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祖說過，眼前這人已經產生了虛妄，但林間看來，並沒有找到李巡身上有虛妄的跡象，夢境還比一般人要更加幹淨明朗。

    唯獨讓人反感的，就是包裹在夢境外那一層黏黏糊糊的液體了。

    那些液體滲透力很強，如果不解決，這個夢霧遲早要被汙染。

    “我是你的粉絲！”為了取信於對方，先編撰一個比較讓他能簡單接受的身份。

    果然李巡笑得更加開心，他拿出了一張照片，然後刷刷在上麵龍飛鳳舞簽下自己名字。

    “多謝你支持我，不過以後還請將心思放在學習上麵，追星不是好習慣。”

    林間更覺得奇怪，這個人，不是很受歡迎嗎？為什麽居然勸別人不要追星？

    接過那張照片後，林間更加好奇，因為照片裏的人，並不是眼前這位光彩明亮的大明星，而是一個皮膚黝黑，稍顯瘦弱的少年，剪著一頭精神的短發，穿著一件樸素的格子衫，與眼前的李巡判若兩人。

    “這個才是真實的我。”他笑道，“隻有在這裏，我才能做真實的我。”

    林間皺著眉頭，越發不肯定這個夢到底是不是虛妄了。

    但這應該不是李巡在演戲，因為對方的演技並沒有這麽好。

    一直以來，演技都是反對他的人最主要攻擊方向。

    苗鴛的夢境曾經被虛假的她所掩蓋，李巡反而是用真實的自己苦苦支撐？

    那就代表他還沒有被神魔侵蝕，依舊保持清醒啊，為什麽又被先祖說他已經誕生了虛妄呢？

    “既然不喜歡，為什麽要做明星呢？”林間追問道。

    沒有打聽清楚對方的底細，他不會隨便開始動手。

    “我該怎麽說呢…簡單來說，應該是更不喜歡真實的我吧？”他自嘲笑道：“皮膚黑黑的，脾氣又不討人喜歡，一睜開眼睛，就是要顧著學習啊生活啊之類的瑣事。”

    “對比起來，做明星比較好吧，雖然都不太喜歡，但兩相比較，我當然選擇一個可以讓我過得舒舒服服的不合適我的生活方式了，等我掙到足夠的錢了，再回去找到真實的我，選擇我喜歡的生活。”

    “你現在都還沒有掙夠錢？”林間更覺得奇怪，苗鴛都已經掙夠了她自由選擇生活錢了，李巡卻還在發愁？

    雖然李巡出現在銀幕上的時間比不上苗鴛，但是他的粉絲量和參演的作品的含金量，都遠超出苗鴛，甚至長年在身價榜上高居前列，出一張單曲，瞬間就會被粉絲買爆，銷量都快超過天王級別的歌手。

    任何一部他參演的電視劇，話題度都比苗鴛主演的要高，播放數字，更是遠遠甩苗鴛一大截。

    如果說他都沒有存下能過上理想生活的錢，誰能存到？

    比起苗鴛來，李巡就是一線。

    但看他的表情，似乎卻不是這樣。

    “你以為那些數字是真實的嗎？”他放下剛給牽牛花澆水的水壺：“可能比我在遊戲裏掙到的虛擬貨幣還要假，而且就算有一部分真實的數字，那些數字最後流進的，也是我後麵那些人的口袋。”

    “我就是被他們推出前台掙錢的賣笑人罷了，連掙到給自己贖身的錢都不夠，隻能等到某一天年老色衰，被其他新人頂替，贖身價錢便宜了，才能買回我的自由。”

    原來這才是他的虛妄，不是被神魔寄生，而是出於他本身的無力反抗。

    這種無力會讓他逐漸失去對抗外麵神魔侵蝕的力量，每次被外麵的惡念侵蝕，他就會在自己潛意識裏種下一朵花。

    而今這夢境內，花朵已經占據了大半，等到有一天被鮮花鋪滿，就是他沉淪之時。

    如同古代那些有才華的名伎，無不期待遇上一個能帶她們逃離苦海的良人，並且為了給自己贖身，不敢胡亂開銷，隻等到遇上值得托付終身的才子，便贖身跟隨，留下一段千古佳話。

    能夠流傳故事下來的，自然是其中少數，大部分都是在沒有結果的等待之中，最後沉迷於燈紅酒綠，忘記了自己初衷，不再有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的奢望，於是“鈿頭銀篦擊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汙。今年歡笑複明年，秋月春風等閑度。”

    年老色衰之後，賣笑也掙不了錢了，就被人拋棄，無奈被命運折磨一生。

    如今的李巡，大概還記得他想要什麽樣的生活，可能過幾年，被外麵的神魔惡念完全汙染，他就不再有這麽陽光的笑容了。

    而他做明星掙下的錢，其實最後都是流進了背後那些操控他的人袋裏。

    可憐粉絲們還傻乎乎的“為哥哥打榜”，省吃儉用為明星代言的產品買單，毫無理智，根本就不在乎買來的東西沒有用。

    這些錢沒有流到他們喜愛的明星手裏，反而被造就明星的背後勢力給吞得一幹二淨。

    李巡完美的外表，隻是為了遮掩他們醜惡麵目的遮羞布罷了。

    林間不得不為李巡感到可悲。

    他活到如今，已經完全不屬於自己，能夠保持自我的，隻有在夢中，而這片夢境，正在被神魔之力浸染，遲早有一天會堅持不住。

    “你有喜歡的東西嗎？”林間問道。

    如果能夠給他找一個目標，大概能夠讓他堅定信心吧？至少在對抗神魔之力侵蝕的時候，多堅持一會。

    “喜歡打遊戲！”他瞬間來了精神，然後自嘲笑道：“但我對外麵隻能說我喜歡養花，擼貓，逗狗，看書之類的。”

    多麽陽光正麵的形象，充滿了正能量！

    可惜是假的。

    “我這裏正好有一個遊戲，想請你試試。”林間動了心思。

    他有將夢境中與神魔對抗做成遊戲的想法，但是沒有找到合適的人來試驗。

    眼前這個人就是他第一個試驗品，要是的確能夠保證在遊戲途中，他能夠堅定自己的心意，並且將決心化作與神魔對抗的利刃，那就算是試驗成功了，到時候根本不需要鵲仙村動手。

    那個時候鵲仙村隻是一個服務器，天底下神魔，都可以被萬千帶著以玩遊戲心態的人圍毆，哪怕再強大，都無法保證它們有實力與所有人類對抗。

    這才是正確的方式，而不是靠著林夢痕那古老守舊的“生孩子”。

    愚公移山的精神的確需要繼承，但是這種行為要不得。

    有那移山的功夫，不如花點時間研究比人力更方便的方法？

    挖掘機，貨車運輸泥土，倒進海裏還能填海造陸，豈不美哉？事事親力親為，就隻能和林夢痕一樣，千年時間原地踏步。

    “你該不會…沉迷遊戲，不好好學習吧？”李巡反而在勸解林間。

    林間搖搖頭笑道：“我這遊戲不需要在現實裏玩的，你在夢裏就足夠了，等等，我先準備一下，你閉上眼睛不要看。”

    李巡來了好奇心，順從林間的話語，閉上眼睛。

    林間開始在他周圍觀想出一些建築，不需要什麽麻煩的東西，隻要利用李巡的記憶就足夠了。

    對方說喜歡遊戲不是假話，他記憶裏關於遊戲的東西挺多的，隻要將那些資料調出來就足夠了。

    等到完成一切後，他在李巡麵前打了一個響指：“可以睜開了。”

    林間觀想的東西並沒有林夢痕那般真實，但現在並不需要真實，反而要著重加深一種虛假的感官，讓做夢的人分清楚現實和夢境，避免對方沉迷其中。

    林間還能用破妄符來分別自己是夢是醒，如果在別人夢境裏，造出太真實的場麵，反而會讓對方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假就更好。

    即使做得夠假了，但依舊不能隨便讓一個人來試驗，必須要準確認識到自己在夢中的人，才能進入這個遊戲之中。

    李巡剛好能夠清醒的知道他是在做夢。

    但在他睜開眼睛後，就不確定眼前到底是不是他的夢境了。

    周圍綠草如茵，那些因為要遮掩黏液種下的花朵已經消失不見，在草地上，正遊蕩著一隻隻小小的圓球生物。

    這是他剛才玩的vr遊戲中的低級怪物史萊姆。

    但眼前的史萊姆比起vr設備上看到的要真實得太多了。

    他控製不住跑到一隻藍色的小怪物麵前，伸手觸摸，居然感覺到了那軟彈觸感，像是觸摸果凍一樣！

    史萊姆頭上冒出一個生氣的符號，然後跳起來往他身上蹦躂一下。

    不疼，但是眼角有一個血條模樣的東西，空了一格。

    -1

    他震驚了，沒想到林間所說的夢境，是如此的現實！

    這可是虛擬遊戲！

    雖然是在夢裏，但這個夢境也太過美好了吧？

    熟門熟路地根據介紹，呼喚出包裹，取出裏麵的小木棒，他興奮地朝著那個可愛的史萊姆撲了過去。

    若是讓他的粉絲見到他們的大明星居然做出這種表情，恐怕瞬間脫粉。

    一陣哐哐當當後，與史萊姆交戰的李巡終於獲得了勝利，血量掉了一半。

    這完全沒有章法，連林間觀想出來的怪物都需要掉一半血才能幹掉…

    對上真正的神魔，恐怕連做炮灰的資格都不夠…

    看來林夢痕沒有選擇這條路，是有道理的。

    “呼哧呼哧~”李巡興奮過頭，喘著粗氣笑了起來：“爽快，你這個遊戲叫什麽？我免費幫你代言！”

    這家夥連自己的生活都解決不了，還敢誇海口幫人代言遊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