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九、學士,你怎麽這樣想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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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們父子,自尋死路!”

    徐處仁說這番話時,是真心實意的,在他看來,周家父子來到利國監,在他這個徐州太守治下,沒有來主動投靠,這是第一樁罪;對付向家,未經過他的同意,這是第二樁罪;不主動將造水泥的功勞雙手奉上,這是第三樁罪;不及時救援彭城,這是第四樁罪;不主動交出冶丁兵權,此第五樁罪;最後還有第六樁罪:不肯主動出來背黑鍋。

    有此六罪,自然是自尋死路了。

    說到這兒,徐處仁也沒有興趣再與周銓說什麽,他一揮手:“將他捆起來,還有他的那些手下,放一個人回去報信,其餘人,也全部捆起來!”

    “且慢,我還有一事,要稟報學士。”周銓卻叫道。

    徐處仁不想聽,不過見關士廉與穆琦的神情,似乎都很好奇,當下道:“你說。”

    “家父未能來迎接學士,是因為他已經親領三百悍勇之卒,沿運河南下,中途截殺賊首二曹操去了。”周銓看了看天色,然後露出一個微笑:“看時間,此時他已經得手了吧。”

    徐處仁愣了愣,然後勃然大怒:“荒唐,三百人去擊賊,你父死了半點都不可惜,但是摧殘了勇士,實是大罪!”

    “三百人擊賊足夠了,我方才說過,賊人是烏合之眾,若是你這無能蠢貨,有三萬人都對付不了,但是我父親,三百人就足夠!”周銓冷笑道。

    “將他捆住,嘴巴堵了!”徐處仁倒是有些養氣功夫,沒有再糾纏,隻是下令道。

    但是關士廉與穆琦對望了一眼,卻都沒有動手。

    “關士廉,穆琦,你們聽到沒有,動手!”徐處仁叫道。

    “學士,失彭城之罪太大,恐怕周家父子,區區利國監知事,還背不起這口黑鍋,不知道學士還要找誰來分擔這罪名?”關士廉沉聲道。

    “嗯?”此時徐處仁終於意識到不對了。

    武衛營的這位指揮,似乎是不太聽話啊。

    “關士廉,莫非你是想造反?穆琦……穆琦!”徐處仁又向穆琦喝道。

    “老爺休怪,俺是彭城人,若是周儻真擊敗了二曹操收複了彭城,俺妻兒老小,恐怕都要落入他手中……”穆琦苦笑道。

    他當然不是為了妻兒老小,象他這般自私之人,隻會為了自己的前途。徐州之亂,必須有足夠份量的人背黑鍋擔罪責,顯然周儻是不夠這個資格的,如果徐處仁要自保,最大的可能就是將他們這些小官小吏推出去分擔罪責,他才不想當此替罪羊!

    “與其讓我們這許多人受朝廷責罰,學士,你老人家何不高風亮節,一個人將所有罪名都擔了?”關士廉沉聲道。

    “你們……來人,來人!”徐處仁心知不妙,大叫起來。

    “學士你不必叫了,我們跟學士一日有餘,學士連口水都沒有賜予我們,周衙內才見我們片刻,我們酒肉管飽……學士以為士卒之心,還會站在你那邊麽?”

    “況且跟著周衙內,我們還能分潤些功勞,學士既然一人擔了罪責,我們就少了些負擔,最少也可以算個將功折罪。”穆琦也道。

    跟著徐處仁能有什麽好處?不但要擔罪責,功勞也半點沒有,至少關士廉與穆琦二人都不相信,徐處仁能夠帶一群未曾訓練的冶丁,擊敗雖然同是烏合之眾卻更為凶悍的亂賊。

    徐處仁臉色難看,目光在眾人麵上轉來轉去:“你們是何時勾搭上的!”

    然後,他的目光在人群中一轉,落在了紀春身上。

    紀春也是隨周銓前來迎接者之一,他來之後,一直很活躍,在穆琦身邊轉來轉去,方才吃飯之時,他就不停地為穆琦布菜添酒!

    後來穆琦還帶著他,來到了關士廉身邊,三人談笑了一番——定然就是那時,他們搭上了線!

    周銓也很滿意地看著紀春,若不是紀春跟在穆琦、關士廉身邊,他如何會讓此二人近身。

    就算被這二人近身,周銓也相信,憑借自己如今的戰鬥能力,足以逃出二人控製。

    “徐學士,你身為徐州太守,守土有職,如今彭城陷入賊人之手,百姓流離,軍士亡殞,你卻逼迫將士護送你逃命,你讀的聖賢書都去了哪兒?”周銓慢悠悠地說道。

    “你也敢與我說聖賢書?”徐處仁到了這份上,破口大罵,再也顧不得其餘。

    他知道自己已經滿盤皆輸,好在自己身為朝廷命官,又有學士之名,這夥狗賊不敢亂來。

    他罵得難聽,周銓卻是笑著,隻拿目光在關士廉與穆琦二人身上打轉。

    他無所謂,徐處仁如今成了孤家寡人,最重要的是,他父親截擊賊首之戰此時應當已經結束,大局已定,故此不在乎徐處仁說些什麽。

    可是關士廉與穆琦卻不同,他二人此次,可是把徐處仁得罪狠了,若不能徹底搬倒徐處仁,他們少不得有後患。

    兩人對望了一眼,穆琦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這一哭,讓徐處仁也閉住嘴,不知他發什麽瘋。

    “學士,學士,你真是忠義之士,自慚失土之責,欲自盡以報君王社稷!”穆琦哭嚎道。

    關士廉聽得這,隻覺得頸上毫毛都豎了起來:“這廝果然心狠手辣,這可是一位學士,當過一任宰相的高官!”

    穆琦這種積年胥吏,又是在班頭這個位置上,象這種讓人“被自殺”的事情,做過沒有七八回也有三四回。

    隻不過這一次“被自殺”的是徐處仁罷了。

    徐處仁臉色灰敗,張嘴正要大叫,穆琦卻已經撲了上來,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此前為了避免周銓的侍衛靠近,他們走得遠了些,現在身邊,都是穆琦與關士廉的親信,故此穆琦此舉,做得甚是大膽,根本不怕被人看到。

    徐處仁猶自掙紮,穆琦急叫道:“關指揮,事到如今,你還脫得了身麽?”

    關士廉臉色蒼白,不過卻大步走了過去,幫助穆琦將徐處仁按住。

    他們二人都看向周銓,卻發覺周銓背轉身去,仿佛什麽都沒有看到。

    徐處仁的嘴被穆琦堵住,隻能唔唔亂叫,也不知是咒罵還是求饒。看到這老兒還拚命掙紮,穆琦哼了一聲:“學士,體麵點,如今這樣,你還可以保住身後之名,一家老少因你忠烈之舉還有蔭庇。若是不如此,有失土之罪,蔡相公還會饒過你?不唯你自己,就是你的滿門老小,不死在蠻瘴之地,也要背井離鄉流徒千裏!”

    “正是,正是,此時了斷,還少不了一個忠烈之名,朝廷還會給你個美諡。”

    周銓走得遠了些,還聽到穆琦與關士廉在“苦勸”。他二人一邊勸,一邊將徐處仁往崗上樹林裏拖,周銓向狄江使了個眼色,狄江會意,悄然跟了過去。

    “衙內……”望著這一幕,紀春有些驚駭。

    周銓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日多虧了你,初見你時,倒沒發覺你有這般本領,你願不願意辭去捕快之職,到我這兒來效力?”

    周銓這話讓紀春頓時忘了害怕,忙翻身下拜:“願為衙內效死力!”

    “我在狄丘要些事,一世富貴少不了你的,隻要努力去做就行,死不死的,莫掛在嘴邊。”周銓哈哈一笑。

    紀春這人頭腦靈活,善於奔走,還有些正義感,更重要的是,這廝的運氣不錯,故此周銓有意把他納入麾下。

    隻不過這廝不是周儻的老兄弟,也不是陣列少年,收入麾下還需要一些考驗。

    紀春又向周銓拜了拜:“我早就不想幹那個捕快了,還是跟著衙內做事痛快!”

    自然是痛快的,周銓吩咐他聯絡穆琦與關士廉,許出的賞錢就有一百貫!

    正欲與周銓再說幾句話,卻見遠處一騎飛馳而來,周銓看了之後,“咦”了聲,不再理會他,而是快步向山崗之下行去。

    那一騎也看到這邊的人,向這裏奔來,紀春再仔細看時,認出那人,正是擒史奉仁時跟在周銓身邊的那個壯漢。

    來者是武陽,他身上還沾著許多暗紅的血跡,眼中略有疲意。

    紀春想要跟上去,卻看到周銓的侍衛少年都立在那裏沒有湊近前,心裏明白,武陽與周銓大約有什麽秘密話兒要說。

    果然,兩人嘀咕了幾聲,武陽便搬了塊石頭,放在大樹下,靠著大樹打起盹來,而周銓則是再度走上山崗。

    “你認識我狄叔吧,狄叔手下正缺可靠又能幹的人,你去幫他,我要知道狄丘乃至徐州地界上所有的大小事情。”周銓向紀春道。

    這是紀春的本行,他當即點頭:“必不負衙內所望!”

    就在這時,關士廉與穆琦一臉戚容走了回來:“衙內,我們苦苦相勸,可是徐學士就是不聽,他自慚激起民亂在先,失土有責在後,已經自縊了……”

    “唉呀,怎麽會如此!”周銓一臉驚駭之色:“快帶我去看看!”

    跟在關、穆二人身後,他們到得崗上小樹林中,隻見徐士仁掛在一棵歪脖子鬆樹之上,周銓以手掩麵,露出不忍的神情:“學士何至於此啊,我方才得到消息,我父親截擊成功,已經陣斬二曹操,如今正進軍彭城,隻等片刻,便可失複失城,學士你怎麽就這樣想不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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