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人間困 第八十七章.最後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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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旋地轉,山河逆改。

    在一處荒野中,大地震動不停,隻聽見在地底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窟窿之中,一個痛嚎的聲音傳到地上。

    過了半天之後,一個滿臉灰塵,胸前血流不止的人終於跳了出來。

    常寵胸前的血與土粘連在一起,變成黑乎乎的一片稀泥掛在外衣上,還有新的血不停的往外流淌。

    使勁的呼了一口氣,兩個外翻朝天的鼻孔中兩股烏血噴到地上,總算呼吸順暢了許多。

    常寵看著自己胸腹之間,肋骨末梢偏中的地方,在原來那個洞的位置出現了一個更大的血洞,一顆膽被從中斬成兩半空懸。

    被這把刀斬中,居然沒死?

    自己也許是挨了這把刀第一個沒死的吧?

    他是故意的嗎?

    說我膽子大就要切了我的膽?

    可是他這是要殺我還是要幫我?

    一道金光照來,常寵看著天上沒有絲毫猶豫就踏出了光柱外。

    再看手中兩截斷鞭,心痛比膽破更重。

    把手中斷鞭鞭尾的鼓錘對準自己胸前的大洞,常寵緊緊咬牙,雙手略微用力,鼓錘一陣電芒四射。

    常寵渾身顫抖,滿頭大汗,不過總算止住流血了。

    被這把刀斬中,沒死已經是大幸,要想讓血自己止住,估計隻有自己再高兩個境界才能辦得到了!

    把兩截斷鞭纏繞到自己胸前大洞上當作一副臨時甲胄,再取出一對烏黑長角。

    輕輕跺地,常寵登天再戰,與之前比起來,這一次的氣勢竟然拔高了一大截。

    ……

    北山可依,飛仙觀金光降世將眾人紛紛送走,遠離這天崩地裂之處。

    長天之上,眾人離去,龍鳳升天,玄龜騰雲,鱗毛蟲羽,紛紛現身。

    洗魔池中,有一條小鯉魚漂浮在一片血紅的海洋之中一動不動。

    趙牧靈躺在岸上氣息已絕,口中鮮血長流將池水染紅。

    或許是死不瞑目,他一雙眼睛始終圓鼓鼓地睜著,天上那一幕神人妖仙騰空飛升的景象一一倒映在他瞳仁之中。

    北山上,一群小家夥正是傷心欲絕的時候,也都被那金光籠罩,可是誰也不願走,一個接一個跑出金色光柱外,換一個地方又接著哭起來,都不想就這麽離開自己的趙老哥。

    可是小胳膊哪裏擰得過大腿,不論是跑得再遠,隻要是在這處天地內就逃不出白發道人的手心,等到金光升天的時候,一群小家夥一個接一個又都返回到那金光之中。

    朱清兒最先發現趙牧靈死在了一丈觀中,早就哭的涕泗橫流,雙眼浮腫一片,一邊哭一邊張嘴嘶啞地叫著,時不時會哀傷地呼喚兩聲‘牧靈哥哥’,可是喉嚨早就已經哭啞,根本就聽不真切了。

    小姑娘往南看去,朱貞身後跟著一個老頭,兩人一起站在一輪烈日之上,朱清兒揮揮手,眼淚又淌了出來。

    此時隨著金光舉升,朱清兒和玄冥街幾個小家夥都站在一起,武衝、武竹、武柏幾個人抱在一起,已經哭成一團。

    武冥看著那小小的一丈觀,如今已經成了趙老哥的葬身之地,沒想到才數日不見,如今再見卻是見最後一麵

    以前趙老哥每一次下午來鎮子上賣糖果串兒的時候,隻要一有功夫自己幾個總會跟著他一路走街串巷,每一次都是在這個一丈觀外麵分別,沒想到此生最後一次分別竟然也是在這裏。

    武冥哭了老半天,現在卻站直身子對著一丈觀中躺在地上的趙牧靈揮手笑道

    “趙老哥,咱們有緣再會!

    “後會有期!”

    旁邊,青龍街一群小家夥也是哭聲不絕。

    一個梳著辮子的假小子牽著林蕪的手哭個不停,林蕪雙眼緋紅,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了無數次轉,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兩行淚從眼角一路滾落,痛也無聲,哭也無聲。

    一群趙牧靈的同齡人一直無聲沉默,臨走之前,都向山上眾位前輩稽長揖、作痛別。

    武玄、武賈、武楓、武澹、武睿與眾人告別後都看著那個始終忙著布陣補陣的胖黑老頭,可是武老頭卻始終沒有回頭。

    黃龍趴在武玄背上,也一直看著那個黃衣老人,老人隻是一眼瞥過之後就再不理睬。

    林朝暮帶頭和林陽、林真、林蘅一起向林古道作別,林古道淡然點頭。

    最後,將要離去的所有年輕人再與眾人拜別。

    武玄背對一丈觀,即使就要永別也不敢去看。

    也許隻要不看,那他就不會有事!

    妙靈和曆寒月也一起拜別,曆寒月終於有機會說道

    “師伯,師傅說他在西牛觀等著你!”

    這一次來小鎮之前,曆寒月臨走時,師傅千叮嚀萬囑咐,說是一定要把這句話在最後的時刻告知師伯,曆寒月苦苦等待‘最後的時刻’,直到現在才說出來。

    白發道人雖然麵無表情,不過心裏還是很高興,小師弟總歸還是念著自己這個大師兄的,輕輕點頭後說道

    “這些小家夥就拜托給你和你二師兄了。

    “走吧!”

    曆寒月與白發道人最後辭別。

    本來妙靈抱著紅書與曆寒月同站在一束金光之中,臨走之時,妙靈一直看著一丈觀中那一道身影,可是他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而自己心湖之中的他卻還是一如以往不苟言笑地看著自己。

    妙靈心中開始煩躁不安,是以往從來都沒有過的情緒,使得妙靈自己也分不清楚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情,因為太過複雜。

    總感覺自己這一趟小鎮之行過得太快,自己好像是經曆了一場夢幻。

    如今夢醒,而趙牧靈就是夢中那個過客,隻不過他這個過客似乎把自己的什麽東西也拿走了。

    妙靈立身原處,癡癡相望,而懷中的紅衣小姑娘卻在金光即將消逝的時候跳出了金色光柱之外。

    妙靈反應不及,已經和曆寒月等人消失在天地之間。

    紅書一落地就跑過去緊緊地抱著白發道人的大腿,牙齒死死咬住自己師傅的道袍,支支吾吾地說道

    “我不走!”

    白發道人看著自己手臂下方的圓圓腦袋也無可奈何,現在就算要走也沒機會了。

    “白先生,你看…”

    白九靈看著南邊那一間孤零零的舊屋子,笑道

    “多她一個沒問題!”

    白發道人終於能夠心無旁騖的掌握山河!

    終於該走的、想走的都走了。

    都說天塌下來有個子高的人頂著,聽著似乎是萬事無憂,一片坦然無畏。

    如今到了天真的塌下來的時候,確實有一個個子極高的人立於天穹最頂處,可是卻是他一手攪翻天地。

    而眾人也早作鳥獸散,真正坦然無畏者太少!

    ……

    青天之端,千道梅與宋嶽揮劍不停,劍劍不同。

    一劍而出,銀河倒掛,巨星相衝。

    一劍再出,日月盈天,光影相隨,黑白分明。

    一劍繼出,草木飛石,劍陣滿天,鋒鋒相對,劍劍相斬。

    一劍又出,神人現世,巨嶽橫天……

    常寵雖然又返回戰場,可是此時隻能站在一邊束手旁觀,雙手各拿著一根長角,似乎是在給宋嶽加油助威!

    吃了好大的苦頭,好不容易才恢複了境界,感情依舊無濟於事?

    還是宋嶽老哥猛啊!

    而在遠處,宋嶽看似一人獨戰千道梅不落下風,但是宋嶽自己知道,敗陣隻是隨時的事。

    自己已經用盡全力,一身氣力與精神皆付於劍中,可是卻隻能將手中鐵劍使出八分鋒芒。

    而千道梅一直都是以他自己的劍道劍氣應對,隨心所欲,沒有止境,何況他一直都沒有用盡全力。

    千道梅劍道之高,實在是主上之外第二峰!

    即使自己能夠完全發揮手中鐵劍的威力,也絕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千道梅出劍小心謹慎,力爭每一劍都能與宋嶽旗鼓相當。

    此時此刻,仿佛回到了當年,隻不過當初是那個家夥站在我如今的位置,而我是如今的宋嶽。

    也正是當年陪他練劍,所以自己才能得入劍道之門。

    如果不是和他師出同門,那他也應該算是自己的劍道師傅了。

    與獨占劍道之人一起練劍,世間又有幾人?

    雖然那個家夥一直都很討人厭,但是如果可以選擇的話,能夠永遠像當年一樣也未嚐不好。

    少年人未老,青山水長流。

    癡於拳劍事,寒芒射鬥牛!

    可惜他已不在人間,諸多寂寞難以排遣,幸而他留下這把劍還可稍稍撫平追憶!

    千道梅看著腳下,北山金光萬丈,散落四方,一朵金色仙葩開滿世間,好不美麗!

    但是千道梅並沒有出手,而是任由那些人離開。

    至於不想離開的,那就是自己找死了,雖然今日不想殺人,但是與其一個個的笨死,還不如被我殺死的好。

    今日離去之前,還有要事,誤事者皆死!

    千道梅目視南邊那間屋子,聽見自己的首徒正在不遺餘力地罵自己,心中歎道

    “女大不中留啊!

    “看來不能再拖下去了!

    “那就幫幫你們吧!”

    於是千道梅一劍斬落,宋嶽與常寵一起落向北山。

    一丈觀中,那一座黑色的‘神仙塔’化為滾滾黑氣,席卷天地,整片世間變得渾濁不堪。

    千裏山河‘哀鴻遍野’,魂靈破世而出,鬼哭狼嚎,陰風陣陣,本來的大好山河已經變成了人間煉獄!

    ‘神仙塔’下,有一頭肋生雙翅的黑色大虎晃晃蕩蕩站起身來,直撲天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