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算是人才,你別浪費資源

字數:4122   加入書籤

A+A-




    最近幾天都是夜班,簡安不太習慣,第一天晚上就困成了狗,搖搖晃晃地坐在椅子上淌著口水打著盹兒,把宋清河衣服上的袖口都打濕了。

    幸好曾琦半夜訂了燒烤,還剛好是自家樓下老板娘店裏的,總算是靠這幾口糧食熬了過去。

    曾琦說,下夜班之後最美妙的事,就是來一頓豐盛的早餐,然後回家睡覺。於是兩人結伴跑到早餐店吃了碗特級的、肉非常之多的胡辣湯,每人二兩包子、一張牛肉餡餅,然後心滿意足地回去睡覺了。

    下午四五點的時候,兩人又約著出來一起吃燒烤,肚子圓滾滾地等著交接班。

    跟曾琦混了這幾天,簡安突然發現掙錢真難,在熟悉的小黃、曾琦這幾個人裏,就數她工資單薄,吃一頓大餐就得花掉一半的樣子。第二個月,她查完銀行卡之後,打算跟宋清河爭取一下,搏個好前程。

    目前來看,她是醫院的醫助,最最普通的那種,月月啃底薪,偶爾遲到、請假再扣扣錢,到手的隻夠買宋清河櫃子裏的一件襯衣了。但工作量一點都不小,平時人手不夠的時候,甚至會被宋清河委派到超聲科去當助理,久而久之,一分鍾盲打個字不在話下。

    簡安有一次跟曾琦在食堂吃午飯的時候,先試探性地開玩笑說“我這樣的人才,宋清河都不知道重點培養,真是浪費資源。”

    “知足吧,有的實習生一年花十萬來實習,宋醫生都不一定要,他目前隻參加一個團體項目,就是我們醫院為首成立的一個精神治療委員會,他是委員之一,除了每年在論壇上露露臉,講講課,其它就沒什麽了。”

    “他最近不是在翻譯什麽作品嗎?”

    “哦,這個年年都有,自願的,國內的心理市場你又不是不知道,得時常保持在學習狀態。”

    本想著從曾琦口中能探探其它的門路,往上走一走,沒想到經她這麽一說,自己在宋清河那裏當助理,反倒是屈了宋清河的名聲了。

    這果然是圍城啊,簡安拚了命的想跳出去,結果外麵有一波兒人等著撲進來。

    下午有心肺複蘇的考核培訓,宋清河派了簡安過去參加——這個屋裏除了小黃,也沒別人了。小黃本就是醫學專業、正經執業醫生出身,心肺複蘇這種最基本的護理考核,讓他去也不合適。

    教學的是一位老護士長,德高望重,新式護士服妥帖地修出她單薄的身量,花白的頭發在後麵簡單打了個結。她雖然年長,聲音不大不小,但穿透力極強,讓人聽課的時候想走神都難,站在下麵隨便拍一張照片,都能上醫學雜誌封麵了。

    “簡安,你們科室稍後有重要的安排,你第一個來。”

    簡安單腿跪在模型麵前,伸開手丈量出一段距離用來疏散人群,然後褪去模型身上束縛的衣物、腰帶之類的,手放在頸動脈處感受一下。

    “病人心跳停止,失去意識,瞳孔擴散,臉色發青,指甲紫紺,申請緊急搶救!”

    她俯下身將模型口鼻的汙物清理幹淨,然後用不大不小的力度進行胸部按壓,每一個按壓周期後掏出左側上衣口袋裏的紗布放在模型張開的嘴巴上進行兩次人工呼吸。模型使用的年頭不長,扶著額頭後仰的時候還有些僵硬,簡安這天剛好沒吃早飯,有點兒低血糖了,但還是使勁兒按下額頭,每隔一個周期做一回人工呼吸。

    終於,模型身上的感應燈閃爍著想起來,提示搶救成功。

    簡安趁人不注意,用袖子把額頭上的汗擦去了,腿有點兒軟,正想著回去休息,突然聽到老護士長說

    “簡安,很專業,你可以走了,然後去一下隔壁屋,你還有個培訓。”

    啊?簡安差點兒沒站穩。

    看看後麵的人正排著隊等待考核,也不便多問,隻好強撐著去敲隔壁屋的門。

    開門的是曾琦。

    “暈血嗎?”

    “應該……不暈吧。”

    曾琦把門關好,直入主題。這個培訓模型很逼真,跟當天孫月發狂時的狀態和頭上的傷口一模一樣。簡安忍不住閃回到那天的危險情境,差點兒暈過去。

    “你怎麽了?”

    “沒……沒事,剛才心肺複蘇,腿在地上跪麻了。”

    “我來操作,你來看。想象一下你那天跟孫月單獨在屋裏的樣子。這個時候,你光靠語言讓她安靜下來是沒用的,你得借助工具。看,先用腕帶,然後打呱啶醇,安穩之後再送回去給她上。”

    曾琦看了她一眼,發現她臉色蒼白,趕緊補充了一句“放心,不是讓你實際操作的,你就是先了解這個步驟,以後萬一再遇到這種情況,就不會那麽慌了。”

    “以後再遇到病人發病,就這樣處理。這次是你的寶貴經驗,保護好自己,可以嗎?”

    不知道什麽時候,宋清河進來了,緊跟著在曾琦的話後麵補了一句。

    簡安看他用免洗消毒液不停地搓著雙手,知道他剛從住院部回來。

    “好好聽曾琦怎麽講的,這對你以後很有用。”他接著道。

    “嗯。她會不會自殺?”

    簡安看著孫月,不,是模型頭上碗大的一個傷口,即使經過外傷處理,已經在包紮了,那道口子看上去還是觸目驚心。

    “不會,她是狂躁症,攻擊力是對外的,一般不會攻擊自己,這次是不小心磕到了。當然,我們會按規定密切觀察她兩個星期。”

    簡安看了看宋清河,他默認地點頭。

    無論如何,簡安這次確實是有些心驚:一個人在最崩潰狀態下的表現,往往是一個人內心魔鬼的展示,她覺得不安,總覺得自己心裏也住下了一個惡魔,這太可怕了。

    晚飯時間,簡安特意跟宋清河約了晚飯。她心裏想著,得找時間脫離這個環境。

    “那個,我最近做翻譯工作,突然發現自己英語挺好的,要不,我去咱醫院的外聯部看看?”

    “怎麽了?”

    “沒事,就是覺得有這個能力,就想多擔些事兒,以後也好發展。”

    “到底怎麽了?”他放下筷子道。

    “我……不想打字了。”

    “你以前受刺激太大,我暫時也不能安排你做其它的工作,多打打字吧,經常打字有助於鍛煉你的腦神經,保持正常的短期記憶。”

    “什麽記憶?”

    “短期記憶,就是你最近幾天的記憶,也可以是你這幾個小時內的記憶。”

    她想了想,問:

    “那個,我現在發現,有時候連昨天早上吃的什麽飯都記不清楚,有沒有可能是老年癡呆?”

    “不知道,先把你今天這頓飯吃好吧。”

    宋清河重新拿起筷子,又緩緩放下,垂著眼睛喝水,簡安看不清他的表情,隻好趁低頭喝湯的時候翻著眼看了他一眼。

    那種眼神太複雜了,她不敢細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