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人間困 第七十六章.不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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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雀東街。

    一個小女孩被一聲秋雷從夢中驚醒。

    朱清兒被鎖在房門之中已經好幾天足不出戶,自從接連和姐姐哭鬧了兩三天她都不放自己出去之後,小姑娘就知道,這一次姐姐是認真的。

    所以即使朱貞每天都來送吃的東西,每天晚上都在門外陪著自己說話直到自己睡著,朱清兒也不願和她多說一句話。

    昨天晚上朱貞居然沒有來,朱清兒在房間等了半天也不見人影,自己一個人怎麽也睡不著。

    但是覺得自己這麽多天都沒理朱貞,也不好意思叫她過來,所以小姑娘就一個人倔強地躲在床上被子裏熬了半夜,吃了一串糖果串兒之後,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一醒來發現竟然快要到中午了,可是外麵居然還在下雨?

    難道是在做夢嗎?

    小姑娘試著打開房門,小手才剛剛碰到門上就被彈了回來。

    原來真的是白天下起雨來了!

    今天下這麽大雨,牧靈哥哥他還要去掃山麽?

    已經有好幾天都沒有見過他了,不知道他這幾天都在幹什麽,有沒有想自己?

    他這幾天肯定已經賣了很多果子吧,希望他能賺很多很多錢,一麻袋一麻袋可以碼成山那麽高,以後他就可以不用那麽辛苦了!

    想著自己的牧靈哥哥,小姑娘慢慢的就開心起來,卻又聽見自己的肚兒咕咕地叫個不停。

    哼,都現在了,姐姐也不來送吃的。

    朱清兒自掏腰包,拿出了兩串兒糖果串兒吃了起來,存貨已經不多,所以小姑娘吃得很舍不得。

    房間裏除了自己一個人也沒有,隻有屋外雷聲咆哮,風雨瀟瀟。

    以前每一次去找牧靈哥哥買糖果串兒的時候,總有牧靈哥哥和武冥他們幾個陪在身邊。

    雖然武冥他們經常惹自己生氣,可是自己從來沒有覺得這麽孤單過。

    吃了兩口之後,朱清兒就發起愁來,因為那件事還是沒有告訴牧靈哥哥。

    並不是自己想要瞞著他,而是因為自己害怕,每次想說的時候心裏麵都咚咚咚地響個不停。

    又害怕牧靈哥哥聽了之後再也不理自己了,或者不會像以前對自己那麽好了!

    所以每一次從想起來到最後又忘掉都沒有說出口!

    小姑娘吃著牧靈哥哥特地給自己送來的糖果串兒,沉浸在那酸甜的滋味當中,小小的心思卻有大大的憂愁。

    “牧靈哥哥,你可一定要原諒姐姐啊!她很喜歡你的!”

    ……

    野墳青煙之處。

    有一柄木劍插在地上,一把舊傘靠在劍身之上。

    有人在續千年之香火。

    趙牧靈獨自跪在雨中,一頭長發已經濕透,長袍之外雨水滾滾,仍然不忘為墳頭添紙。

    那一張張看似普通的糙紙在大雨之中盡數燃成灰燼,幾炷香也慢慢燃盡。

    看著墳頭每年長了一茬又一茬的野草,趙牧靈心中悲痛無限,但是也更加堅定。

    突然,頭頂一陣雷聲大作,荒野之中有數人接連現身,皆有鋒芒在手,短刀、長劍、鉤、刺……無一相同。

    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個鼠目男子和一個蒙麵女子,正是那一日趙牧靈去給黃龍贈花時帶頭奪花之人,當時這個鼠目男子被武玄一腳踢飛。

    趙牧靈轉頭,發現眾人正朝著自己而來。

    將最後一把紙放入火中,趙牧靈起身提長劍在手。

    ……

    羨仙亭前,朱貞跪在地上一言不發。

    武老頭和黃老頭護在朱貞身前。

    白發道人怒氣衝天,不管怎麽問,朱貞就是一個字也不說。

    剛才妙靈一眼勘破虛偽,竟然發現趙椿那一座墳墓隻是一座空墳。

    眾人紛紛打破眼障,才發現墳中白骨竟是虛幻。

    而朱貞直接就過來跪倒在地上,也不辯解一句。

    當年,朱雀街還是那個賣包子的紅發老人執掌。

    事發之後,所有人自然而然都以為是千道梅幹的,並沒有察覺其實所有的事都是那個紅發老人一手策劃,直到那劍光驚天,真相才慢慢浮出水麵。

    在趙椿自殺其身之後,就隻有朱貞為趙椿斂屍。

    當時趙牧靈悲痛澆身,身心枯槁,魂魄不穩,隨時將死,所有人都忙著提防一丈觀那個家夥趁機翻天,又要讓幾個小家夥隨時準備撤離。

    還要想方設法讓趙牧靈活下來,為了讓趙牧靈減輕悲痛,白發道人就出手讓他淡忘了以前的記憶。

    所以當時根本就沒人關注趙椿的遺體,一直到下葬都是那個紅發老人和朱貞幫著趙牧靈料理完的。

    看來當時葬進墳塚之中的人就已經不是趙椿了。

    而能夠偷天換日的人,就隻有朱貞一人了!

    “當年的事都已經過去了,仙尊寬宏,就饒了她吧!

    “這都怪那個老家夥,這孩子也是被迫的呀!”

    “對對對,剛才你說我不要臉我都沒和你計較,你也不要和小輩計較了。

    “朱貞是我們看著長大的,要不是那個老雞頭逼迫,她是絕不會做這樣的事的。”

    黃老頭和武老頭死死地護著朱貞,都出言求情。

    林古道看著朱貞跪在地上一副誠然的樣子,也說道

    “請大仙尊念在朱貞這麽多年來兢兢業業的份上,讓她戴罪立功吧!”

    白發道人又氣又怒,心裏隻覺得對不起趙牧靈太多,在自己坐鎮這些年間,讓這個一竅不通的凡人少年遭受了如此多的苦難,而自己卻沒能夠為他減輕分毫。

    而這件事自己責任莫大,實在是自己的疏忽才讓那個家夥有機可乘。

    “你起來吧!

    “哎…這件事我也責任難逃,也無法責怪你。

    “但是你是那個犯錯之人,不管是自願還是被迫,因果常在,你終將會對他們姐弟有一個交代。

    “希望那一天你能問心無愧!”

    白發道人將心中的怒氣攥在拳中對著山下接連幾拳,言道

    “對一丈觀出手者,生死自負。

    “對趙牧靈出手者,皆死盡!”

    ……

    趙牧靈握劍在手,生平第一次對敵。

    就在要出手的時候,有一陣秋風吹過,身前的鼠目男子和那個蒙麵女子為首的數人盡皆消失一空。

    世間再無痕跡。

    ……

    一丈觀。

    觀外,一座人間,九洲皆有人在此,今日屠魔,不甘人後。

    有人是為了要在整座人間留下清名。

    有人是為了要來與天比高,因為觀內那個人比天還高!

    有人是為了自己的大道前程,不得不來此冒險,隻要能薅下觀內那個人一縷頭發,也許就是一條成仙的大道。

    有人是因為看到已經有眾人在前,義氣當胸,不得不來。

    比如人群之中有一個少年,此時被一個老人擰著耳朵拽往人群之外。

    正是薛羽和薛車子。

    這幾天薛羽終於從那天進觀的陰影之中慢慢的恢複過來,薛車子怕他再被人利用,生出事端,已經告誡過多次讓他遠離一丈觀。

    可是早上稍微沒留神就被他給跑了出來,薛車子找了半天才終於找到,幸好還沒有闖出大禍。

    老人也曾經年輕過,所以知道,自己這個小徒兒心中難受,覺得恥辱、不甘心。

    但是老人也知道,

    一丈觀之高,何止一丈。

    老人拖著薛羽,兩個人在人群中道道充滿鄙夷的眼神中艱難地向人群之外走去。

    薛羽感受著那一道道眼神,隻覺得自己的臉上被打了一個又一個巴掌,羞愧難當。

    心裏不停的責怪自己師傅,恨他懦弱無能,你自己老了,膽小怕死就算了,為什麽要托著我?

    看著倔強的徒兒充滿憤恨責怪的眼神,老人並沒有生氣。

    老人隻是心想,今日被你看扁又如何。

    也許我是老了,但隻要你能活下來,平平安安的,終有一天你會懂得,

    真正的勇敢是在看清了危險之後,仍然毫不畏縮,毅然前行!

    不知畏懼的勇敢隻是魯莽!

    老人最後看著人群中央,那一丈觀正是魔窟,裏麵那個人是天地之間最大的危險!

    人海之中,還有幾處相同的情景正在發生,都是幾個老人拖著幾個少年少女正在往人群之外走。

    突然眾人就聽見北山之上那一道威嚴的聲音

    “對一丈觀出手者,生死自負。

    “對趙牧靈出手者,皆死盡!”

    人海之中,有人臉色突變,但是眾人屠魔之心卻更加堅定。

    觀內。

    “該走的留不住,該來的總會來!”

    千姓漢子站在簷下,從懷中摸出一個玉佩,手中摩挲了半天。

    既然因果都已明了,難道就這樣悄悄的歸寂?

    我千道梅要走,風平浪靜的像什麽話!

    要是不弄出一點動靜來,豈不是辜負了這響當當的大好名聲!

    一旁的池塘裏,不知何時隻剩下了四朵蓮花,那最後一朵蓮花才開不久,像是剛剛睡醒的美人,惺忪慵懶之感未褪。

    一條青白相間的小鯉魚肚皮向上浮在水麵,在倒著向後遊動。

    漢子看著那條和自己相伴了千年的朋友。

    這千年來,雖然看著是它把自己關在此處,其實自己也讓它無法逃脫,始終被人掌控在手中。

    彼此都得不到自由!

    但是若不是自己,又怎麽會有天絕大陣降世,與三洲山河相融,形成了這山河大鼎,在這山河內死去的無數生靈靈氣澆灌之下才有你這條魚降生在這小小的天地之內。

    可是偏偏卻是一個不知感激、眼高於頂的家夥。

    漢子一拂手,池塘內剩下的四朵蓮花都消失不見。

    小鯉魚被嚇了一機靈,打挺翻身過來浮在水麵,頭頂上兩隻眼睛盯著那個漢子一動不動。

    聽那個漢子說道

    “你是要死還是要生不如死?”

    小鯉魚口吐人言

    “嗬嗬…還能不死?”

    說完之後,小鯉魚又翻過肚皮,在水麵上悠哉悠哉的倒著往回遊。

    突然間,觀外喊聲震天,終於有人按耐不住要為天下斫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