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逃出A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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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病假臥床那幾天,簡安一邊胡嚕著鼻腔一邊跟葉揚商量道“我要將自己的理想迅速與她的靠攏三年後,紐約。”

    葉揚舉著粥碗毫不留情地批判道“我是去找我愛的死去活來的人,你去找誰?”

    簡安自然是避開二叔和於斯潭的名字不說。

    “我去找我死去的愛人。”

    葉揚沒當真,隻道簡安是逗樂子說著玩的,但仍舊嫌棄她說話不吉利,快手將她翻個身,拿擀麵杖她後背敲了三下,權當是消災了。

    “話說,咱們現在攢了多少銀兩?快拿出來數數。”簡安突然想到了什麽,支起身體催促葉揚道。

    “我不知道。機票和住宿的費用反正是夠了,要不是你這場病來的及時,咱們也不會一夜之間因病返貧了。”

    葉揚一邊開著玩笑,一邊將簡安喝剩的粥一口不落地倒進自己口中。

    簡安深知這段時間兩人攢錢不易,心裏暗自盤算道如果等病好之後繼續回溜冰場,想拿到這趟行程的充足費用,勢必要等到下個月10號之後了。

    葉揚也不得不再熬幾個夜班做兼職。

    葉揚到底是聰慧,雖然沒有開口問簡安的意思,但也早就猜出,她這趟去紐約的行程早就將宋清河以及簡家的人瞞得嚴嚴實實,否則,以她之前的經濟狀況,實在不至於連去一趟紐約都盤桓這麽久。

    說到以前的住處,簡安倒是想到了什麽,心裏忽然明朗了,體溫瞬間清涼不少。

    “葉揚,我得感謝這次發燒,剛剛讓我燒了個明白。你跟我一起回去一趟,有驚喜。”

    葉揚迅速收拾好背包,喊來隔壁住著的附近醫院的小護士來幫忙拔掉輸液管。

    簡安活動了下手指,冰涼而麻木,連續幾天的消炎藥讓她的血管格外膨脹,知覺一旦放大,甚至能聽到血管內汩汩流動的血液,經由心髒泵出,供應到突突跳動的太陽穴上。

    “你怎麽樣?”

    葉揚見簡安身體晃了幾晃,趕緊上前扶了一把。

    “沒事,精力太充沛,沒承住。”簡安開玩笑道。

    簡安帶著葉揚來到宋清河家,鑰匙在鎖孔裏旋了兩圈,仔細一聽,屋子裏頭毫無動靜。

    “安安,你確定……老宋今天真的不在家?”

    “放心,曾琦都把他們醫院的排班表發給我了。老宋今天是個大滿班,而且他一向兢兢業業,工作起來從來不知道偷懶,今晚,他能11點到家睡覺就不錯了。”

    葉揚聽到這裏總算放下心,直剌剌地將門“砰”地推開。

    她雖然一早出來打拚,什麽工種都接觸過,什麽人都見過,但工作風格一向直爽磊落,實在忍不了這種窸窸窣窣的小動作。

    簡安嚇了一跳,連忙示意她噤聲。

    “姐姐,咱們現在好歹是偷偷闖入,你克製一點!”

    葉揚聽罷,開燈也不是,不開也不是,隻好一手舉著手機打亮地板探路,一手插進兜裏,努力壓製住不安分的雙腳。

    盡管小心謹慎,葉揚還是不經意間碰倒了燈罩、排球框以及腳凳等瑣碎物品。

    簡安來不及還原,隻得先由著那些東西散落一地。

    宋清河家有一處小書房,以前是專供簡安幫忙做翻譯時的私人空間。

    那時候,簡安剛剛從安娜身體當中衍生出來,對錢財、前途等物還沒有明確的概念,宋清河當時給過她一張額度不小的副卡,跟自己的主卡是綁定在一起的,簡安不知道該不該用,也懶得琢磨,就一直塞在書桌的夾縫裏當書簽用了。

    “安安,咱們走的時候一刷卡,宋清河那邊不就知道了嗎?你怎麽瞞的過他?”

    簡安心裏一愣,隻得將那張卡重又塞回夾縫中,雙手繼續在桌子裏翻找著。

    “呶,這裏還有一張。”

    簡安從書裏抽出另外一張銀行卡,放在燈下仔細辨認。

    “這張卡又是誰給你的?”葉揚不解道。

    葉揚自己的錢財一向保留得小心謹慎,網銀是網銀,存折是存折,即使是細碎的紙幣、硬幣,她也準備了一隻大化妝盒小心收納,然後定期送到銀行去兌換。

    因此,她實在看不懂簡安的大家當為何都是在書裏、縫裏四處存活。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葉揚隨手在桌上幾本閑書中略一翻閱,一張紅鈔和數張綠瑩瑩的票子頓時灑落下來。

    “我真該叫你姐姐!簡安,錢是這麽放的嗎?嗯?”

    葉揚飛快地收拾好鈔票,塞進褲兜裏。

    “哦,那是以前出去玩的時候別人找回來的紙幣。老宋從來沒用過現金,就順手交給我了,我沒處放,就……”

    此時,簡安已經辨認出手裏這張銀行卡是核心家園那場變故後,何叔親手給的。

    本來是交由她重新置辦一身行頭好迎接二叔,但何叔忘了,簡安她不是安娜,在穿著上從來沒下過功夫,二叔也從不介意這些。

    這張卡既不在二叔勒令上交的那些財務之列,也早就被何叔忘在腦後,刷起來很安全。

    簡安興奮地將銀行卡遞給葉揚,道“這是我自己的卡,隨意刷,沒有人會知道的。”

    與此同時,葉揚也早就在其餘的書中又收獲不少零零散散的現金。兩人像滿載而歸的海盜,收著戰利品心滿意足地大踏步走出去。

    簡安腳步一頓,突然聽到另一側書房內似乎有輕微的聲響。

    她心裏一慌,擔心是宋清河在家,又非常詫異,他這個時候怎麽可能會在家?

    簡安止住葉揚,示意她不用跟來,自己一個人脫了鞋子光腳走過去,將耳朵緊貼在門上。

    屋內的聲音又低又沉,很符合宋清河的音調。

    “我……一直沒告訴她,當時先醒來的是安娜。”

    是宋清河的聲音,沒錯。

    不像是在講電話,也不是自言自語,仿佛屋內還有另外一個人。

    簡安調整好呼吸,將耳朵貼得更緊了。

    “其實,是簡安也沒有關係,二叔早就說過,與其看著安娜日日活在痛苦當中強顏歡笑,還不如看著簡安每天活的簡簡單單,又幸福又平凡。”

    簡安聽到這句,仍舊沒辨認出到底是誰的聲音。

    葉揚看簡安的神情,知道她已經確認屋裏有人了,一時間,既擔心二人暴露,又擔心簡安仍發著燒,身體撐不住,拚命地向她打手勢。

    簡安急著辨認裏頭說話的人到底是誰,根本沒注意到葉揚逐漸崩壞的耐心。

    “清河,依我看,安安肯定還會往那邊跑,你確定……不用告訴二叔嗎?”

    那人說著,後鼻音不由得“吭”了一聲。

    簡安後背猛地一怔這不是……何叔的習慣嗎?他年紀漸大,呼吸功能不好,肺上也有毛病,說話時總是不自覺地用後鼻音發出“吭”的一聲。

    她臉色發白,仍堅持聽下去。

    “我答應簡安不告訴二叔,自然就不告訴他了。隻不過林立已經到了那邊,我實在是擔心……”

    “擔心就不要讓她去嘛……叔我是個局外人,雖然從小看著斯潭長大,但是一個死人怎麽可能還活著?小姑娘家家的愛做夢,愛幻想,這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我絕對不能讓簡安平白無故冒這個險。”

    “何叔,您說的做夢和弗洛伊德夢境啟示錄是不一樣的,他……”

    裏頭正說著,簡安聽到這裏已經臉色煞白,腿站不住了。

    她看一眼葉揚,葉揚迅速拿著她的拖鞋輕聲走過去,兩人相互攙扶著走出宋清河家。

    “老宋今天不是大滿班嗎,你說的!”

    一進電梯,葉揚就心有餘悸地詢問道。

    簡安顧不上分析這件事,腦子裏一直反複重複著宋清河與何叔之間的對話,心裏想起安娜,不由得一陣刺痛,像肉裏紮了根尖刺一般,每走一步就挫痛一下。

    葉揚看她臉色不對,手撫上她的額頭。

    “燒還沒退,明天再掛一天水,咱們後天走吧。”

    “沒事,我晚上捂捂汗,咱們還是訂明天的票,行程不變。”

    “那……好吧,晚上給你用蔥白和薑片兒熬一鍋水,你喝完出出汗。”

    簡安夜裏躺在床上,又是一夜連續的夢境。

    有時是於斯潭安靜地坐在一處沙漠中,手裏不停地趕製一件不知名的東西,不說話,也不笑,簡安努力觀察四周,想找出一點蛛絲馬跡,但四周空空,連一件象征性的物品或標誌都沒有。

    簡安知道,這是宋清河開的藥起到的效果。自從開始藥物治療之後,她的夢境就越來越簡潔,就像一片白白的雪地,裏頭立著一個單薄的人,沒有啟示,沒有對話,更不會有任何有用的信號。

    簡安心裏一陣發緊,翻個身繼續睡下去。

    這時候,夢到的是安娜。

    沒錯,是安娜,正穿著一件鵝黃色的緊身裙子站在海邊,時不時回頭看著簡安。

    簡安疑心這是安娜曾經跳海的畫麵,但是從衣服上看,又不像,而且安娜身上沒有任何裝備,身邊也沒有林佳妮。

    安娜一邊回頭看著簡安,一邊急促地呼吸著,似乎是看到了某種危險的景象在朝自己逼近。

    此時,簡安耳邊都是安娜急促的呼吸聲,鼻子裏噴出來的熱氣幾乎撲進自己的耳朵裏。

    安娜,不要跳。

    簡安在心裏大聲喊著。明知安娜聽不到,仍舊大聲、重複地喊著。

    安娜,不要跳。

    正恍惚間,耳邊沉重的呼吸聲突然停了,伴隨著呼吸聲噴薄而出的熱氣也不見了。

    簡安定睛一看,海邊的安娜已經不見蹤影,隻剩一角黃色的裙子在海中央上下浮沉。這黃色隨著海浪的擊打,慢慢褪去明黃的色彩,變成淺淡的顏色。

    心裏猛然一驚!

    簡安仿佛回到了當初在潿洲島的時候,看到宋清河被人扔到海裏的那件外套,每每想起,仍然是心驚肉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