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嚴今日一改平常的武將打扮，隻穿了一身月白色直襟長袍，束以如意雲紋腰帶，手中一柄玉骨扇輕搖，盡顯翩翩風姿。

    雲姝上前，刻意規規矩矩給他行了個萬福，“見過陶將軍，陶將軍萬安。”

    “可別，愧受愧受。”陶嚴忙拱手鞠躬回禮，“雲姝姑娘，小生這廂也有禮了。”

    顧瑀打著哈欠從門樓裏下來，見狀一張嘴都驚訝地忘了合上，鄙夷道“你們倆搞什麽東西，一大早的在玄武門前拜堂呢？”

    陶嚴將顧瑀踢回去，“睡你的覺去，就你話多。”

    顧瑀陰險一笑，兩條眉毛聳一聳，“今天要出宮啊，連衣裳都是一個色兒？”

    雲姝看了看自己，再看看陶嚴，還真是一樣的月白色，不約而同，確實巧得很。

    陶嚴嫌顧瑀廢話多，還要再踢一腳，顧瑀連忙捂著屁股溜進了門樓。

    雲姝被顧瑀的狼狽樣逗笑，回過頭也調笑陶嚴，“今日不像將軍，倒像個紈絝子弟。”

    陶嚴手中的玉骨扇一打，裝腔作勢地搖了搖，“這位姑娘，跟著紈絝子弟出來逛街，有傷風化啊。”

    “無礙。”雲姝低眉一笑，“我也紈絝。”

    陶嚴朗然道，“早上還沒吃飯吧，京城有一家清風樓，做的是南越特色的菜式，我知道南越尤以早茶最為有名，你肯定很久沒吃到南越的味道，今天去嚐嚐，看還有沒有記憶中當初的味道。”

    走出護城河，便是真正出了皇城了，轉過兩道牌坊，便到了國都最熱鬧的萬象大街。

    街如其名，果真包羅萬象，高樓鱗次櫛比，人頭攢動，一路熙攘，比肩接踵的都是人。

    雲姝早已不適應這樣的景象，被人群擠得暈頭轉向根本找不著北，來往的人你推我搡，雲姝在擁擠的人潮中若隱若現。

    陶嚴怕把她弄丟，一把便牽住了她的手，一手擋開外人，將她牢牢護在身側。

    人潮從身側喧囂流過，人影晃得陶嚴的臉忽明忽暗，雲姝下意識也握緊他的手，跟著他穿過人聲鼎沸，穿過煙火氣息，一路上了清風樓的二樓。

    這是個臨窗的包廂，遠眺可將熙攘的萬象大街收入眼中。

    坐了一會兒，雲姝正奇怪怎麽沒有小二拿菜單上來，便見幾個夥計打簾進來，人手一盤早點，一個接一個的將眼前的方桌擺滿了。

    蝦餃、幹蒸燒賣、叉燒包、煎餃、糯米雞、蒸排骨、虎皮鳳爪、牛肉丸，一應早點都流水似的端上來，最後奉上一壺魁龍珠。

    魁龍珠以西湖龍井、皖地魁針，加上揚州珠蘭製作而成。取龍井之味、魁針之色、珠蘭之香，以揚子江水泡沏，茶色清澈，別具芳香，入口柔和，解渴去膩。頭道茶，珠蘭香撲鼻；二道茶，龍井味正濃；三道茶，魁針色不減，色香味俱佳。

    雲姝心腸澎湃，目光炯炯看著陶嚴，“你好懂，魁龍珠素來是南越早茶的點睛之筆。”

    陶嚴兀自得意，“自然了，請小公主吃飯，能不做點功課麽？”他見雲姝遲遲未動筷子，知道她謹守為客之道，便說，“快吃，冷了味道就不好了。”

    桌上道道都是南越有名的早茶點心，雲姝太久沒有吃到家鄉的味道，已經想極了，可麵上仍舊是從容不迫地拿起筷子，夾起一枚蝦餃送入口中，細嚼慢咽。

    陶嚴拿了個叉燒慢慢吃，偶爾呷一口茶。

    他是地道的齊人，並不習慣外邦的飲食，可雲姝喜歡，自是小公主舒心來得重要。

    雲姝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飯量，雖然吃得文雅，可逐漸的也將一桌早茶吃了個幹淨。

    陶嚴見她幾乎要把自己吃撐，忙說“喝口茶，別膩著了，休息會兒，我再帶你逛逛。”

    雲姝見清風樓賓朋滿座，樓下尚有不少在排隊等座的，不免疑惑“怎麽方才沒有點菜，他們就一水的端上來了？而且這裏人好多，這件包房像是特地留給你的，不然早就有人了，你不會是這家店的老板吧？”

    陶嚴聞言大笑，起來轉了一圈，站到欄杆邊看街景，又轉回身，“我像嗎？”

    雲姝終於將筷子放下，“你像花錢的老板，不像開店的老板。”

    陶嚴一指雲姝微笑的眸子，“眼睛很毒！”

    下樓結賬時，清風樓掌櫃的眉開眼笑的，那是商人遇到大主顧時的賠笑。

    陶嚴拿過一錠銀子擱在掌櫃手心，掌櫃手掌一沉，忙說“這位客官，可用不了這麽多。您昨兒夜裏奔來叫我留包房時，便留足了銀子了。”

    陶嚴推回掌櫃的手，“叫我家好姑娘說滿意可不容易，隻當是賞銀吧。”

    雲姝詫異地問“你晚上沒睡嗎，連夜到這裏定的包房？”

    陶嚴點點頭，“誰能想到你連夜跟我說的，我一點兒準備也沒有，我陶嚴堂堂的宣武將軍，總不能帶你喝西北風。”

    雲姝愕然，“那你晚上睡覺了嗎？你這麽早，又在玄武門等我。”

    陶嚴並不放在心上，不以為意地說“睡了一會兒，我打仗時幾夜不合眼是常事，都是小事。”

    雲姝沉默了一會兒，頗為愧疚地說“本來今日是我謝你，到叫你破費了。你不是說要我幫你選些布匹首飾嗎，現在就去吧，我一定盡力而為。”

    雲姝在宮中，便常聽能內務府出宮采辦的太監說，京中最為流行的便是金縷閣的花樣，金縷閣推出的款式，往往能在京中形成風潮。

    金縷閣掌櫃見二人氣質不俗，陶嚴身上的衣衫料子更非俗物，便知不是達官便是顯貴。

    夥計想要接待，掌櫃將他拉到一邊兒，親自過來迎接，滿麵堆笑地將人往裏麵引，“二位貴客後堂請吧。”

    雲姝眼光極佳，問過陶嚴父母的喜好，便麻利地選出了幾匹錦緞與幾套釵環。

    掌櫃的正眉開眼笑地將東西精心包起來，請二人稍坐片刻小憩。

    外頭仿佛來了個新客，聽得見夥計介紹商品的聲音，雲姝透過簾子的縫隙看了一眼，便見來客是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大小的女子，和眉善目地在和夥計一問一答地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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