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盡力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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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過紙巾擦拭一陣,姬霄才長舒一口氣。
好久沒有過這樣的機會,可以讓他盡情地發泄自己的情緒了。
將自己心底所有的疲倦和壓力釋放出來後,他的確感覺好多了。
放鬆下來之後,姬霄也不再避諱些什麽,有一句沒一句地和自家老頭兒訴說著最近一些可以和他分享,而不會令他擔憂的所見所聞。
有關《淪陷區》的事,姬霄也說了,隻是略過了天逸公司的那部分,老頭兒雖然聽不大明白,可還是津津有味地聽著。
老人不是在聽故事本身,而是在聽兒子講述故事時的那份洋溢出來的情感,或是喜悅,或是哀傷——隻是看著眉飛色舞的孩子本身,就足夠讓老人感到滿足。
“現在的遊戲,可不比義父你們那個年代的東西了——不隻是視覺上,而是所有五感都能得到反饋的全虛擬世界啊!那都是以前科幻作品裏麵才有的東西!”談到遊戲,又想到靈魂技術,姬霄也不免為日新月異的世界感到震撼。
……
“雖然你們總說玩遊戲是不務正業,不過裏麵我還真遇到過厲害家夥,也不知道是不是什麽武功世家裏麵長大的,能用刀砍飛子彈啊!”
……
“那裏麵視覺效果最好,最讓人震撼的,是一隻巨人喪屍,”說著,姬霄不斷用雙手在空中比劃起來,“最矮的時候估計都有兩米以上,體型還能不斷變大,長到幾層樓那麽高都不是問題。不但如此,它還有一把幾乎等身大的斧頭,那可是幾乎快趕上幾層樓高了……”
雖然在訴說先前的經曆時,姬霄都神采飛揚,很是神氣。唯獨談到這拿著巨斧的喪屍,他頓了頓,眸子裏的光彩黯淡下來,似乎是想起了什麽,沒有過多提起這件事,隻是淺淺描述幾句,便隨意帶過了這個話題。
他從塔吊蘇醒的那一刻開始講,講自己在百貨大廈裏救下了兩人,又被四肢爬行的怪物追擊到了劇院裏,又講到在碼頭區和於萬裏匯合,前往海對麵的另一個城市。
他沒有忘記杜致勝等人,隻是在這個講給老人聽的故事中,他們變成了一個個遊戲攻略的精英,也讓這一番奮戰的血腥味,稍微淡了些許。
他講到眾人合力利用遊戲機製困殺巨人,又講到隱形喪屍的襲擊,還講到城區解藥廠前麵那場另他們損失慘重的大爆炸。
談到最後大軍裏應外合,自己作為斬首部隊殺入實驗室內部,姬霄顯然是有些驕傲的。
“我先是斷手作為偽裝,讓他掉以輕心,”一邊說著,姬霄一邊在空中虛揮了兩拳,“最後找到個破綻,直接一招黑虎掏心,捏爆了那邪惡博士的心髒!”
於父撇撇嘴,有些不屑,又有些不滿地評價道“所以我才感到不平衡你看看你們年輕人今時今日玩的都是什麽遊戲——那可比我當年玩的血腥暴力多了!就我玩的那種垃圾,當時還能被媒體說成是教壞小孩呢!”
“不過,這些終究不是好東西,”老人意味深長地說道,“虛擬而又頗為真實的東西會給人一種錯位感——你在虛擬世界裏斷手興許沒事,可如果有人用自己在虛擬世界裏學到的經驗來對付現實世界裏的困難,可能就會出大問題了。”
對此,姬霄不予置評,隻是微微笑了笑。至少,他不覺得會有人把虛擬世界裏的駕駛、射擊等經驗完完全全套用到現實世界裏麵去用——畢竟,就光是遊戲裏開槍時那微乎極微的後坐力,就和真實的槍支差得遠了。
“遊戲通關後,我因為虛擬世界裏麵的車技被一群……類似那種神秘特工感覺的組織,明白吧?全身上下一身黑,黑色西裝黑色長褲黑色皮鞋黑色墨鏡……總之,有一個人邀請我去替他們賽一場車……”
“賽車?你這臭小子連駕照都沒有!”沒等他說完,於父一巴掌抽在姬霄手背上,那嚴肅的表情讓姬霄不由自主地向後縮了一縮,跟小時候犯錯之後的動作一模一樣。
“駕駛這方麵,現實世界和虛擬世界是差不了多少的義父——不然怎麽會有那麽多虛擬學車軟件呢?”
就這樣,姬霄沒有談及實驗室的事,更沒有提起他和玄盟方麵的數次對峙,也沒有誇耀自己去過那紙醉金迷的地下世界,隻是從賽車講起,講起自己近來的生活。
“在那之後,我還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盯梢,四處奔走了一段時間……”講到這裏,姬霄撓了撓頭——自己似乎把事情的順序講錯了。
不過,順序錯不錯其實並不要緊,他說的這句話,隻是為後麵的一些話鋪墊罷了。
“再後來,我又接下了一個任務,和其他幾個同事去到一場拍賣會上,替他們做鉤子,釣出會場裏的大魚……”他隻是隨便講了講會場裏的幾次抬價,並沒有說那驚世駭俗的兩千萬億事件,也沒有提及自己撂倒了幾個貼身保鏢,又在天逸公司的外牆上澆上了好幾架運輸機的大糞……
不過,即便是於父所聽到的那部分故事,也足以讓人大開眼界了邀請製的拍賣會,隻要按幾下就能貼緊臉麵的麵具,乘坐直升飛機揚長而去……
“我遇見一個很特別的女孩子。”突然,姬霄很是突兀地說道。
似乎是意識到了這份突兀感,他又補充道“好像是外地來的旅客,在我四處躲避盯梢眼線的時候,曾經借我進屋躲過一陣。”
看著老人有些玩味的眼神,姬霄隻覺臉頰有些發熱,抿了抿嘴,就要說些什麽,帶過這個話題,老頭兒笑了笑,打趣道“我看,小姑娘是對你有意思咯!”
“老不正經,”姬霄笑罵道。“人家隻是收留我一時,怎麽到你這又扯出這麽一層意思了?”
“要不是對你有意思,人家怎麽會幫助你這麽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一般人要是見了你,多半會以為是在躲高利貸的或者是被通緝的罪犯吧,臭小子。肯定是這樣啦。”於父看著啞口無言的姬霄,笑眯眯地說道,說著說著,他似乎也想起了自己年輕時的一些軼事。
姬霄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看向窗外那飄零的雨滴,心中有些惆悵。
或許也不一定是有意思,他有些卑微地想道。
說到底,那天一副大難臨頭無處可逃的樣子,不是就和大雨傾盆從雨中衝出,站在自家門外房簷下,濕漉漉而又顫巍巍,無助的一條小狗,一樣麽?
突然下大雨,收留一條被雨淋濕的狗。雨停了,又放任小狗離開……都是些很常見的事,隻是雨停前暫避了一陣罷了。
通關是其他人伸出援手,逃跑是白注的駭客科技的幫助……這樣的人,哪有什麽值得他人注意的點,姬霄想道。
似乎是意識到氣氛有些不對,於父清了清嗓子,主動開口問道“後來呢?後來你又幹了什麽?”
姬霄這才回過神來,抬起頭怔怔說道“後麵就沒了……我感覺其他的任務太是危險,就接了份換班盯梢的任務,現在沒別的事基本都在同一個地方蹲點呐。”
“沒危險就好,沒危險就好,”於父連連感歎道,“這可是一個鐵飯碗呐,千萬別丟了,要好好工作。我不知道於萬裏那臭小子去哪裏了,也不知道你們倆是不是鬧了什麽矛盾……總之,家人才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錢啊,地位啊之類的東西,丟了也就丟了——健健康康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今天聽說你最近過得還好,我就很滿意了。”
“義父……”姬霄沉吟一聲,抬起頭來,有些不知道如何開口是好。
到底該怎麽做?要從精神病院裏越獄嗎?要怎麽轉移病房裏的義父呢?尋找於萬裏,又該從何找起?一個個問題從他腦海的最深處竄出,一如窗外淩亂的雨滴,打在姬霄的心頭上,讓他不禁感到有些頭暈目眩。
突然,一隻手從姬霄脖頸後麵伸出,輕輕地按住了他的後腦勺。
“別想太多了,”於父和藹地笑道,“人這一輩子,沒有絕對正確或者錯誤的選擇——就像那個女孩子,你總不會後悔因為四處逃跑而在最落魄最丟人的時候遇見她吧?你隻會後悔沒有約她出去吃頓飯,後悔沒有和她認識一下罷了。”
“人是沒有辦法後悔已經做過的事情的,因為我們沒法知道會有什麽樣的後果。人們隻會後悔自己沒能做到的事情,小學最接近滿分的那張試卷啊,中學最接近勝利的那場班級球賽啊,擦肩而過卻沒有搭訕的某個姑娘啊,隻差兩個號碼就中獎的彩票啊……人們隻會為那些本來有機會發生卻沒有在現實裏發生的事感到失落,換句話說,隻要你盡力了,做完一切自己能做的事,就不要再為無謂的事情擔憂懊悔了。”
“不要迷茫了,放手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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