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人空巷，人去樓空，整個萬林書院的人蜂擁聚集，湖畔妄圖捕魚的人越聚越多，相比之下，叫花子和瞎子二人的歸來倒顯得毫無波瀾，隻不過，就算是顧舟行等元老級的‘店主’，也不知道叫花子口中所說的‘老大’到底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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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與此同時，在萬林書院邊緣的一座矮山，此處正是青羊山一行人落腳的地方，山頂上，秦虎正與另外一人在此‘看戲’，兩人隔著萬林書院整座龐然巨城觀望著湖邊，此時倆人正在談論著萬林書院北邊的那條街。

    “瘋子、花子、瞎子，果然…從萬林書院出來的人就沒有一個正常人…！”

    秦虎旁邊，說話的那人佝僂著身軀跪在一座墳丘之前，其雙膝已經深深陷入泥土之中，似乎已經與山頂的大地融為一體，而在那墳丘之上插著一把鏽跡斑斑的鐵劍，墳丘前立有一座石碑，上麵刻畫著‘劍塚’二字，乃是人間數千年之前的文字。

    說話之人雙手撐膝，低垂著頭，披頭散發，好像是在懺悔什麽，秦虎轉眼瞧了瞧說話之人的模樣，搖頭道“凡人不過隻有幾十載壽命，咱們走上修仙之途，曆遍萬古千秋，風霜灼蝕，早已經沒了常人的情感，你我這樣的人，哪個還算得上是什麽正常人…！”

    瞧見跪在地上的那人沉默不言，秦虎咳嗽了一聲，無奈又說道“同樣都是斬我境，別人是因為無法逍遙而屈居斬我，而他們三個卻是不願逍遙…！

    “當年域外魔神降臨，靈界天傾，十老家族和靈界八大家族袖手旁觀，妖神以身補天之後，他們三個便‘去國遠遊’，離開了萬林書院，一個變成了‘酒瘋子’，一個變成了‘叫花子’，還有一個變成了‘不見天日’的‘瞎子’……

    “這些年來，他們三個遊曆各洲，在當年袖手旁觀的那些家夥手裏‘討債’，酒瘋子借機鬧事，叫花子堵門‘討飯’，瞎子‘見’人就殺，其實，就隻是為了給妖神討一個說法而已。

    “他們三個早就已經可以‘逍遙’，卻一直停留在斬我境，想必就是不願意斷去和這世間的那份牽絆，不願意舍去和妖神獻身的這片靈界天地之間的關聯。

    “雖已成仙，他們卻一直維係著常人的那份不變初心，其實，他們三個才是真逍遙……！”

    言及此處，秦虎突然忘言，而跪在劍塚之前的那人終於緩緩抬起了頭，隻見其正臉之上一道劍痕貫穿其頭顱，傷口黑氣縈繞，依舊在滴血，那人瞧了一眼埋藏在劍塚之上的鐵劍，瞬間又低下了頭。

    片刻之後，秦虎回過神來，終於還是決定將心裏埋藏多年的那些話說了出來，開口便是直言，直接說道“老甲，都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主上臨走之前也寬恕了你，你何必再自苦如此…？當年的劍神甲登科可是主上之下用劍第一，是何等的意氣風發，何必讓自己困守淪落至此…？”

    秦虎話未說完，劍塚之前，地上那人雙手捶膝，劍罡怒卷，一股逆風刮過山頂，滿山亂葉四起，地上那人憤怒大喊道“別說了…！”

    秦虎已經開口，就並不打算罷休，一把扯開自己的上衣，袒露出了半邊身子的斑駁傷痕，然後才接著又說道“當年魔靈界那一戰，元魔臨死反擊，主上差點身受重傷。當初我們所有人都在，我們這一身傷也全是拜元魔所賜，所以才千年不愈。

    “當時事發突然，主母為了救主上和我們而身受重創，要不是她，主上也必然難以安然脫身；至於我們幾個…哈哈，說不定早已經葬身魔界了。可是…主母受傷的責任又不全在你一人，你一人獨罪千年，將我們這些厚臉皮的家夥置於何地…？”

    聽聞此言，地上那人渾身劍罡平息，山風驟停，滿山亂葉飄落，隻聽其不停搖頭道“不…不是這樣的，當初戰前主上就已經對我交代，讓我誓死也要護住主母周全，我手中空有長劍，卻還是沒能夠護住主母，戰後主母歸寂，主上也傷心離開人間，這一切…這一切都怪我…！”

    “唉…造化弄人…！”秦虎雙眼擎淚，穿好衣服，單手伸進袖中輕輕撫弄，隻聽其袖中傳出一聲輕微的貓叫聲，秦虎傷心道“當年小花也是為了救我才被元魔打斷仙根，至今也未能複蘇，你也遭受了元魔‘當麵一劍’，這些事又能怪誰…？愛之深，則不必責己太切…！”

    秦虎在離開人間之前，本來打算將自己一直抱在懷中的大花貓托付給童青羊帶回青羊山，隻不過在臨了要走的時候又舍不得，最終還是自己帶在了身上，到了靈界之後，秦虎便很少讓大花貓露麵，大花貓也一直在秦虎的庇護之下還未醒來。

    地上那人一時並未答話，滿山落葉歸落殆盡之後，風卻未止，過了片刻，那人才又說道“主母未醒，我絕不起來，也絕不離開…！”

    秦虎也並沒再繼續勸慰，稍微調整心情之後提了提語氣才說道“那好吧…！趙牧靈那小子學了主上的一劍，也算是主上的半個徒弟，到時候我也不能真的見死不救，要是我死了，你記得幫我把大花帶回人間，一定要讓她再度複原…！”

    秦虎斜眼偷著瞧了瞧地上那人，見其毫無動靜，直截了當說道“怎麽說萬林書院也算是主上的道興故地，這檔子事兒你真不打算管了…？”

    地上那人似乎還沉浸在傷心之中，長發飄散，依舊默默無言，秦虎撓了撓頭皮，又歎息道“哎，算了，我都找了你幾次你還是不答應，看來真是感情淡了…！”

    地上那人似乎是厭煩了，輕輕抬頭，一道目光穿過發間射向秦虎身上，秦虎連忙避讓，地上那人這才說道“瘋子、花子和瞎子都已經回來了，隻要神界的人不出手，萬林書院這場博弈也不一定會輸…！”

    秦虎肅然站立，皺眉搖頭，地上那人接著說道“我擔心的倒不是趙牧靈那小子，反正我也沒喝過他一口酒，和他也沒什麽瓜葛，他要是死了，我頂多幫忙把他埋了。倒是小秋和小冬，主上當年手下留情，非要把她們兩個從魔界帶回來。也不知到底是哪個家夥臭嘴露風，把消息泄露了出去，致使山下謠言四起，都說青羊山藏著魔界餘孽。

    “這件事人間風言四起，靈界也未嚐就沒人知道，好在知道詳情細娓的人隻有我們山上的人。不過，你還是要小心為妙，不要輕易讓小秋和小冬涉險…！”

    秦虎似乎是想起了什麽，立馬轉眼看向巨城無邊之外的湖邊，暗道“就在我眼皮底下，我就不信真能出什麽事…！”

    秦虎不願舊事重提，將手抽出袖筒，轉眼盯著萬林書院中央的那座廣聞樓，‘法眼如炬’，可是瞧了半天之後也沒有看到想要找的人，瞧了瞧四下，小心翼翼說道“你在這裏也跪了千年了，那位…真的就一直沒再現身過…？要是他願意出麵，哪怕隻是動動手指頭，也不會有這麽多麻煩事了…！”

    聽聞此言，地上那人突然正身挺直，也轉頭向左右兩邊看了看，露出了僅剩下的半張滄桑憔悴的臉，雖然隻是掃視了兩眼，視線卻已經極目千裏之外，然後才長舒了一口氣，恭敬道“好端端的你提那位幹什麽…？

    “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從當年白先生和主上，還有那個狗日的姓千的三個人合夥‘偷酒’之後，那位就再也沒現身過，主上臨走之前專程來萬林書院看他，連他的麵也沒見到，他沒現身，我又怎麽分得清哪個人是他…？那位向來不願插手世事，我勸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好吧…好吧…！當我沒說…！”秦虎連忙搖頭，而就在這個時候，遠處的日月湖邊一座大陣衝天而起，四方十麵連成一體，天日熊熊烈火注入其中，焚天煮海，湖水沸煮，萬靈源氣蒸騰升空，白氣熏煙，子時未到，一場靈氣潮汐卻突然從湖邊開始向整個萬林書院蔓延席卷。

    眼看著整座城一點一點消失在靈氣潮汐之中，秦虎運轉法眼，瞬間便鎖定了此時在湖邊捕魚正酣的兩道嬌小身影，瞧見那兩道身影暫時無礙，秦虎並沒有立即動身，跪在地上的那人卻突然凜然怒道“看著這些家夥在萬林書院為非作歹，真他媽憋屈…！真不知道當年白先生他們為什麽要讓這些家夥進萬林書院…！”

    秦虎怒目擦掌道“看來，他們終於等不及要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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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就在此時，萬林書院北邊的那條長街之上，叫花子豎起手中鐵拐剛剛罵完，湖邊便異象突起，大陣瞬間降臨，此時的叫花子腿一點也不瘸了，大步連連，邊走邊罵道“嘿…！還真有膽子大不怕事的，敢對日月湖動手，老子今天就讓你們全都變成我的碗中之餐…！”

    可是叫花子才沒走幾步，旁邊蒙著雙眼的瞎子也動手了，隻見其雙手背後，正要解開其蒙著雙眼的布條，叫花子本來走在前麵，見狀連忙腳尖向後一點，瞬間挪移到瞎子身旁，直接伸手握住了瞎子的雙手手肘，勸阻道“不至於，不至於，一座四方十堰陣而已，瘋子已經去了，暫時用不著咱們動手…！”

    此時，大街兩旁的一眾‘店主’也被瞎子伸手解開布條的動作嚇了一跳，大半人都退回店內準備關門，叫花子連忙向一旁的顧舟行使眼色，顧舟行不急不慢地上前，言道“為道義先，至少咱們不能先殺人…！”

    聽到此話，瞎子才放下雙手，兩人被顧舟行一起邀請進店，剛到門口，叫花子又對顧舟行說道“讓我看看你身上的那顆‘古仙丹’…！”

    顧舟行忍無可忍，作勢準備關門趕人，叫花子這才擋在門口，忙著說道“開個玩笑…開個玩笑…！我聽說你手裏的‘古仙丹’是從一個叫趙牧靈的人族手裏得到的，他真是千道梅的徒弟…？他的境界如何…？你覺得我打得過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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