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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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眾人,從來沒有那樣期待過這道機械又無趣的聲音。
“恭喜您通過屍潮,通過獎勵一千銀幣。”三道機械的電子音同時在三人耳畔響起,宣告著屍潮的結束。
“嗚呼!”一人興奮地大喊道,抄起槍朝天空中打空了一個彈匣。
“一千?打發乞丐呢這是在……”不知是誰在嘟囔道。
“不對啊!”杜致勝怔了怔,“後麵的單位……”
“是銀幣!”
一千銀幣,十個金幣,若非要換成最誇張的數字的話——十萬銅幣。
管它是什麽幣,姬霄隻想好好地睡上一覺,他簡直快要脫力了。
於萬裏攙扶著他,立刻心領神會,說道“既然已經解決了那鬼東西,不管怎麽說,我們還是先離開了……”長夜漫漫,也不能一直在這大街上興奮到明天。
“是啊,”杜致勝用力拍拍掌,將所有人聚了過來,“辛苦了各位,我開車送你們回去。”
“不用了,”一人擺了擺手,“我們三個回去,也就是在屋子裏等死,倒不如在最後的時間裏幫你們的隊伍開開路,做點什麽。你也別總管我們幾個,先去處理自己的事吧。”
“也好……”杜致勝沉吟道,帶上了兜帽,“小心點,現在所有喪屍全天都處於狂暴狀態,不能以之前的經驗來看待它們。”
“明白了明白了,別像個老媽子一樣叨叨……”另一人催促道。
正當杜致勝要離開時,姬霄叫住了他“等一下,還有一件事。”
“這把斧頭,”說著,他單手提起了一把漆黑的戰斧,“你還沒有處理。”
“這是……喪屍王獎勵——金色武器?”聽到這句話,姬霄點了點頭。
“你拿著吧,”杜致勝不以為然地揮了揮手,還把自己身上的不少裝備丟了出來,分給前來助陣的另外三人保管,“你拿著就行,還分個什麽。”
“這……”姬霄剛要推脫,那三個他尚未記住名字的幫手也附和道
“姬先生,我們也相信你,這武器放在你身上,再合適不過——總不能讓我們三個半死不活的家夥拿著吧?讓杜先生拿著也沒用,他發揮不出這斧子的實力……”
於萬裏也點了點頭。
“我……”他看了看手上的戰斧,不可避免地,也看到了自己指甲縫裏麵的綠血。
“去吧,你是我見過最強的玩家,”背後一個聲音說道,“去吧,幫助杜先生救出更多的人。”
他猛地轉身,看向背後,大街上空無一人,就連一隻喪屍都沒有。
老路,你真的是這麽想的麽……他恍然若失地想著那道聲音,突然下定決心,接過了戰斧。
“好!這戰斧,”姬霄一把攥緊斧柄,“就由我收下了。”
他接過了戰斧,也接過了路一二留下的那道遺願,那道最後的托付。
“好,”杜致勝也笑了,“既然沒問題了,我們就先休息幾個鍾,明天早上再在這鍾塔附近集合。”說完,他理了理鬥篷,揚長而去。
於萬裏悄悄道別一聲,拍了拍姬霄的肩膀,也在夜色之中追了上去。
“就剩下我們四個在這鬼地方了,我們在鍾塔上輪流守夜吧。”一人提議道。
“一人兩個鍾吧,我先守,”姬霄自告奮勇,接過了這個擔子,“我還要研究一下這把武器。”
一爬上鍾塔,眾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點了點頭,很快就放棄了對睡意的抵抗,大大咧咧地躺了下來,沒過五分鍾,就打起了呼嚕。
姬霄沒有上去,他在商城中買了個臨時篝火,丟到地上點燃起來,掏出消音手槍,戒備著周圍。
也許是因為喪屍王剛被擊殺的緣故吧,所有的魑魅魍魎,似乎都被這道氣勢給震懾住了,不敢向著這條大街靠近半步。
讓係統再次修複了逐日之後,他並沒有按照先前自己所說,把玩起那把戰斧,而是拿出了散裝彈藥,開始裝填起來。
把玩完了霰彈槍,他又玩起了喪屍王的斷指,從一樣裝備看到另一樣,自始至終,就是沒有去看過那戰斧第二次。
他知道,此時此刻,那戰斧帶來不了一絲一毫的戰力提升,更是幫不了他半點忙。
背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聲,隨後是一道清脆的落地時的腳步聲。
“醒了麽。”他沒有回頭,淡淡問道。
就在這姬霄自己都不清楚在思考著些什麽的深夜之中,兩個小時過得比他想象中的要快。
“沒什麽警戒啊,”背後的人笑了笑,“我都快要落地了,才發現身後有人接近。”
“看不見半隻喪屍,在這裏坐上一陣之後,任誰都會開始發怔的。”姬霄對這句嘲諷不以為然,隻是也和對方一樣,笑了笑。
那人看看姬霄身旁的消音手槍,還有那橫置膝蓋上的斷刀,坐到了篝火對麵。
“不要想太多了,”他說道,“想太多就睡不著了,還有六個鍾。”
他很清楚戰斧、長刀、消音手槍……這些武器,都是為了盡可能地減少戰鬥時發出的聲響——武器的主人,必然是一個很會為他人著想的人。
很為他人著想的人,就更容易胡思亂想。
姬霄隔著篝火,試圖回憶起對方的名字,但這是不可能的他先前就隻把三人當作隻會共事一次就散夥的人們,沒有太上心,就連戰鬥中都沒有喊出過其中任何一個名字,到這個時候臨時抱佛腳,也不大可能得到什麽結果。
不過還好,各人的感染度,很方便地連成了七,要叫他分辨出三個人,還是不難——麵前坐的,是感染度為九十,險些被戰斧拍死的那人。
“難得睡一個好覺啊,”對方伸了個懶腰,“離開杜先生他們的隊伍後,很久沒試過了。”
說著,他又補充道“不管怎麽說,人多了,有其他人幫忙守夜,總是能睡得安心點的。”
這麽說來,麵前的男人,鍾塔上的兩人,“鬥篷男”杜致勝,乃至已經死去的路一二,還沒見過的其他逃亡者的身上,都有著一道不可見的羈絆,將他們緊緊地鏈在一起,不可分離。
獨行至今的他,在感染度超過百分之五十之後,再也沒有加入這道羈絆的機會。
不知道為什麽,姬霄的心底,像是明知故問般,很想知道這樣一群人互相信任,相依為命,為了眾人的未來戰鬥下去,是種什麽樣的體驗。
“隊伍……是怎麽樣的呢?”他輕聲問道。
“哦!”對方恍然大悟,“看來,你認識杜先生的時候,感染度已經超標了。”姬霄隻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怎麽說呢……大部分時間,就是那麽幾十個人不停地在逃吧,”說著,他將手伸到篝火旁放了一陣,又縮了回來,“有時候,一群人就擠在一間小屋裏守著所有出入口,全等不怕感染的人出去收集信息,再有下一步行動。雖然擁擠,不過很溫暖。”
姬霄的手臂交叉放在胸前,肩部向裏縮了縮,似乎在為他想象中的“同伴”讓出更多空間。
這種人擠人的場景,他並不陌生人生有半數時間,他都以公共交通工具代步。
擠在人群中瑟瑟發抖,緊張兮兮地等待著首領回來,告訴他們那點可憐的信息,然後又逃竄到下一個藏匿處,這樣的日子,沒有個頭。
沒人知道這場噩夢什麽時候會結束。
除非有人打破這個僵局,姬霄想道。
“這個遊戲最終的矛盾,是人類與喪屍以及感染者之間的對立,遊戲進行到後麵,會出現一個重要角色博士,一個專門研究喪屍病毒的瘋狂科學家;到了後麵,玩家可以選擇向博士投誠,為虎作倀,也可以用這份邪惡的喪屍力量,去對抗邪惡,奪得解藥……”腦子裏的一個聲音提醒道。
“不一定有解藥,”另一個聲音反駁道,“也許根本就沒有什麽解藥。”
“但要是有解藥,要是有解藥……”
“一切問題都會被解決。”兩個聲音同時說道。
“喂喂喂,你在說什麽?”篝火的另一邊,那人揮了揮手,有些不解。
“問題是,你拿得到解藥嗎?”腦海中理智的聲音問道,他的雙手環抱在胸前,在衣服上隱隱約約能夠看到一層寒霜。
“有什麽拿不到的?”一個憤怒的聲音衝動地大吼道,“以他的實力,什麽東西拿不到?”
魯莽的那人全身上下都有一道道微小的火苗躍動著,而他自己卻渾然不覺。
“這次就殺個斧男之中的喪屍王,就已經傷亡慘重,天知道,還沒出現的水鬼之王和隱形怪的王有多厲害……”理智的聲音話還沒說完,魯莽者飛也似的跑了過去,一拳將其揍倒在地,捂著臉頰哀嚎。
“你這是在幹什麽?”姬霄問道。
篝火對麵的那人更是疑惑了“我倒是想知道,你在幹什麽,怎麽一直在支支吾吾地說著啥玩意呢……”
倒下去的理智,站起來了。
“推翻整個遊戲的劇情,不現實,但拿個解藥,簡直輕而易舉。”他這麽說道。
姬霄瞠目結舌地看著理智——他本以為自己腦海中理智的一方會繼續叫停這個計劃。
那一拳,似乎將魯莽者身上所有的火焰都傳了過來,理智者身上的寒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融化,一道道火星迸射而出。
“冷靜下來,這隻是一時衝動……”他喃喃自語道。
“承認吧,”理智者伸出手掌,其中有一團炙熱的火焰燃燒著,“你從來就不是像弟弟那樣理智的人,我也隻是被你披上了一份偽裝的假象罷了。”
“剛才那人說的話,簡直讓我想起了什麽來著?”另一個魯莽問道。
“過去的日子!一定是這樣的!”兩人一拍手掌,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有如殘魂野鬼的嚎叫聲一般,環繞在姬霄的心頭。
姬霄麵如死灰“我不想再過那種暗無天日的日子了。”
“我不想再過那種沒有未來的日子了。”三人齊聲說道。
這一刻,姬霄心中所剩無幾的理智,蕩然無存!
“喂,你在說什麽呢……”對麵那人站了起來,從篝火旁繞了過去,火光照耀下的姬霄的臉色,很不好看。
“你真的得休息一下了,你的臉色很難看……什麽!”說時遲那時快,就連走到姬霄身邊的那人都沒來得及搶下那件東西。
那截紮入姬霄手臂的斷指!
“抹布的!”他破口大罵道,跑上前去拔出斷指,在姬霄傷口上纏上了繃帶,“你這瘋子!不要命的瘋子!”
姬霄勉強笑了笑,沒有應聲,或者說,他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我隻能這麽做。”他這麽說道。
“挺住,我現在幫你把毒液排出來,這鬼東西走不過一個循環!”那人從地麵上撿起斷裂的長刀,就要像處理蛇毒那樣在姬霄傷口上開一個口子時,千千萬萬道嘶吼聲來了。
“他抹布的……”看到遠方快速接近的浪潮般的黑影,即便是身經百戰的戰士,也不禁愣住了。
這個夜晚,注定不會太平靜。
“屍潮來了!”那人扯著嗓子大吼道,隨後搖了搖姬霄,“振作點,先上鍾塔再說!”
姬霄點點頭,在攙扶之下站起,收起了地上的三兩把武器,向著鍾塔的方向走去。
“你先上去,我斷後。”說著那人取出本屬於路一二的機槍,架在地麵上,對著遠方的黑影們掃射起來。
也許是因為強化對身體造成了太大負擔,也許是因為感染為人體帶來了不可逆的傷害,也許隻是因為單純的累了……姬霄感覺抬起的手很重,就像鋼鐵鑄成的那樣。
下一刻,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襲來,如同雷擊一般,將他轟得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姬霄瞳孔慢慢散開,鬆開了雙手,如同爛布偶一般摔到了地麵上,發出一聲悶響。
“醒了的家夥,快來幫把手,有人倒下了!”
兩條繩子從上方垂了下來,那人收起機槍,快速向著外麵扔了幾塊地雷,將繩子綁在姬霄兩肩上之後,緊跟著緩緩上升的昏迷者爬了上去。
“他死了?”感染度八十的人問道。
九十搖了搖頭。
“他能熬過去麽……”七十憂心忡忡地看著,歎了口氣。
“天知道呢……”九十也長出了口氣,“這次的怪物這麽強,天知道一次會提升多少感染度……熬得過去就還能活個一段時間,熬不過去就……”
姬霄瞳孔放大,身體僵冷如冰,顯然沒有任何已然成功的意思。
……
“喂喂喂,醒醒。”一個聲音呼喚道。
老路?是你麽?見到你,是不是說明我已經死在強化的過程中了?
“誰知道呢……”另一個聲音說道。
姬霄睜開眼,坐起身來,茫然四顧,周圍空無一人。
是錯覺嗎?他暗暗想道。
“你真的得休息一下了,你的臉色很難看……”九十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姬霄正要轉頭,那聲音背後的光亮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鬼地方實在是太過強烈,讓他情不自禁地護住了刺痛的雙眼。
該死的,又回到了這裏,他對自己說道。
生與死的邊緣,他的記憶空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