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 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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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保持不,房間裏的冷氣開的很足,吹在人的臉麵上,直帶來一種從太陽穴中溢發的輕微頭疼感覺。
一切都顯得那麽虛幻而不真實。
他甚至還記得最後一次與於萬裏在現實世界中見麵的那個早晨,記憶中的每一個細節還那麽清晰清晨從窗簾的縫隙間滲入窗台的陽光,用雞蛋和沙拉醬批量製作的冷凍餡料夾在兩片臨近過期的幹硬麵包中間,用冰冷的白水作為佐料輔助下咽。
仿佛就像昨天一樣。
吃過早餐之後,他們照常心不在焉地道別你說加班可能要晚點回來,我說最近有金幣翻倍活動要去遊戲裏麵打工……約定好了幾天之後再見麵,誰知道再次睜眼的時候,再次相遇的時候,已是天人永隔。
就是在這麽一個沒有任何人會珍惜的,平平無奇的清晨,有的人就留在記憶裏的昨天了。
姬霄探出手去,卻又止住了動作,懸在半空中……他甚至鬆開了握住裝載屍體櫃子的把手——這個時候,即便隻是一絲金屬把手的冰冷觸覺,空調的吹氣在手臂上拂動,都會將人拖回到這個殘酷無比的世界,告訴他們這就是現實。
手環開始輕微震動,似乎彈出了什麽信息,可姬霄絲毫沒有要去看的意思,即便那可能是要叫他逃離這個停屍間的信號。
他隻是一動不動默默地盯著,櫃子裏那個一動不動的人。
也許是化妝師的功勞,雖然臉上看不到半點血色,可也比平時在家裏的那副邋遢模樣好上許多,隻是頭發久了有些淩亂罷了。
可正是這種微微淩亂,似乎給人一種不切實際的幻想——好像躺在那裏的人,下一刻,就要坐起身來,半開玩笑的抱怨道“加班都快累死老子了,快給我端點吃的來。”
看起來就像隻是睡著了一般。
有的時候,你錯過了一個紅綠燈,等上一分鍾,跑得再快些,還能夠趕上不遲到;有的人你錯過了,就再也趕不上道別的機會了。
此時此刻,由杜致勝發來的信息,舊的被新的一條一條地向上頂,逐漸已經抵住了天花板,然後,舊的投影開始頂替掉了新的投影,不斷刷新著。
秉著眼不見為淨的原則,姬霄關掉了杜致勝的信息提示。
啪嗒,啪嗒。
怎麽下雨了?還是樓上漏水?姬霄想道。
他抬起頭看向天花板,天花板還是一片閃亮的白色,潔淨如新,沒有絲毫由於豆腐渣工程滲水的痕跡。
一滴水珠從他的臉頰劃過,經脖子流下去,最後被衣物吸收,消失無蹤。
原來是我哭了,他回過神來。
先前將喪失親人的痛苦強行壓在心底最深處,努力遺忘的做法,在另一份分量相當甚至更為沉重的苦痛之下,這份死訊成為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先前一切的努力都化為烏有——他的情感如同火山噴湧般爆發開來,也顧不上暴露的風險了,跪倒在地,在空無一人的太平間裏麵瘋狂地嗚啊嚎哭起來。
當劇痛製止了姬霄錘擊金屬櫃台的衝動,上的苦痛和心靈上的悲哀相互糾纏,終於用這種近乎自殘的方式得以發泄,他這才站起身來,拳尖指縫微微滲血,看起來很是駭人。
“……放心吧,我一定會,一定會……”他喃喃承諾道。
想到這裏,他突然停下了抬起的腳步,調轉回去,撥通了自己所擁有的另一個聯係方式。
“庫帕,到我發的地址來一趟,我要給你看點東西。”留下這條信息半晌,在信息變為已讀後不久,這道信息在服務器上的所有儲存備份,都被他手腕上的手環刪除殆盡。
“放心吧,我會活得更加小心謹慎,你們隻需要默默看著就好了……”姬霄抬頭,再次看向天花板,可他那水霧都已經幹涸的深邃雙眼所投射出的目光,似乎已經穿透了穹頂,看向了天際深處的遠方……
二十二分鍾後,庫帕趕到了。
他倒是直接,在門口左顧右盼一番,看到沒人往這邊走,直接就走上去敲門,敲了第二下就發現,門一推就開了。
推開之後,裏麵有著一道敞開的第二扇門,第二扇門後麵,站著一個人。
“喂,你最好能夠解釋一下,為什麽你能夠在星期四的大白天若無其事地來到市區的一間莫名其妙的醫院裏麵……”話音未落,姬霄轉過身來,向他招了招手,打斷了他庫帕接下來的話語。
這最好是一個真的能說得過去的理由,庫帕在心底默默想道,注意到姬霄發紅的雙眼之後,他並不打算在這種無謂的時候與後者爭吵,先看看怎麽回事再說。
看到一個微微帶有血跡的櫃門之後,庫帕不動聲色地看向姬霄垂在兩邊褲子旁的雙手,果不其然,有一隻手還在輕微地顫抖著,顯然是腎上腺素的作用消退之後,開始發痛了。
到底是看什麽?他百思不得其解。
下一刻,當姬霄拉開一個寫著數字二十三的櫃子之後,他的臉色變了,不帶主語而又親切地問候了這顆星球上所有人的母親。
“……他抹布的,怎麽會?”看到那具年輕的屍體之後的下一刻,庫帕不住地喃喃道。
……
“為什麽?”這是他五秒之後向自己提出的疑問。
……
“你得知道,我和這件事沒有半點關係。”幾十秒之後,似乎回想起姬霄拳頭上的血液才剛剛幹涸凝固,庫帕連連擺手解釋道。
此時此刻,他才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剛才那個大概是二十二還是二十四號的櫃子,會倒了如此血黴,遭到姬霄無緣無故的“毆打”。
這兩件事,在他的腦海中聯係起來了。
“會不會還有別的事情,也能和這個消息聯係起來?”他即刻轉而思考道。
……
“一切都說得通了資料被暗中刪除;對外的說法是已經出國,不在玄盟管轄範圍以內;幾乎所有資料,都需要極高權限才能閱覽……”半晌,庫帕怔怔自言自語道。
說著,他舉起手來,就要用手腕上的手環,拍下證據。
剛舉到半空中,就被一旁一言不發的姬霄抓住了前臂。
“很抱歉,我不能讓你這麽做。”姬霄如此說道。
“你不信任我?你覺得我有份參與這種昧良心的事情?”庫帕連連反問道。
“你在那裏工作,東西在你手裏,客觀來講,不太安全。”姬霄搖搖頭解釋道。
“有的時候,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說著,似乎示威一般,庫帕沒有使力,掙了掙自己被擒住的左手。
“說的不錯,但他們絕對不會想到,一個在自己密切監視之下的囚徒,會有辦法搞到這種重量級的線索,而且藏在了自己眼皮子底下——這已經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了,”說著,姬霄按下庫帕的雙手,一字一句地說道,“如果已經有了最為安全的方案,就不需要追求第二種了。”
聽到這裏,庫帕張了張嘴,沒有吐出任何字眼,隻是忽地用力一掙,悻悻然地奪回了自己對左手的控製權。
“現在怎麽辦?”他一邊整理著裏麵被揉皺的白色襯衣袖子,似是自問地向姬霄問道。
沒等對方回答,他又自答道“目前掌握的線索太少了,甚至鬧不起一場太大的風波——別說鬧到聯邦總統府那裏了,就算搞倒一位議員,都是祖上三輩子燒的高香祈來的。”
“沒錯,”姬霄點了點頭,“所以暫時還不能操之過急雖然已經有了滅口的證據,但是我們沒法將這件事聯係到天逸公司前麵的事故上麵去——關於那件事的實物證據太少了。你雖然可以算作這件事的半個證人,但關於靈魂技術的那件事,我們還得去找找我之前在那《淪陷區》遊戲裏,認識的一些人。”
“如果證人保護計劃生效的話,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在玄盟暗中長期租賃的一座玄盟治外的小島上麵,過著其樂融融的生活……想要找到他們,除非你能找到什麽加入證人保護計劃的人,”說到這裏,庫帕無奈地搖了搖頭,“說到底,據我所知,一般的保護措施,不過是讓你換座城市換個新身份生活罷了——那座島,也隻是我從某個醉酒之後的前輩聽來的傳聞,虛無縹緲,想要進去,難於登天。”
“不管怎麽樣,先回去吧這件事,還要從長計議。”姬霄提議道,注意到庫帕的目光,將受傷的右手藏到了身後。
看姬霄這番小動作,他苦笑一聲“雖然我是嘴上說著不腰疼,你好歹也克製一下……這凹陷的引子,還有沾染的血跡,做個血液反應就能被查出來了——很快就能追查到你頭上。”
“無妨,”說著,姬霄嘶拉一下拉上了裝著屍體的黑色袋子,“我用衣服擦掉大半,回去的路上反穿——洗衣房的人不說話,就算掩瞞過去一半了。至於那個印子,我想,大概也沒多少人會注意到。”
聽他的口吻,似乎精神病院已經變成了自己的一言堂一般。
用這麽一座精神病院來囚禁真的安全麽,可不是很安全啊,看著姬霄手腕上裹著黑色防水膠帶的手環,庫帕在心底暗暗腹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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