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外身的苗鴛擁有成年人的是非觀，林間無法左右，夢中身則是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對付起來應該比較簡單。

    如果能夠得到小時候的苗鴛認可，想必長大後的她，對自己的印象也能好點。

    林間從小就帶家裏的熊孩子玩，林空小時候，他年紀還小沒啥記憶但之後的表妹堂妹表弟之類的，他都能輕鬆應付。

    帶小孩無非就是放下大人的架子，能有多難？

    既然苗鴛小時候饞吃的，那就給她吃的！

    林間不信憑自己觀想出來的蘋果比不上女孩手裏那一個！

    常人做夢通常都不帶五感進入，所有視觸聞味，都是主觀意識構建，並不存在外界影響，簡單點說，那個蘋果不管形狀味道都是苗鴛觀想出來的，不會超出她的認知之外。

    時隔多年的苗鴛可能對那個蘋果記憶尤深，但已經不可能還原出幼時的味道。

    除了外在因素之外，也因為人的認知在不停的變化，小時候那種新鮮感隨著品嚐到的蘋果越來越多，被一次次衝刷覆蓋，早已經無法尋回。

    大部分人覺得許多東西都不如小時候好吃，也是同理，東西變了有一部分原因，還有一部分是人也變了。

    當然，西紅柿變得沒有以前那麽正宗絕對是品種變了的原因！

    林間現在就要給苗鴛帶來新鮮感，讓她品嚐到“小時候”的味道，這樣技能滿足夢中身，也能滿足局外身，一次性博取兩方的好印象！

    要複原“小時候”的味道很簡單，隻需要新鮮感和一些熟悉感就足夠了。

    蘋果都是那個味道，熟悉感不用考慮，至於新鮮感…

    夢境鵲仙村千年積累，什麽東西對一個普通人來說不新鮮？

    林間的幻夢仙軀能夠對細微變化感應靈敏，複製起來也會相對更細膩，觀想一兩個林夢痕手中出來的蘋果，還不是小菜一碟？

    外形不用太複雜，根據小苗鴛手裏的那個來就好。

    林間手中多出兩個紅中泛黃，看到就讓人覺得甜綿的大蘋果，一左一右遞給大小苗鴛。

    “小妹妹，還有姐姐，吃個蘋果？”先裝一下乖，對小女孩來說就是老實可靠的大哥哥，大姑娘這邊看來，就是個真誠善良的小少年，同時討好兩邊。

    幻夢仙軀要應付的人太多了，有已經逝去千年的先祖，還有跟自己同輩的年輕人，林間早已經練出了逢場作戲的本事，如果他拿到劇本，說不定演得比柳芽還要讓苗鴛震驚。

    “媽媽嗎說不可以吃不認識的人給的東西！”不料小苗鴛一句話就拒絕了他！

    大苗鴛看著他的眼睛裏也是充滿了懷疑，一個不是夢境主人主觀臆想出來的人出現在夢境中，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想要在被發現之後隱藏起來…難！現在的林間還做不到。

    他強裝放鬆笑道“為什麽剛才那個大叔給的你就要？”

    “他請我爸媽演戲呢！”小苗鴛指著場中忙碌的群演，大概她父母就在其中。

    原來如此，林間笑嘻嘻地說道“我也是大叔請來拍戲的。”

    “你開玩笑？我明明今天才見過你，沒看錯的話，你也就跟柳芽差不多年紀，能跑到還沒有出生的時候拍戲？演胎兒嗎？”大苗鴛一句話就戳穿他的謊言。

    林間暗道不妙，一時間居然忘記這個夢境裏大苗鴛即是夢中人也是局外人了！

    “而且你的表情，一看就很假，坦白吧，你到底是做什麽的。”苗鴛坐在一條長板凳上，像是坐在公堂上審問犯人一般。

    周圍的群演被夢境主人控製，頻頻看向林間的方向，大有等待夢境主人一聲令下就將這個侵入者大卸八塊的架勢。

    拍攝秩序一下子就亂套，那個大胡子導演忍不住喝罵起來“看什麽？都各自回到自己位置上，等會誰要是開小差，今天的工錢就得小心點！”

    導演一聲吼叫，群演紛紛回到自己的工作上。

    林間似乎有些明白過來，這一層夢境的真正主宰，可能是那個被苗鴛觀想出來的導演，而不是她自身。

    入戲到這種程度，已經不是天賦、癡迷可以說得通了，這是心病。

    苗鴛如果繼續困在導演劃定的圈子裏，恐怕一輩子都成不了真正的表演藝術者，隻能是個在演員這個工作崗位上打工的工人。

    難怪苗鴛入行這麽多年，外貌氣質俱佳，演技水平不差，依然沒有躋身一線。

    她的演技已經到了極限，無法突破自身，塑造不出有靈魂的角色！

    演藝圈內的傷仲永，大概就是如此吧？

    一個人的天賦再出色，也少不了後天培養，而苗鴛這些年都在不停拍電視電影，幾乎沒有停下來靜心學習過。

    她雖然有經過專業的演藝培訓，但說到底那些培訓隻是讓她成為更加合格的“演員”，說白了，用表演道具來形容她都不過分。

    她的成就限製在導演的水平裏，導演出色，她就能夠表現良好，導演差。她的水平也隨之降低，幾乎沒有自己的主見。

    所以她的夢境才這麽大，而且都不屬於她自己，全部都是那些導演在她心中留下的印記，這些外人施加的意識，本應該被主人拋棄，隻汲取其中對自己有補益的部分。

    但苗鴛卻將之保留下來，至今為止，已經築起了壓迫她的高樓。

    一個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有限的，苗鴛能夠承受這麽多，已經超出常人了。

    難怪林間能夠在她身上感受到神魔氣息，這種承受的力量，也是執念的一種。

    看著林間不說話，苗鴛對他的懷疑越來越深，但是那些群演已經不聽她的，老老實實根據導演的指令做事，不敢多看這邊一眼。

    就算放到現實裏，這種事就極為不合理，群演裏麵還有苗鴛的父母，難道他們對女兒的關心，還比不過當群演拿的那點工錢？

    肯定不是，林間很確定這是苗鴛自己給自己設置的限製。

    他看向對方的眼睛裏，多了一種憐惜。

    這樣一個女人，怎樣才能飾演出一個勇於掙脫命運的女主角靈魂來？

    《落花》如果繼續用苗鴛當主演，就算不出什麽大問題，結果也是中規中矩，剛出來的時候或許能夠火一陣子，但是過幾年，大概就沒人討論了，到十幾年之後，徹底沉沒。

    這可不是紅葉莊想要的結果，艾茗詩想要的是沉澱，時間越長久，味道越醇香的那種沉澱，十幾年後，大概才是柳芽真正能夠撐得起紅葉莊招牌的時候，那個時候如果連她第一部參演的作品，都被埋沒，多少也是一個遺憾。

    “苗鴛妹妹，比起拍戲，更想上學吧？”林間眼中的憐惜已經毫不掩飾，將蘋果放下，幻化出一套小學校服，一個小書包，紙，筆，書本，一件件擺在小苗鴛麵前。

    小女孩眼中流露出一絲掩飾不住的向往，大苗鴛也陷入了迷茫之中。

    “上學…上學？”大苗鴛還在呢喃，小苗鴛畢竟年紀小，還不懂得這對她有多重要，隻是肯接受林間的東西了。

    她拿過書本一頁頁翻看“大哥哥好多書，我還沒到上學的年紀呢，看不懂。”

    林間對小學的記憶也不怎麽深刻，變化出來的書本裏夾雜了九年義務教育裏學到的所有知識，不成係統，別說五六歲的小姑娘，估計當初編書的人看見也得罵林間亂來。

    “啊哈哈~”林間尷尬笑著掩飾自己的粗淺水平“那是因為你還沒有學到這個知識，以後去學校裏跟老師慢慢問，他們會教你的。”

    然後他轉移目標向大苗鴛問道“苗鴛姐姐，你覺得讀書起什麽作用？”

    苗鴛沉思，然後不確定地回答“掌握知識？”

    “掌握知識的目的呢？”

    “學以致用？發揮自己掌握的知識？”

    “這是一點原因沒錯，但如果這麽認為，將來的人類肯定要被智能替代，因為論起掌握知識並應用，人已經比不過智能了，落後就要被淘汰。”

    林間雖然年紀不大，但他一直都沒有擔心過智能會取代人類，因為人工智能創造不出屬於它們自己的智慧，無法形成文化，無法團結同類，更沒有辦法覺醒。

    主要的一點，那就是虛無縹緲的靈魂！

    他曾經在書上看過一些觀點，因為鄰居大哥哥的原因，對人工智能也有一定了解，小時候更是跟著那個哥哥看了不少科幻作品。

    林間寧願相信猩猩會取代人類，都不相信人工智能會掌控世界。

    除非創造智能的人控製著智能控製世界。

    “學習是為了塑造一個完整的人。”林間比劃著苗鴛的身形，不得不說，在苗鴛的合理管製下，她的身材十分完美，跟藝術家創造的雕塑一樣，從外邊看都沒有任何不合適的地方。

    “你沒有經曆過那個過程，就隻有軀殼。”林間借著自己從書裏看來的雜學，開始對苗鴛的心防開始發動攻勢。

    “但…”

    “也有人不讀書就成才的是吧？”林間搶斷她要說的話，“我說的是學習，不僅是讀書，你的眼睛看到，你的鼻子聞到，你的手觸摸到，你的皮膚感受到，你從別人口中聽到，這些都是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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