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江湖路 第七十三章 殺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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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漕幫大渡船第一層的船艙其實更像是一個寬闊的集會廳,這裏人多嘴雜。有叫賣花生瓜子的老嫗,有帶著一個女娃有些暈船的紅衣婦人,有腰間佩刀像是在闖蕩江湖的年輕漢子,更多的還是那些背著包袱,出門遠行的旅客。

    阿大和石武找了一處角落坐了下來。這裏背靠船艙木板,是阿大護住石武最好的位置。

    阿大跟石武說現在船才剛開,那些人不會急於動手,他讓石武做些自己想做的事,不然閑著也是閑著。

    石武佩服地看著阿大,說他石武不緊張那是假的,可看阿大的樣子,那是真不緊張。石武很好奇阿大以前經曆過何種場麵,讓他能有現在這般處變不驚的狀態。

    石武調整呼吸,從懷裏將那本藍色菜譜取了出來。他翻到上次折了一角的地方,又繼續看起醬大骨的做法,在嘈雜的第一層船艙保持著自身的寧靜。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船艙之外隱隱有悶雷沉吟,整條大渡船也開始不自主地左右搖擺。

    甲板上有人高喊著“外麵的客人都快進去!風暴要來了!”然後就傳來外麵漕幫漢子搖著巨型櫓控製船身平衡的號子聲。

    原本還在外麵甲板上的客人都湧進了這一層的船艙,讓原本還算寬闊的場地一下子略顯擁擠起來。

    阿大立身而起,從背後長布包袱內取出斷罪,雙手按著立於身前。他凝神閉目,呼吸綿延悠長,全身功法自行運轉,逐漸攀升至巔峰。

    “花生瓜子要不要?花生瓜子要不要?”先前那個賣花生瓜子的老嫗見又進來許多人,立刻上去一個一個詢問。

    有三個剛進來的年輕人問了價格,可能是覺得貴還是什麽,直接從老嫗手裏搶了一包花生過去,然後推推搡搡地將老嫗推倒在地上。老嫗另一隻手上的那包瓜子撒了一地。那個腰間佩刀的漢子看不過去了,上去幫著撿了起來。見那三個年輕人罵罵咧咧地還要過來欺負老嫗,他氣得直接抽出了刀。

    那三個年輕人一看到他拔刀,立馬悻悻然地拿著花生走到阿大旁邊吃了起來。

    石武合上菜譜,將其放入懷裏,然後看了看旁邊那三個吃著花生的年輕人,笑了一笑。

    其中一個高個的年輕人見了,不爽地問道“小兔崽子你笑什麽?”

    石武站起身子,拍了拍褲子上的灰道“我笑你們無論是什麽人,等等都不會死的太好看。”

    “嗯?”三人中剛剛推倒老嫗的那個偏瘦青年擼起袖子就要上去揍石武。

    阿大睜開雙目,眼中精芒閃過,嚇得那偏瘦青年連退了數步。

    就在這時,一個略帶可憐的老嫗聲音在阿大前麵響起“客官,行行好,你們可要花生瓜子?”

    阿大問身後的石武道“要吃嗎?”

    石武看著老嫗問道“老婆婆,你這花生瓜子怎麽賣啊?”

    那老嫗見這小公子有興趣要,便拿起用布蓋著的籃子說道“花生一錢銀子一包,瓜子便宜些,半錢銀子就成。”

    那個吃著搶來花生的高個年輕人吐了一口花生殼,對著老嫗罵道“你這黑心老太婆,什麽花生要賣這麽貴!爺三個就是要先幫別的客人嚐嚐,不然都被你坑了去!”他旁邊兩個同伴一聽這話,也從那高個年輕人手裏拿過花生一起吃著,好不得意。

    那老嫗聽著就哭出聲來道“老太婆命苦,就靠在這船上賣些花生瓜子糊口,每次還要給那些個漕幫大爺貼錢才能上來。我也不想賣得這麽貴啊。”那老嫗以手掩麵,就連那三個搶了她花生的年輕人都為之動容。

    石武問阿大要了一錢半銀子,然後將銀子遠遠地丟給那老嫗道“老婆婆,我要一包花生一包瓜子,但不用給我,就給我旁邊這三人吧。算是我請他們吃的。”

    那老嫗臉上懼怕道“小公子,你何苦為難老身。他們剛剛不僅搶了我的花生,還將我推倒在地上。要不是剛剛那個好心人攔著,老身免不了受他們一頓打。你現在又讓我過去,豈不是要他們活活打死我。”說著,她委屈地大哭起來。

    那三人見這老嫗一副苦相,又聽她如此說他們,剛剛的動容之心立馬煙消雲散,還真想又上去揍她一頓。

    石武笑著道“你不是還有那個好心人幫你嘛,可以讓他幫著送過去。他有刀,不怕的。”

    那腰間帶刀的漢子早就看不過眼了,罵道“你這小娃娃年輕輕輕怎麽這般歹毒,連老婆婆都欺負。”

    石武無辜道“我照顧老婆婆生意,給了銀子出去,這還歹毒?”

    “呸!我行走江湖最看不得你這種嘴壞心毒的狼崽子。”那帶刀的年輕漢子說著就要幫老嫗撿起地上的銀子,卻被阿大以斷罪橫插在木板上,擋住了那隻要拿銀子的手。

    阿大冷冷道“花生瓜子送過去或者滾。”

    見這邊起了衝突,五個穿著漕幫服飾的精壯漢子走了過來,問道“怎麽回事?”

    那帶刀漢子指著那三個年輕人道“他們欺負這位老婆婆,這小娃娃和這老頭還幫著他們一起。”

    那領頭的漕幫漢子問道“是不是這樣?”

    那三個年輕人見漕幫護衛來了,嚇得站那不敢說話,可嘴裏還是在不由自主地吃著花生。

    阿大看著那帶刀的年輕漢子道“我們出了錢照顧生意,你們直接要拿銀子不給貨,有這個理?還有你這年輕人,不要做什麽都憑著自己一腔熱血,運氣不好的時候血很容易涼的。”

    領頭的漕幫漢子聽到阿大這話,又看了看地上的銀子,喝道“他娘的,在你漕幫大爺麵前還敢裝?你不知道這老婆婆是由我們漕幫照拂的嗎?以為有幾個臭銀子就了不起了。給爺撿起來送過去!”

    這聲音阿大熟悉,正是那晚探查大渡船時聽到罵十二死得活該的那個。阿大還真就撤回斷罪,彎腰去撿銀子了。這時候他背門大開,這五個冒充漕幫子弟的漢子怎會放棄這個絕佳的機會,他們麵露凶相齊齊出手,十隻手掌如開山劈石般轟向阿大背門脊骨。阿大左手撿起地上銀子,右手斷罪藍芒如扇開橫轉,他身子再立起時,那五個漢子出手的手掌都已齊腕斷了,紛紛落於阿大身後。

    阿大吹了吹手裏的銀子,將它們放回懷中,然後又是一道藍芒劃過。那五個漢子震驚中想用手去捂住湧血的脖子,卻忘了他們的手已經全沒了。他們至死都不明白,明明是絕佳的機會為何會成了讓他們殞命的陷阱。

    船艙內的客人見阿大出手殺人,紛紛嚇得縮至艙內一角,而幾個膽大的則是衝出去喊漕幫其他的護衛了。

    阿大看著不曾沾染一滴鮮血的斷罪,道了聲“還剩八個。”然後他將目光略過那嚇得坐在地上的帶刀漢子,落在了那個老嫗身上。

    老嫗見已瞞不過了,撕下了剛剛的楚楚可憐,十分不解地問石武道“你這小娃娃是石頭裏蹦出來的麽?如此的鐵石心腸!”

    石武被她這麽一說,想到自己還真是姓石,不爽道“我是姓石,但不是石頭裏蹦出來的!我隻是一直記得我阿大爺爺跟我說的‘不請自來者,可殺之’。而且你在艙裏這麽久了都沒來問過我們要不要買你的花生瓜子,偏偏你被這三個人欺負過後才過來賣。想必是認為隻要不是太沒同情心的都會可憐你。”

    石武這麽一說,突然發現自己說的不正是老嫗所說的鐵石心腸嘛,他趕忙想再出言幫自己挽回一下形象,就聽那老嫗咬牙切齒道“可你這小娃娃不但沒有同情我,還懷疑了我!”

    石武反駁道“不懷疑你懷疑誰,但凡賣貨的誰會像你這樣遮遮掩掩。即便價錢貴些又如何,那些看到貨好的人還是會買。可你偏偏還用布蓋著,婆婆,你這籃子裏恐怕不止是花生瓜子吧。”

    見被一個黃口小兒數落了去,老嫗怒火中燒道“老身就該請你吃一包花生的。”

    石武忙擺手道“這就不客氣了,我可不想像這三個人一樣。哦不對,現在可以說他們已經是三具屍體了吧。”

    說著,石武朝那三個欺負老嫗的年輕人抬了抬頭,隻見他們的麵上已經開始潰爛,手上露出的森森白骨附著還在啃噬他們血肉的蠱蟲,可他們還在渾然不覺地繼續吃著老嫗的花生,像是三具被控製的軀殼。

    這副恐怖景象可嚇壞了遠處角落裏聚著的人群,剛剛那個還在為老嫗出頭的帶刀漢子更是嚇得冷汗直流,見鬼一樣地逃到了角落人群中。那群人都在暗歎今天到底是什麽日子,外麵狂風暴雨就不說了,裏麵還盡是這等嚇人場麵。

    老嫗臉上現出一抹冷笑道“搶老身花生的,隻讓他們吃噬血蠱都是便宜他們了。你這個小娃娃就不一樣了,就該喂你最毒的噬心蠱,讓你每個晚上都有千萬條毒蟲在心上爬啊爬,時不時再咬上一口。等過了七七四十九天,你會瘦得像一堆枯柴一樣。而在你臨死之前,你就能看到那隻噬心蠱飲盡你最後一滴心頭血,全身血紅地從你胸口爬出來。”老嫗說完之後就想從石武臉上看到那種驚慌恐怖的神情,可她看到的,卻是石武一臉你盡管來放蠱的樣子。

    石武還反問她道“你那噬心蠱怕凍不?”

    “那你就自己試試吧。”說著,老嫗猛地揭開籃上蓋布,隻見裏麵爬滿了各種蠱蟲毒物,她運起全身功力,雙臂臂力暴增,想將籃中毒物盡數向阿大石武拋過來。

    阿大周身藍色氣勁轟然而出,一手摟過石武,斷罪藍芒一劍橫過。老嫗手中毒物還未拋出,她的頭顱和舉著籃子的雙臂已經應聲落地。那些毒物遇血瘋狂,一下子就啃光了老嫗的屍體血肉,又將木板腐蝕出一個大洞,直通下麵貨艙。

    “還剩七個。”阿大看著遠處聚在角落裏的人群道。

    眼見阿大又出劍殺人,雖然這次殺的是個養著恐怖毒物的老嫗,可誰知道眼前這個執劍之人會不會突然發瘋砍向他們。

    就在這時,隻聽啊的一聲,那個帶著小女孩的紅衣婦人被人捅穿了背心,倒在血泊之中。這下這裏的人是徹底待不住了,他們一個個逃命似的衝了出去。而混亂之中,擁擠踩踏者眾多。

    人流湧過,阿大如臨大敵,他右手持斷罪,左手將石武護在身後。他知道在穿行而過的人群中肯定有隱藏的剩下七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