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詛咒再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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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張遠鎖定的一瞬間,陰劍仁似有所感地向張遠的方向看了過去,視線正好對上法夫納黑色的槍尖。本來就是從鋼賀第三軍手上繳獲的武器,他陰劍仁怎麽可能不認得,當即就是一記潛影雷鯊向著張遠而去。

    至於斯畢這邊,剛剛打鬥之時,正好是陰劍仁背對著張遠,而斯畢則是早就看到斯至帶著人過來了。有心算無心,斯畢怎麽可能沒有防陰劍仁一手的準備,對方的小動作立馬就被他發現了。

    如果陰劍仁方才留了心,大概能發現斯畢身上的魔力已經所剩無幾了,這並不是說斯畢已是強弩之末,而是意味著他將自己全身的魔力都放出去了。

    擴散到腳下的魔力迅速在周圍的地麵上刻畫出了一個巨大的法陣,所有土元素都在這個法陣的紋路當中流動著,隻等著在法陣激活的一瞬間爆發。陰劍仁動起來的那一刻,斯畢也動了,他半跪下身子,閃耀著土元素光輝的拳頭重重地砸在了自己麵前的地麵上。

    屬於斯畢的土元素魔力迅速灌注到了法陣當中,將斯畢自身和法陣直接連接在了一起,而斯畢也是在此刻化作了法陣的陣眼。刹那間,狂亂的土元素魔力從地下噴薄而出,直接是將斯畢和陰劍仁籠罩在了其中,高大的巨石身影也隱沒在了土元素組成的沙暴裏。

    土係魔術·塵海

    不管鯊魚如何暴戾,終究難與他容身的大海對抗,法陣構建的土層,甚至還在潛影雷鯊移動軌跡之下。幾乎是在法陣引動土元素暴動的一瞬間,這個渺小的土元素鯊魚就被撕得粉碎,變成了塵海的一部分。

    同一時刻,陰劍仁的視界裏也找不到斯畢的存在了,不止是自己的對手,就連場外的那些士兵還有那可恨的法夫納全都不見了蹤影。岩石傀儡本來就沒有視力,他的視野完全是靠元素感應構建的,現在卻是被充斥在這片區域內的土元素遮蔽了感應。

    沒有什麽實際殺傷力的魔術,隻是暫時困住陰劍仁罷了,但這對於張遠來說已經足夠了。所有人都看不見塵霧當中的陰劍仁了,張遠也看不見,但他卻知道,自己手中法夫納的槍尖,所指著的方向一定就是那岩石傀儡的要害。

    短短的幾秒鍾內,張遠的心裏甚至還閃過了一個念頭,如果此刻就射出這發魔術彈,就算命中了陰劍仁也沒有任何人能透過重重塵霧看到裏麵發生的事情。隻要在塵霧散去之前,將外掛的能力散掉,隱藏起來的外掛之靈就不會有暴露的風險。

    既然如此,那便再無顧慮,溯槍尖而上的黑暗元素迅速在螺旋狀的尖端上點亮了一團元素光團。說是光團,其實給人的真正感覺卻是要將你的全部目光都拉進其中,深邃的黑光,充滿了致命的氣息。

    下一瞬,光團綻放,黑色的死亡之花終於開在了槍尖上,花心處拉出一根細線,徑直向沙塵之中延伸而去。周圍不明所以的士兵們伸長了脖子,雙眼圓瞪,想要看清細線究竟伸到了哪裏,卻不知道就連這根線,都隻是因為魔術彈飛的太快,創造出了搖曳在其尾部的假象而已。

    作為塵海這個魔術的主人,斯畢自然是能夠感應到陰劍仁的死亡的,隨著空氣中飛沙緩緩降下,半跪在地上的岩石傀儡也重新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當中。落下的塵土慢慢地積在岩石傀儡的肩頭上,肩頭朝下一點的位置,赫然出現了一個大洞,從洞口看進去還隱約可以看見篆刻在傀儡體內的法陣紋路。

    一切塵埃落定,先是一根粗壯的岩石手臂墜落,激起一陣塵土,緊接著整個岩石傀儡的身體都開始崩塌,變成大大小小的石頭滾落在地麵上。

    陰劍仁,卒。

    不,作為人類的陰劍仁其實早就死去,此時倒下的,不過是一個不願從戰場歸去的亡魂罷了。他完成了一個軍人的使命,也走向了一個軍人的宿命,他以鋼賀人的身份贏得了斯畢的尊敬,這位日理萬機的西部防務總長沒有急著離開,反而在原地駐足了許久。

    陰劍仁的突襲,讓斯畢不得不停止用魔法幹涉鋼賀軍的傳送陣,轉而來對付他。其實就算斯畢不出手,麾下諸多士兵也足以抵擋住陰劍仁,隻是那樣一來,基徹軍普通士兵必然傷亡慘重。連黎飾章都被陰劍仁擊倒,到現在生死未卜,蕭萃手下的精銳聖殿騎士也是被一手石矛術亂殺,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所以斯畢出手了,代價是失去了留住鋼賀第二順位繼承人的機會,自己這邊的探子前不久傳回了賀必王不在鋼賀的情報。按照斯畢的設想,如果自己能夠將賀予王生擒,那麽接連失去兩位繼承人的鋼賀王或許會有所行動。而鋼賀人做得越多,就會錯的越多,隻要這些蠻子敢從山裏走出來,斯畢就敢給他們迎頭痛擊。

    可惜了,也許是同為戰神信徒的憐憫,讓斯畢最終還是接受了陰劍仁的挑戰,隻可惜最後陰劍仁也不是真正死在了斯畢自己手上。

    看到陰劍仁倒下,士兵們都禁不住發出陣陣歡呼,就連斯至的嘴角也有幾分得意地上揚。張遠也如釋重負,雙手順著法夫納的扳機一點點地放了下來,有時候一個人心裏藏著天大的秘密,他反而又會有一種在眾人麵前大聲說出來的衝動。他呆呆地看著遠處的巨石,眾人的歡呼聲仿佛越來越遠,直到身邊的庹必昂一把抓住他的手,才讓張遠反應過來。

    “你打中了,你打中了!太好了,太好了,你一定得給我談談你的剛剛扣動扳機的感受。對,還有你的射擊技巧,你是怎麽穿過那麽厚的塵土打中目標的,我們什麽都看不見,你是怎麽看見的?”庹必昂激動得手都在顫抖,連帶著張遠的手也抖個不停。

    張遠抬了抬兩邊的嘴角,感覺自己笑得有點假意,便又多調動了幾分麵部肌肉,讓自己的笑看上去更真實一些“我我也沒有怎麽瞄準,就是,瞎蒙的。”

    見張遠笑得有幾分苦澀,庹必昂連忙問道“喂,你沒事吧,你好像不怎麽高興啊?”

    “我沒事,可能是有點累了吧,休息一下就好了。”

    張遠將手從庹必昂手裏抽出來,另一隻手扶著法夫納想要站直身。沒想到就在他手接觸到法夫納的一瞬間,岩石傀儡的殘骸上突然衝起一道黑光,直接飛向了張遠。說時遲那時快,根本就沒有人反應過來,因為這道光速度比法夫納的魔術彈還快,等周圍人意識到自己眼睛的看到了什麽東西時,黑光已經落到法夫納上麵,接著又通過法夫納傳到張遠的身體裏了。

    被黑光附身的前一秒,張遠腦子裏隻想了兩個字。

    詛咒。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張遠兩眼一黑,失去了意識。

    歡呼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著張遠這個功臣突然倒下,變得茫然無措起來,庹必昂張大了嘴巴,雙手還保持著剛剛拽著張遠手的姿勢。隻有斯至最先反應了過來,趕緊招呼兩邊的士兵過來抬張遠,他對張遠的本意也是見獵心喜,當然不可能見死不救。

    埋頭沉思的斯畢微微抬了抬眼,似是沒看見發生的一切。突然間,他身影一晃,身影就從原地消失了,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土係魔術·縮地。

    坐在戰場廢墟上的黎冉也看到了張遠倒下的一幕,正想起身,卻感覺腿上枕著什麽東西,低頭一看,原來自己還抱著哥哥黎飾章。不看還好,這一眼看去,淚水又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往下滴落,嘴裏反複輕呼著哥哥二字。

    就在這時,她突然感覺有什麽人就站在自己麵前,抬頭一看,這才發現是斯畢。黎冉趕緊抹了抹眼淚,喊道“總長大人,我哥哥沒事吧?”

    斯畢蹲下身子,一根手指伸到黎飾章的鼻子前探了探,臉上的神情便多了幾分凝重。倒不是因為黎飾章死了,恰恰相反,燃燒過生命的黎飾章居然還剩了一口氣,隻是這口氣如同遊絲般,也不知道能吊住多久。

    但正因為黎飾章還活著,斯畢也不得不救,就是不知道此時已經在鬼門關前徘徊的黎飾章能不能重燃生機了。

    斯畢伸出兩隻手,從下麵托住黎飾章的身體,說道“好了,小姑娘,把你哥哥交給我吧,他現在沒什麽大礙,隻是需要我帶他去休息休息。”

    黎冉腦袋裏空空的,隻是哦了一聲,又點了點頭,任由斯畢將自己哥哥的身體接了過去。直到斯畢轉身走了兩步以後,她又突然問道“那個,張遠他”

    斯畢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語氣平靜地說道“戰神的詛咒,你我都說不準是什麽結果,看他造化吧。”說完斯畢身形又是一晃,再看時已經沒了蹤影,和黎飾章一起消失在了黎冉的視線中。

    黎冉坐在原地,兩眼呆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另一邊的士兵們已經把張遠抬上了一輛風帆大車,正準備送到軍醫那裏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驚雷突然劃破天際,好像打在了槿關城裏的某處。接著天空下起了小雨,雨滴落在戰場上,打落了飛塵,也撲滅了餘燼。黎冉沒有支開元素屏障去擋雨,任由雨水將自己從頭到腳全部淋濕,一頭烏黑的秀發也披散在麵前,完全遮住了臉。

    雨與少女,組成了這一戰最後的畫麵,她就靜靜地坐在那裏,如同畫麵定格了一般。

    槿關城守衛戰,至此畫上了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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