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四、有人送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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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仲先皺眉望去,卻見插話的人不是他的隨從,也不是跟著周儻來接待他的人。

    說話者生得一副好相貌,看上去文質斌斌,甚為俊俏。

    而且非常年輕。

    苗仲先心中一動,將到嘴邊的喝斥咽了回去,徐徐說道:“此子相貌不凡……敢問是何人?”

    “此乃犬子,這段時間都在海州,不意今日竟然回來了!”周儻也很是驚奇。

    周銓去海州已經一個多月近兩個月,雖然一直有書信往來,但此前的消息中,並沒有提到最近要回狄丘。

    “原來是周郎在前,當真是聞名不如見麵……好好,還請周衙內帶我一起,瞻仰一下貴處的學校!”

    龍川別業的學校,是大院中的一座小院子,離住宅區很近,但離規劃中未來的工業區卻有些遠。

    而且學校周圍,還預留了大片地方,以供未來擴大所用。

    如今學校裏的三幢樓,一幢是教學所用,隻有二層;一幢是住宿所用,有三層,還有一幢則堆放各種物資,同時將二、三兩層充當宿舍。整個學校中,共有百餘人,地方還空著許多,不過等到年底,周侗會帶來新一批孩童,車莊裏的孩童也將會轉過來這裏,到那時,這裏的學生數量將會突破三百人。

    “學堂之中,按進度來教學,每月小考一次,每三月大考一次,大考與兩次小考的成績都能達優者,可以晉升一舍……如今有四舍,初入學者從一舍開始學習。”周銓在旁笑嘻嘻地說道。

    “三舍法……不對,你這是四舍法?”

    “最終目的是六舍。”周銓道。

    他的六舍,就是六年級,自然,在省掉大量無用課程之後,他這裏的六年級基本可以相當於另一世的初三了。

    目前進入四舍的隻有他從京師帶來的少年中最優秀者,數量也隻有區區八人,就是孫誠,也隻是勉強擠進其中。

    王啟年在三舍,而李寶……不提也罷。

    “不知你請的是哪位大儒7ding7點7小7說,.2≦3.≈o< s=”arn:2p 0 2p 0”>s_();來擔任山長?”

    “大儒?沒有必要,我自己就可以擔任山長。”

    周銓的話,讓正在邁步進入學校的苗仲先停住腳步,他驚訝地看著周銓:“未曾想到周郎竟然也是學問大家。”

    周銓笑笑沒有回應,以他所學,在這個時代當一位學問大家,那是綽綽有餘。

    在學校裏轉了一圈,特別是翻了翻少年們所用的課本之後,苗仲先笑道:“唉呀,你這邊為何未授經義,課程設置,也是不甚合理,周郎,若是不嫌棄的話,我可以舉薦幾名大儒,來在你這裏擔任先生。”

    “我這裏不需要大儒。”周銓淡然回應。

    苗仲先原本以為周銓會連聲道謝,接受他的好意,卻不想周銓的回應竟然如此生硬,甚至連絲毫麵子都沒有給他。

    “不讀經義,如何知書達禮,如何科舉唱名出人頭地?”苗仲先問道。

    周銓微微抬起下巴,指了指周圍:“我這學堂,非為科舉唱名而設,我這裏培養的,也不是書蟲……我要培養能設計新自行車的名匠,要培養可以用水泥鋼鐵在黃河上建大橋的大師,要培養能讓大宋糧食畝產翻倍的農師,唯獨不培養科舉進士。”

    周銓這一番話,說得苗仲先臉上忽青忽白。

    因為他口氣裏,對進士之類的科舉儒生甚為輕視,似乎覺得,那些匠人都比他們這些進士要有用得多。

    “如此……既耽誤這些學子前程,又不利於朝廷選拔人才,此乃大謬。”苗仲先勉強說道。

    “於國於民有利,才算是前程,會寫兩篇文章,能謅幾句詩詞,可以為衣否,可以為食否,可以殺敵否,可以充盈國庫否?”周銓一連串的問題,讓苗仲先目瞪口呆。

    好一會兒之後,苗仲先哼了一聲,一甩衣袖,轉身就走。

    周銓這番話,可是將他們這樣科舉出身的文人全部否定掉了,他們的存在,仿佛毫無價值!

    哪怕他麵皮再厚,心思再深,這個時候,也無法在此地呆下去。

    走到門口時,他才轉過頭來,麵沉似水:“周衙內,你這是與天下讀書人為敵!”

    “我隻是與那些隻知讀死書的蠢人為敵罷了,若有人自認自己於國於民毫無益處,不妨敵視我。”周銓冷笑道:“上一個如此敵視我者,名為徐處仁,他激起民變,雖然想以死來抵罪,可如今徐州百姓,哪家不罵他?”

    苗仲先渾身微微一顫,再看周銓時,目光中既有憤怒,也有羞懼。

    這是拿徐處仁的下場嚇唬他,要他老老實實配合,可偏偏苗仲先還就怕了這種嚇唬!

    望著苗仲先帶他的儀仗離開,周儻皺著眉:“應付他一下便是,你怎麽非要招惹他!”

    “別處應付一下無妨,這學堂之事,絕對不能讓他們這些舊文人伸出手來,這是底線,若不讓他明白這一點,今日裏往學堂安插一名所謂大儒,明日裏就要調整我學堂的課程,將我的算學、力學都取消了,整日去背什麽經義……笑話,幾句陳詞濫調,兩篇顛倒文章,便能治好天下?”

    被兒子搶白了一陣,周儻卻無言反駁,再仔細想想,他這樣的武人,吃足了文人們的虧,兒子那番話說的,還真讓人覺得解氣。

    不過,周儻可不想要兒子在自己麵前這麽得意。

    “你來得正好,快沒錢了!”周儻麵無表情地說道。

    “無妨,我已經從京師請錢來了……十二日之後,京師會有人送錢來。”

    “送錢?”周儻訝然道。

    他知道兒子現在支撐若大事業靠的是什麽,還是抵押了自行車收益後向梁師成等借貸來的錢。這筆錢也快要花完,而水泥窯現在賺的錢,也隻夠維持龍川別業的擴張。

    至於海州那邊巨大的攤子,暫時是沒有收入的,隻能等玻璃窯遷去之後,才可能成為周銓的聚寶盆。

    “對,京師中各大富商,京東兩路的各大豪族,少不得要來我們這裏,老爹,到時在食堂那邊招待他們,你準備好一些人手聽用就行了。”

    周銓的話,讓周儻很是生氣,總覺得自己的兒子似乎一直在對自己指手劃腳,當真是父道尊嚴掃地。不過這也沒辦法,誰讓他坑了兒子這麽多回,就連現在自己的官帽子,都有兒子大半功勞!

    “還是等你娘來收拾你吧……對了,武陽來信說,你又以身試險了?”周儻總算找到了能夠恢複身為老爹尊嚴的借口:“好大的膽子,竟然不將老爹我的叮囑放在心上,來來來,先家法侍候一番!”

    他還沒有拿到抽人的白臘杆子,周銓已經撒開腿,轉眼間跑得老遠去了。

    苗仲先在周銓這裏碰了一鼻子灰,回到彭城中時,恨得牙極都癢癢的。

    官不修衙,周儻在狄丘也沒有怎麽修知事衙署,他大多數時候都在窯場辦公,或者在龍川別業現場辦事。但無論如何,周儻好歹還有個衙門,而苗仲先在彭城之內,卻沒有衙門可用。

    他現在的衙門,就是借用了文廟,還需和一群失了家業又不願意去狄丘的百姓擠在一塊。這些百姓當中,相當一部分是好吃懶做的潑皮無賴,每日裏就眼巴巴看著苗仲先,"shen yin"呼號,請他想法子賑濟。

    他哪有什麽可以賑濟的!

    朝廷下撥的糧食還在路上,恐怕到明年也未必能發放下來,如今救濟災民的糧食,乃是利國球社與京師大球社所捐——實際上苗仲先明白,這其實是周銓從利國冶主那兒借來的錢糧。這些賑濟錢糧的每一文錢、每一粒米,都有周銓派來的人盯著,苗仲先明裏暗裏伸了幾回手,都被毫不客氣地拍了回去。

    周銓是小財神的說法,在京師裏早有流傳,苗仲先去狄丘,目的也就是看看這位小財神能不能帶上自己一起發財。千裏為官隻為財,來這徐州,不但不能發財,還得照顧那些災民,這官當得還有什麽滋味?

    結果雖然恰好遇上了周銓,二人卻是話不投機,不歡而散,苗仲先雖然在離開時說了一句怪話,卻根本不敢有所動作。因為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徐處仁,沒有徐處仁的影響力,也隻能壞壞周銓名聲,根本無法號召士林來與周銓全麵作對。

    就算有這影響力,他也不敢。

    正因為如此,他心中極是鬱悶。

    在臨時充當衙門的文廟裏打了個轉,苗仲先實在聽不得那些好吃懶做者們的號叫,於是又帶著一群差役開始巡視四周。他身邊的主人吏員,暫時還沒有補充齊,故此還得依靠穆琦等人。

    當他們巡視到東門時,卻聽到這裏聲響連連,仿佛是有人在擊打石塊。苗仲先心中煩躁,嫌這聲音吵,便問道:“那邊是怎麽回事?”

    穆琦笑道:“老爺有所不知,那是有人在拓印蘇學士的碑文。”

    “蘇軾的碑文?”

    “正是,蘇學士治徐時,戰勝洪災,建黃樓以誌之,然後請其弟蘇相公做《黃樓賦》,自己親筆所書,刻為石碑,立於黃樓之側。後來元佑黨禁,徐人畏懼,將石碑沉入壕溝之中。前些時日,聽聞朝廷不禁蘇學士書法碑文,故此好事者又將之撈起,再立於黃樓之前。這幾天來,每天都有人來此拓印碑文。”

    苗仲先聽得心中一動,突然間,一個發財的主意浮上了他的心頭。(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