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您是我親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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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清河聽罷,臉一紅,雖然羞澀,倒也還算鎮定自若。

    他緩緩放下筷子道:“二叔,要不,您來選個時間吧,我爸媽一直都沒什麽意見的。”

    簡安心裏早已盤算好要跟二叔回去,如今見宋清河這副默認的樣子,生怕此時一旦定下這件事,短期內她就再也不能出a市了,於是急忙打岔道:

    “叔,現在正討論林立的事呢,您別想那麽多!我最近夢到於斯譚在紐約的住處了,我想去看看。”

    二叔看了一眼宋清河,驚詫地對簡安道:&nbp;“林立四處打探斯譚的事情,是為了月光石,怎麽你也對斯譚的事這麽上心?這對病情恢複多不好啊!”

    沒等簡安回答,宋清河就先一步答道:&nbp;“安安在夢境裏接受了很多暗示,也許是斯譚確實還活著,以這種特殊的方式對她進行暗示,也有可能……是嗜睡症的原因。”

    二叔聽罷,實在不願相信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會以這種方式再次接觸自己的侄女,因此,強行接受了宋清河說的第二種可能。

    “清河,事不宜遲,你在心理治療領域是一把好手,盡快把她治好,以免影響她以後的正常生活。”

    宋清河自然知道二叔的心思,點頭應下,垂下眼睛繼續喝粥。

    對於這種似是而非的夢境,擾人心神,他自然有很多對症的治療方案可以用在簡安身上。

    隻不過,一方麵,簡安自己不願意接受治療,她總是心存希望,想幫安娜找到於斯譚,哪怕有一絲可能,她也願意找下去。

    另一方麵,是出自宋清河自己的顧慮:上次對簡安做催眠,安娜的本體並不願意再將簡安釋放出來,而宋清河,以一種強迫治療的方式強行喚醒了簡安。

    如果再次進行催眠,他很難麵對安娜的理解或質問,一旦簡安無法醒過來,他更會懊悔終生。

    早餐的時間慢慢淪入一片寂靜,坐在桌前的三個人各懷心思,嘴巴裏雖然嚼著東西,但食之無味,心猿意馬。

    五分鍾後,何叔再次推門進來。

    二叔衝何叔輕一點頭,取了外套就走了。盡管外麵天氣炎熱,二叔還是習慣性地穿長袖襯衣,穿長褲,將熾烈的陽光遮擋在纖維材料外麵。

    簡安等何叔徹底關好門,心裏下定決心,想跟宋清河好好討論自己以後要跟二叔回紐約的事。

    宋清河明知道她想說什麽,然而,手中的筷子並未停下,認認真真地吃完每一口早餐。

    “老宋,你是不是跟我二叔提前說了,不想讓我回去?”

    “還用我提前說嗎?剛剛叔的態度,你也看到了,治病要緊。”

    “這病在哪裏都能治,你不知道,我一直都夢到於斯譚在找我,他對我說很多很多的話,還有很多他跟安娜的過往,我隻是想去他以前住的地方看看。”

    宋清河聽到這些,認真思考了片刻。

    他從業多年,對病人內心光怪陸離的世界一向是尊重的,但也隻限於尊重而已,而他自己,也確實經曆過怪力亂神的事件。

    偏偏到了簡安這裏,他有所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徹底敲醒她。

    “安安,你知道當時安娜拚命潛入那片海域,發現了什麽嗎?”

    “不知道,她從沒告訴過我,你們當時有什麽發現?”

    “沒有任何發現。一架墜毀的飛機,一片茫茫海域。在海底,幾乎每隔幾分鍾就是一片全新的世界,你想有什麽發現?安娜,她一個學了半年潛水的人,跟隨林立那家業餘潛水隊潛入那麽深、那麽廣闊的海域,差點丟了性命,你想要什麽樣的發現呢?”

    “我……難道真的就沒有任何線索嗎?飛機上那麽多的乘客,就沒有人找到關於他們的任何線索嗎?”

    簡安思索著那天在地下室無意中翻找到的、攤在地上的那一大堆材料和地圖上星星點點的紅斑,突然悲哀地意識到:宋清河作為於斯譚從小到大的摯友,在於斯譚出事之後,一定陪安娜一起做過很多努力,甚至,他也許比安娜做的更細致,更用心。

    想到這兒,簡安下意識地握住宋清河的手,試圖安撫他。

    宋清河繼續道:“你什麽時候才能相信,於斯潭已經不在了呢?也許是安娜給你的暗示,你一直在找於斯譚的消息,你還偷偷跑去找森西,哪怕冒著被林佳妮撕碎的風險。”

    簡安內心一陣歉意,低下頭一聲不吭。

    宋清河抽出自己的手,反過來按在簡安手上,道:

    “你知不知道,也許安娜當初失憶,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對比那些至今等待一個無望消息的遇難者家屬,她和你都已經很幸運。”

    幸運?

    簡安是幸運的,但安娜絕不是。

    “安娜跟於斯譚認識了十年,戀愛了十年,剛剛訂婚他就出事了,安娜最大的願望就是找到於斯譚,而我竟然連於斯譚在紐約的住處都找不到,內心無時無刻不在受著良心的煎熬,現在,你說我和安娜很幸運?”

    簡安抽回手指按在胸口上,感受到胸腔裏噴薄的心跳正噗噗扭動,此時,像抽筋一樣翻痛。

    她不敢相信,宋清河竟然說出這樣的話,就好像“於斯潭”這個名字隻是某個空洞乏味的官方統計數字裏普普通通的一個,就好像他已經忘記了,他曾經在報紙上懷著什麽樣的心情寫下於斯潭這三個大字,還有末尾大大的問號。

    在這之前,關於於斯譚的一些事情,隻是宋清河在醫院拗不過簡安時,平靜透露、粗略概括出的一點故事。

    隻是沒想到,簡安雖不是安娜,卻強烈地感覺到這些事原來早在自己心裏紮了根,長了刺,隻是悉心等待某個時機,豎起渾身的刺來向宋清河示威。

    簡安胸前的手有點顫抖,她知道,心髒再這樣跳下去,自己恐怕會休克,於是踉踉蹌蹌地拉著扶手上樓找到速效救心丸,立刻含在舌下。

    她得盡快去找二叔了。

    宋清河見她這個樣子,徹底慌了神,驚惶地蠕動發白的嘴唇說不出話,直到看著簡安走出大門。

    簡安帶上門的那一刻,全然不顧宋清河在身後氣急敗壞地喊道

    “我跟你也認識了十年啊!”

    不管是安娜還是簡安,宋清河大概一直都沒想過徹底區分開,這中間隔著的,左不過一個於斯譚而已。

    二叔的生意談的順利,人也容光煥發,一上午的時間,一場商務會談再加上一場招標,他仍未露出絲毫的倦意。

    午飯吃的很簡單,是何叔從外麵帶回來的兩份麵條。

    簡安歪在二叔懷裏,孱孱弱弱的,心髒一時還沒有緩過來。

    “安安,要不,你在這兒睡一覺,等我忙完,我帶你回去。”

    “不了,老宋開的藥挺好,我吃完之後能撐到晚上再睡。”

    簡安手指按在太陽穴上揉了一陣,勉強支起身來。

    “叔,你們上午談的怎麽樣?”

    不待二叔回答,何叔先麵露喜色了,他在上次的綁架案中犧牲不小,因此對林立這件事格外關注。

    他忍不住向簡安通知一條好消息:由於俱樂部的負麵影響難以抹去,林立連夜關停了全國的連鎖門店,不得不逃回美國去了。

    “好啊,敢回我的老巢!”二叔笑著逗趣道。

    “額,二叔,老巢這個詞不合適,應該是,回您的主場。”

    “對,敢回我簡家的生意主場,我得讓這小子看看,簡家大大小小涉及的二十多個行業,到底會不會給他留活頭,但凡他有一絲想東山再起的心,我也第一時間掐了他。”

    說罷,二叔突然想起了什麽,又道:

    “你最近有沒有新的線索?交給我,林立想找的這塊石頭,我必須要先一步找到,徹底毀了它,讓那幫人以後再也不能找簡家的麻煩。”

    簡安從包裏拿出一本厚厚的筆記,遞給二叔。

    “這裏麵記錄的都是我在夢境裏見過的畫麵,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都在這上頭了。”

    二叔接過來翻了幾頁,何叔也不禁好奇地湊了上去。

    “為什麽最新的線索是在巴黎?根據我的了解,斯譚這小子從小是在美國長大的,跟你訂婚那一年,才聽他家裏人的話,臨時要去巴黎學兩年建築,他會把這塊石頭藏在巴黎?”

    簡安搖搖頭,表示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

    二叔想了一會兒,突然哈哈一笑,拍桌子道:

    “如果真是這樣,那林立那幫人豈不是找斷了腦袋都想不到,他們跟烏鴉飛渡一樣,在a市和美國之間來回穿梭,結果,斯譚當初把石頭帶到了巴黎!”

    這還真是一個笑話。

    簡安趁機再次試探道:“二叔,我還是想跟你回去。先去於斯譚在紐約的住處看看,再去一趟他在巴黎讀書時住的宿舍。等這兩處地方看完了,我絕對回來守著簡家老宅,一輩子都不再出a市了!”

    二叔聽罷,皺著眉頭表示懷疑,不禁扭過頭對何叔道:“她能這麽輕易跟我發誓?真是跟安娜一模一樣,我不信!”

    簡安心裏倍感委屈,出家門前,剛剛跟老宋鬧了一場不歡而散,結果到了二叔這裏,還是沒個下文。

    二叔根本不聽簡安解釋,一邊擺手一邊對何叔道:“老何,從現在開始,除了基本的吃穿之外,把她所有的經濟來源都切了,防止她亂跑。”

    簡安聽了,咬住嘴唇小聲嘟囔道:“叔,您是我親叔嗎?我本來也沒什麽經濟來源……”

    “你好不容易從林家那閨女的手裏逃出來,現在她哥林立回了紐約,你再跟著我回去,豈不是自己往火坑裏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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