿佛認出了我。
他伸出手來指了指我,
“大……大勇……”
聽到這個稱呼,我的心裏再一次一震。因為這是我的小名兒,已經很多年沒有人這麽稱呼過了。
但最重要的是,他發現了進入李文利夢中的我,他能看到夢中的我?
李文學已經死了,眼前的李文學隻存在於李文利的夢中,可他竟然試圖與我交流。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唯一能想到的合理的解釋,就是李文學的魂魄,進入了李文利的夢中。又遇見了同樣入夢的我,他看出了我的真實身份。
很明顯他是有話對我說,既然如此,我索性往前走了兩步,湊到他的跟前。
他左右張望了一陣,好像是在看附近有沒有人。這是三更半夜,即便是在現實之中,人們早已睡覺。更何況這是在夢中,有沒有人完全取決於李文利,想不想做這樣的夢。
這個世界是安靜,仿佛整個世界隻有我和眼前的李文學。
他把嘴巴湊了過來,一臉的神秘。而且一個勁兒的向我揮手,意思是讓我把臉湊過去。
想必是要跟我說一些神秘的事情,於是我把耳朵湊了過去。
他壓低了聲音就在我的耳邊說道
“爬南山,上北坡,活人死,死人活……”
仍舊是他這麽多年來一直重複的那句話,沒有任何的新意。
而此刻我突然覺得,這句話他念叨了這麽多年,應該是有一些固定的意義的。
於是我也一臉認真的問道
“文學叔,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李文學愣了一下,再次瞪大了眼睛,向四外張望。
然後突然裂開嘴,嘿嘿的笑了。
“活人死,死人活!”
說完之後抬起手來,猛的朝我的胸前推了一把。
他這一下力氣極大,再加上我完全沒有防備,下意識的往後倒退了幾步,閃了個趔趄差點摔倒。
我趕緊穩住身子,突然發現眼前火光一閃,柴草垛的下麵竟然燃燒了起來。
這些柴都已經特別的幹燥,所以見火就著。
眨眼的功夫已經烈焰飛騰,熊熊的燃燒著。
火焰燒著了李文學身上的衣服,空氣中開始彌漫起一股皮肉焦糊的味道。
就這樣李文學也跟著燃燒了起來。
其實我本能的想把他從柴草堆上扯下來,可這是在夢中,這一切都已經發生過了,完全沒法改變。
我也隻能就這麽眼睜睜的看,看著李文學,最終被燒成了焦炭,早就斷了氣。
此刻的我,呼的一下,飄向了空中。俯視著眼前的一切。我看到了李文利,就站在土溝旁邊的牆角,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李文學,活活的被這把火燒死。
整個的過程中,他始終在無聲的流淚。他的渾身在不住的顫抖。
此刻我終於明白了,之所以李文利會經常的做噩夢,是因為李文學自殺的整個過程,他都看在了眼裏。他並沒有去解救。
其實我對他這樣的決定,心裏還是特別理解的。李文學瘋癲了這麽多年,李文利始終前前後後的照顧。也正是因為他有這個瘋子兄弟,所以快40歲的時候才娶上媳婦兒。
這個家差點被李文學拖垮。而他的病這麽多年,始終沒有好轉的跡象。所以想必李文利是對此放棄了希望。
這把火是李文學自己點的,他就是要自殺的,並不是你們厲害的,他隻不過是選擇在他自殺的時候沒有去施救。
所以他一定是在自責,畢竟是一奶同胞,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兄弟,就這樣被燒死,而沒有選擇去施救。對他來說莫過於自殺的痛苦。
所以此刻我已經明白,他是因此自責而心裏過不去,所以經常做噩夢。
真正使他做噩夢的,未必是李文學的魂魄。
而今天我入夢來,看到的李文學卻一定是他的魂魄。
那麽如此說來,李文學故意進入李文利的夢裏,是為了見我一麵?
沒錯,一定是這樣。
那他一定是想告訴我些什麽,難道他隻想告訴我,他經常叨咕的那句話?
我記得我奶奶曾經告訴過我,李文學是進入了柳樹溝之後,與他同居的人都死了,而他卻幸存了下來,打那天起他就徹底的瘋了。
如今我終於明白,或許他變成瘋癲的,也是有緣由的。
想到這兒,我突然覺得這一切變得複雜了起來。
或許李文學並不一定是瘋子,隻不過是進入柳樹溝之後,他看到了常人看不到的東西,他能感覺到常人感覺不到的東西。
而他卻無法與常人來交流,隻能用這樣的方式,長年的念叨著同樣一句話,來警醒身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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