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與虎謀皮,殺qi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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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已經進入高原上的“春夏”之交了,天氣開始變暖,但是被隋軍團團包圍的伏俟城上空,卻籠罩著濃重的“寒意”,就連最低層的牧民、奴隸誰都知道戰至此時,隻剩一座王城的吐穀渾即將亡國了。
    負責西城防禦的主將是北宮戰,他們一路退一路收攏途中要塞的士兵,所以今天清晨剛剛趕到伏俟城,他一回到王城,便接到防禦西城的任務,至今還沒有入宮見過慕容伏允。此時見到隋軍安營紮寨、沒有攻城的意思,便將守城任務交給了副將段猛,騎馬奔向來到王宮門前,剛剛下馬準備入宮稟報,就卻看到一道身影從王宮內匆匆忙忙的走了出來。
    “末將參見大寶王!”北宮戰連忙上前行禮。
    尼洛周先是一怔,隨即麵露狂喜之色,連忙拉著北宮戰走到一邊,急切的問道:“北宮將軍,你帶回了多少兵馬?”
    “回稟大寶王,‘沙果林那穆吉木嶺’守軍一萬八,返程途中又收攏了一萬多名將士,末將一共帶回三萬人左右。如今正在西城防禦隋軍。”北宮戰看著麵露驚喜之色的尼洛周,問道:“大寶王,大可汗他的情況如何了?”
    尼洛周臉色一暗,聲意低沉的說道:“大可汗怕是不成了!”
    “大可汗武藝高強、年輕氣壯,怎麽可能病得這麽重?難道就是因為隋軍兵臨城下?”北宮戰猶豫了一會兒,皺眉問道:“這其中,莫非另有蹊蹺?”
    尼洛周看了看四周,見四下無人,便話低了聲音:“當然是另有蹊蹺了,據巫醫說,大可汗身中劇毒!”
    北宮戰臉色大變:“大寶王,可知是何人所為?”
    “此時此刻,除了拓跋氏那個毒婦以外,還能是誰?”尼洛周冷哼一聲,恨恨的說道:“拓跋赤辭背叛吐穀渾、改投隋朝,他為了向新主效忠,九成是讓自己的女兒毒殺大可汗。”
    北宮戰麵色凝重的點點頭,這種事兒真有可能,可敦拓跋氏可是出了名的驕橫霸道。
    “城中守軍尚有兩萬,加上你的三萬,還有五萬餘眾。你見過大可汗以後,立刻趕回西城,務必將這支人馬牢牢抓在手上,絕不能落入拓跋氏之手。”尼洛周說到這兒,又吩咐道:“我們有這麽多兵,就算最後守不住王城,卻也能夠帶著大可汗殺出一條血路,然後避到某個隱密之處,圖謀‘東山再起’。否則,吐穀渾就真的完了。”
    “末將明白了。”北宮戰神情凝重的點了點頭,他們這些家族都是吐穀渾的老牌貴族,早已被楊集視為必誅之列,除了跟慕容氏一路黑到底之外,已經別無選擇。
    誠然,他們可以放棄慕容氏,可一旦脫離危險,誰能指揮得了誰?所以現在隻有慕容氏才能讓大家繼續團結下去,無論是在公在公私,都要設法把慕容伏允帶走。
    告別了尼洛周,北宮戰在‘禁衛’的帶領下,見到了慕容伏允。雖然他心裏已經有了準備,但是當他看到病榻上臉色慘白、奄奄一息的慕容伏允時,心中不禁泛起了酸楚之感。
    “北宮將軍來了啊?”半躺半坐的慕容伏允聽到聲音,微微閉著的雙眼吃力的睜開,他看到北宮戰,似乎顯得有些開心,伸了伸手,卻又無力的垂了下去。
    “大可汗,末將回來了。”北宮戰連忙上前,抓住了慕容伏允的手,聲音也帶上了幾分哽咽。
    “這人呐,到了快死這一天,才會看透許多事情。”慕容伏允看著北宮戰,歎了一口氣道:“我爭強好勝,始終覺得兄長對隋朝太過軟弱,丟失了我吐穀渾先祖的臉麵。現在想想,兄長是何等的英明?我現在悔不該不聽兄長之言,致使吐穀渾走到亡國滅種的田地。如今我也快死了,不知到了那邊以後,會不會被兄長笑話。”
    “不會的!”北宮戰默默垂淚道:“世伏大可汗始終以吐穀渾為重,他和大可汗都是為吐穀渾好,隻不過是政見不同、理念不同罷了,並沒有個人私怨。”
    “或許吧!”慕容伏允搖了搖頭,向北宮戰說道:“今之王城人心各異,各有各的打算,若非楊集下了誅盡鮮卑人之令,隻怕今晚便有人獻城投降了。我的死訊若是傳出,王城必然人心浮動、人心惶惶、危在旦夕。”
    “我亦知曉亡國在即,然我吐穀渾立國數百年,仁人誌士大有所在,一旦楊集率領大軍退出高原,隋朝官府至多隻是掌控青海盆地、大非川等富庶之地,其他貧瘠苦寒之地,他們怕是不會用心管理。而那些地方便是休養生息、圖謀發展之地,我已將順兒交給大寶王了,我死之後,你們將順兒帶走,立他為大可汗。若是你們好生經營,吐穀渾未必不能複國。”慕容伏允的聲音越來越低。
    “末將領命!”北宮戰這一刻,心情十分矛盾,說實話,吐穀渾自慕容吐穀渾開始,曆代國君都是有為之君,便是慕容誇呂也隻是晚年昏庸,他在周齊陳、隋陳突厥逐鹿天下之際,亦是帶領著大家竭盡全力的圖強長發展;而“本朝”君王非亡國之昏君、臣亦是治世能臣,可是在這地廣人稀、貧瘠苦寒的高原之上,先天不足的吐穀渾上下縱有天大的才能也無能施展開來、無論怎麽發展也注定是無用功,天不與吐穀渾之便,徒呼奈何?
    “為了方便你們離開,近衛軍會設想將隋軍引走。所有的一切,我已經交待大寶王了,何時離開,他會酌情而定,你隻要遵從他的指令行事即可,無須再來匯報。”慕容伏允微微闔上雙目,似乎已經睡過去。
    “是!”北宮戰站起身來,將慕容伏允的手放回榻上,默默的行了一禮,跟隨領他進來的侍衛離開。
    就在兩人離開不久,一名侍衛匆匆忙忙進入房中,向慕容伏允行禮道:“大可汗,北宮將軍已經走了。”
    “嗯!”慕容伏允張開雙眸,身子矯健的從病榻上站了起來,哪有半點奄奄一息之狀?
    他向這名侍衛吩咐道:“自今時起,休要讓一人進入後宮,若是有人問起,就說我已經將一切後事都交給了尼洛周,讓他們找尼洛周即可。”
    “是!”侍衛連忙答應一聲,告辭離開。
    慕容伏允坐在一張坐榻上,朝著一扇屏風之後說道:“李公子,出來吧!”
    屏風後閃出一名容貌俊美的青年,正是隴西李德武,他看了慕容伏允一眼,拱手道:“大可汗,你根本沒必要如此小心,其實你是可以將可敦和順公子一起帶走的。以我們之能耐,完全可以將你們平安帶離王城。”
    李德武為了能夠逆襲成功,終究還是按照家族的命令登上高原,並以隴西李氏子弟的身份,成了慕容伏允的座上賓。
    他的使命是出賣隋軍軍情,讓涼州軍陷入吐穀渾這個戰爭泥淖之中,再以涼州軍的大量傷亡達到弄死楊集的目的,然而李氏和當年幫助拓跋叢寧的元氏一樣,嚴重的低估了楊集和涼州軍的戰鬥力。
    兵多將廣的吐穀渾在楊集疾如閃電的攻勢之下,休要說是還手了,便是連像樣的抵禦能力都沒有,這也導致李氏尚未正式入場、吐穀渾就已經倒下了,他們想援助吐穀渾、想拖楊集的後腿都來不及。
    現在大勢已定,李氏哪怕援助再多、做再多的事兒,也改變不了什麽了。不過世家門閥向來不爭朝夕,他們在意的長久之計,李氏見勢不可為,立刻將援助改為解救慕容伏允及其長子慕容順,隻要李氏把父子二人掌控在手,日後便可以投資慕容氏、使吐穀渾卷土重來。到時候,李氏再從慕容氏手中拿回千倍、萬倍酬勞。
    而慕容伏允裝病,便是雙方所定的金蟬脫殼之計,隻要隱姓埋名一兩年、隋軍慢慢退出高原,默默發展的慕容伏允再“死生複生”亦是不晚。
    但慕容伏允絕非甘願受人擺布的傻子,正如他之前對北宮戰所說那般,他也認為慕容氏複國有望,故而不願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麵。所以早早就把兒子交給了尼洛周,而自己則是留下來與李氏合作。隻要有兒子在,就算自己將來被李氏算計死,慕容氏就有希望。
    至於他的可敦、慕容順的生母拓跋氏,實際是最無辜的人;她並沒有下過毒,但由於她的父親拓跋赤辭背信棄義,所以她被犧牲了;而拓跋氏毒殺丈夫這條罪名,自然也因父親的舉動被成立了。
    聽了李德武的話,慕容伏允心下暗自冷笑,澹澹的說道:“我‘身中劇毒’之事,早已在貴族圈子裏傳了開來,如今人人都以為我命不久矣。”
    “等時機一到,我會讓替身代我而亡,而咱們便可輕易逃生,若是帶上我的妻兒,豈非功虧一簣?”
    “大可汗倒是見機得快。”李德武意味深長的看了慕容伏允一眼,冷冷一笑道:“看來大可汗還是不信我啊!”
    “為謀生路,凡事總得小心一些為好。”慕容伏允知道中原這些頂級世家門閥,都以家族利益為重,別指望他們跟你講交情,別看李德武承諾多多,但隻要自己的人頭大於能夠給予他們酬勞,他們絕對把自己獻給隋朝皇帝。
    這一天不會太晚,也許就在自己“起死回生”、荼毒吐穀渾那一天,他們便會爭取“平叛”的機會,接著把自己給宰了。到時候,他們既有平叛大功,又能狠狠地陰楊集一把。
    不過他需要隴西李氏的幫忙複國,於是決定親自與李氏與虎謀皮了,若是換成懵懂不知的兒子,那才是真正的受人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