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磊說的全是大實話。
    出租車這個問題，一直到十五年後才有所改觀，可是在車站、醫院、旅遊景點等人流比較密集的地方，拚客、不打表等行為已然屢禁不止。
    而且出租車隻是比較典型的問題之一，其他問題一樣嚴重，例如缺斤短兩、以次充好、知假買假等商業行為在十五年後也沒有徹底禁絕。
    楊磊說到這裏，狠狠揮手：“想要轉型，想要發展文旅和服務產業，必須狠殺這種風氣，如果刹不住這股風氣，就算有再好的旅遊景點，旅客也絕對不會來第二次，如果口碑壞掉，甚至根本不會有旅客來這兒。”
    周老板深吸一口氣：“這是個大工程。”
    “對，”楊磊點頭：“但是，功在當代利在未來，就看周老板你有沒有這個魄力了。”
    周老板緊鎖眉頭，片刻後再次問計：“能說說行之有效的辦法嗎？以出租車舉例。”
    “很簡單，三招，”楊磊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招，加強監管，開通舉報渠道，強化懲罰措施；第二招，出台優惠政策，引導司機加強服務意識，培養司機的服務習慣，吸引高素質司機加入這個行業，讓行業始終處於優勝劣汰的大環境中；第三招……”
    “第三招怎麽說？”
    “這一招有點危險，要動某些人的蛋糕。”
    周老板立刻反應過來：“出租車公司？”
    “對，再多再好的政策和方法，都繞不開出租車公司，如果出租車公司不配合，全是白搭。”
    “怎麽讓他們配合？”
    “一，引入競爭者，避免一家獨大；二，經常跟出租車公司談話，必要的時候出指導性政策給出租車公司，給他們施加壓力，得讓他們動起來，不能讓他們躺著舒舒服服就把錢賺了，舒服慣了就再不想賺辛苦錢，官方不管，他們隻會越來越過分。”
    “官方參與市場行為，不太好吧？”
    “不，這才是咱們的特色，市場行為必須得到有效的監控和管理，否則會失控，資本可沒有感情和大義，資本隻想賺錢，如果沒有強有力的約束，資本會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直到碾壓擋在麵前的所有一切。”
    周老板的嘴角抽搐一下。
    這話也太大膽了。
    而且，多少有些不合時宜，因為現在上上下下都在追求市場經濟的自由，要給經濟鬆綁，畢竟加入wto沒幾年，經濟政策正在向國際靠攏。
    雖然有爭論，北大的張維英和林一福爭的就是這個。
    但官方也沒有給出明確的指示，甚至剛剛把張維英提拔為光華學院的院長，這很能說明一些問題。
    楊磊就是北大光華的人，以至於連潞州府的普通老板姓都知道了“張林之爭”，何況周老板。
    所以，周老板一聽楊磊這話，就知道楊磊是站林一福教授的。
    問題是，楊磊一個學生娃想站誰站誰，最多不過引起新一輪的爭論而已，屬於學術討論的範疇。
    可周老板一個地級市的一把手如果這麽幹，很可能會被當作另外一個層麵的站隊，這可非常危險，稍有不慎就可能招來牢獄之災。
    一點也不誇張。
    楊磊見狀，心裏暗笑。
    還行。
    這位周老板竟然明白這裏麵的門道，不是那種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地方官不一樣，敏銳、聰明也有一定魄力，能接受新事物，適應能力比較強，確實是個有前途的。
    要不，給點助力？
    這麽想著，故作平淡道：“不用擔心那些有的沒的，放手大幹，不要在意互聯網那些個爭論，爭論會一直持續下去，不會真正影響上邊的決策，快有眉目了。”
    周老板的呼吸瞬間急促：“你有消息。”
    “我和張院長、林教授經常聊天。”
    嗯，這是大實話。
    但這兩位跟他可不怎麽聊經濟這塊的東西，聊也是以前輩的身份聊點淺層的內容，這兩位都沒有把他卷入張林之爭的想法，算是對他的保護，挺仗義。
    然而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卻有一種“我有內幕消息”的味道。
    好吧，他確實有內幕消息，但不是從張維英或者林一福那邊獲得的，而是重生者的福利。
    不過效果一樣好。
    因為他說的是事實，他和張維英確實經常見麵聊天喝茶，尤其是決定給學院捐款之後，還都是張維英主動見他。
    林一福教授更不用說，課堂上經常見，隻要他在課堂，老林就一定會拉他起來跟他回答問題或者聊一些經濟相關的話題。
    所以他這麽說，就極有說服力。
    然後，他接著道：“再說了，就咱們潞州府這個存在感，真有點什麽動作也無關緊要，隻要過程中別出大問題，就沒有人會注意到你，”說到這裏，壓低聲音：“如果連幾個出租車公司都管理不好，還能幹點什麽？”
    周老板深吸一口氣：“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不過這是一個龐大且漫長的工程，千萬不要急功近利，服務業是個綜合性的領域，方方麵麵都得考慮到，忽略任何一個小細節，都會毀掉之前的全部努力。”
    “我知道，我也有這樣的決心和毅力，”周老板狠狠點頭：“不過這個過程中也離不開你這樣的有見識的老鄉幫助。”
    “都是為了家鄉好，隻要走在正確的路上，我肯定配合，全方位地配合。”
    “那就好那就好。”
    說話間，其他大小老板也陸續到了。
    人多，說話就不能那麽直接，有些話題直接不能提。
    市府這塊可不是鐵板一塊，指不定某些人就正憋著什麽樣的心思呢。
    所以，話題直接轉移到投資這塊，就是楊磊之前確定下來的那些項目，現在主要談落實這塊。
    當然，氣氛也很放鬆，一邊吃燒烤一邊聊，仿佛跟同事野外聚餐，大小老板們都摘掉了麵具變身嘻嘻哈哈的油膩中年男。
    隻是這麽一聊，差距就很明顯了，有的還能顧住眼前的一畝三分地，有的就是混日子，說別的滔滔不絕，說專業啞口無言。
    楊磊也沒辦法，大環境就這樣，還得二十年才能完成初步的更新換代，在這之前，還真就得忍受這樣的人存在。
    相比之下，周老板一下子就突出來了，極優秀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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