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盧進義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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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進義誌得意滿,哈哈大笑。
“諸位兄弟,今日我為寨主,先定下規矩,咱們梁山寨自今日起,要替天行道,這間大廳,便稱聚義廳吧!”
“是,大哥說的是,替天行道,聚義廳!”眾人紛紛叫嚷。
當然也有應付的。
何順的眼睛悄悄轉了兩下,張開嘴,做出喊的模樣,卻沒有喊出聲。
“諸位兄弟,我既然當了寨主,就要替諸位兄弟想一條出路……各位,咱們沒有活路了,朝廷行括田之法,八百裏梁山濼,都將收歸官家,咱們連喘口氣喝口水,都得向皇帝老兒交稅——繳不完的皇糧國稅,服不完的差事徭役,不是餓死累死,就是被鞭子抽死被刀子砍死,兄弟們,咱們不舉事,死路一條,舉事能成,還有條活路,而且不僅僅是活路,甚至是富貴之路!”
周圍群情洶湧,所有人都覺得身上躁熱,盧進義的話語,說到大夥心坎裏去了!
王倫別的長處沒有,但看人的眼力還是有點,能在這裏任個頭領的,多少都有點本領。有點本領,卻無法從科舉之途往上爬,他們就隻能覺得自己懷才不遇,藏著一副野心隱忍,直至被王倫招攬,也覺得當一個山寨頭目,實在委屈自己了。
如果盧進義當真能給大夥尋條出路,拜他為大哥,認他作寨主,也無不可。
“咱們這等人,有三條路,一是被狗官剿滅,大夥都被砍了腦袋一起去地下作伴;第二就是殺人放火受招安,逼得朝廷給咱們個官做;第三麽……諸位,劉邦是造反出身,他後來當了皇帝!”
眾人哄堂大笑。
劉邦一無賴亭長,成為大漢的開國皇帝,此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但是在座的雖然沒有見識,卻也知道,皇帝寶座,可沒有那麽容易奪來!
“諸位莫要笑,咱們當不了大宋的皇帝,去海外占塊地盤,弄個皇帝當當有何不可?”盧進義又道。
眾人的笑聲歇住了。
餘陽得意洋洋地捋著胡須,三角眼一閃一閃,這個主意,是他出的。
“諸位,請看這位!”
盧進義揮了揮手,隻見外頭走進一個人來,此人身材短小,皮膚黝黑,向著眾人拱手。
此人其貌不揚,在場無人認識,都有些詫異。
“這一位兄弟姓黎,名清,來自密州板橋鎮,世代為海商,如今被貪官汙吏逼得沒了活路,來投靠我……黎清兄弟,你說說吧。”
黎清咳了一聲,然後道:“兄弟我往來大宋、高麗、日本三國之間,知道在三國正中,有一島國,其名耽羅。島上地廣人稀,兵力薄弱……”
這黎清將耽羅國說了一通,隻說島上土人矮小懦弱,島上物產豐饒,卻沒有提此島早在七八年前就並入高麗之事。
“我欲奪占此島,自立一國,若是大宋有隙,我們可以攻伐中原取而代之,若大宋太平,我們可以退守此島自尋富貴……諸位凡願與我同行者,攻奪此島之後,可賜地兩百畝,女子一人,土人奴仆兩個,若有戰功,別有賞賜……諸位,咱們在梁山濼中,沒少劫過往來舟船,到時我們去劫海船去,每一艘上麵,可都是奇珍異寶,隻要劫得一艘,咱們兄弟一輩子就可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欲召人為亂,須先亂人心。盧進義這一番話說出來,在場群盜都覺得有理。
他們見識、眼光都有限,卻也明白,在梁山這裏坐吃山空,而且隨時要麵臨著官府的圍剿。若真能在海外自立一國,逍遙快活,時不時乘船上岸劫掠子女金帛,或者就在海上打劫過往商船,正合他們心意。
哪怕不想再在刀尖上喋血過日子,分得幾百畝地,有了女人奴仆,也可以小康一世。
若再有更大的野心,以大宋朝廷現在這種折騰法,遲早會折騰出事,到時大夥再反攻大陸,坐一回江山封王封侯也未必可知。
盧進義開始說王倫時,有意說要對付周銓,但是現在,他卻隻字不提周銓。
在盧進義話聲落後,眾人都嗡嗡地議論起來,盧進義聽得各種各樣的說法,心裏還是有幾分憂忡。
他悄然問身邊的餘陽:“餘軍師,你說此事能成麽?”
“哥哥隻管放心,咱們隻要能湊上兩三千願去做的人馬,便可以成此事,黎清兄弟不是說了嘛,耽羅人矮小懦弱,咱們一個可以戰他們三個!”餘陽得意地道。
他早與盧進義有所勾結,此次火並王倫之事,便是他的主意,而黎清投靠盧進義之後,盧進義也曾向他問計,他當時大喜,以“天賜不予必得其咎”為理由,說動了盧進義,一定要向耽羅下手。
盧進義如今的日子也不好過,周銓勢力越來越大,他想找周銓複仇越來越難,而且天下海捕文書,到處在追拿他,周銓直接給他的腦袋開出了五千貫的賞格,他的不少舊友故交,看他的目光都怪怪的,仿佛他是移動著的一串銅錢。
若非如此,在上回抓周大會失敗之後,他就會遠遠躲掉,哪裏還敢與周銓死磕。
現在終於有機會了,去海外稱王稱霸,高興了就到海州給周銓找點麻煩,不高興了……繼續到海州給周銓搗亂。
盧進義深知,有臘山寨的前車之鑒,梁山之人,並不願意真正同周銓對上,故此他隻以利誘之,以欲惑之,卻沒有再提尋周銓報複事宜,也唯有如此,才能讓這些利欲熏心的山賊水寇們下定決心。
“盧家哥哥,小弟是願意隨你去那個什麽耽羅的,但小弟隻有一個疑問,耽羅島離得咱們大宋,究竟有多遠?”
“是啊是啊,海上風浪且不說了,乘船要多久才能到?”
“花了幾日時間?”幾乎在梁山寨上眾人議論紛紛的同時,在海州新建的海港,周銓望著滿臉風霜之色的張順問道。
“到那邊因為借著一點順風,故此是四日,回來頂風,花了八天!”張順嘿嘿笑道。
周銓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大步走向前方,一個瘦瘦的漢子咧開嘴笑,不待他開口,就豎起了大拇指:“衙內,這軟帆果然可用,順風使橫,逆風使縱,如今我等都已經操演熟練了!”
這瘦漢子也是密州海商,姓平,單名為信,他恭敬地向周銓行禮,然後又道:“衙內初時將這船與我時,我麵上雖然聽衙內的,心裏其實嘀咕,覺得衙內又未曾出海,怎麽能知曉海上之事。現在來看,衙內果真是聰明天成,改用軟帆之後,升帆降帆要方便得多了,而且有橫縱之分,無論順風逆風,船皆可行,實在是……實在是……小人口拙舌笨,實在是想不到怎麽讚衙內之智!”
這廝看起來憨厚,其實是個一肚子精明的人,若非如此,也不能成為一位成功的海商。而且在海商界中,他家族地位相當特殊,其祖父平簡,曾作為神宗皇帝的秘使出訪高麗,為此還賜了個三班使臣的官職。
隻不過到了平信這一代,家道中落,連海船都因為年久而失修。他想著振興家業,偏偏周銓在海州大肆招募精通航海的水夫、船長,他便來此應聘。因為曾經十餘次遠航耽羅的緣故,所以得到周銓的重用。
經過改造的一艘一千料海船,便被交到了平信手中。
這艘船換掉了原先的硬帆,取而代之的是用絲綢製成的軟帆,桅杆結構上有了變化,一切都向著能夠進行大航海的海船改進,並且使用了滑輪組。為了提高船的速度和安全性,部分犧牲了舒適性與裝載量。論其載貨,隻相當於其它一千料海船的一半,但它所需要的最少水夫數量,也減到了其餘千料船的一半。
更重要的是,無論是順風還是逆風,它都可以搶風行駛,隻要不是天氣太過惡劣,它都可以往來於東海之上,而不必象舊式海船那樣,需要苦苦等候半年,才有合適的風向。
“平船主!”在細細問過整個航行過程之後,周銓很鄭重地道。
“在,衙內隻管吩咐!”
“三個月內,我會去耽羅一行,你看有沒有合適的時間,到時去的可不隻這一艘船。”周銓道。
“當然可以,這兩個月台風多,小人不讚成衙內出海,但到了九月……”平信興奮地滔滔不絕,將何時出海都定了下來。
周銓旁邊武陽欲言又止,唯有苦笑。
他知道勸止不了周銓,就連周儻,在周銓的蘇州之行後,也不再幹涉周銓之事。
這兒子本事太大,他這個當老子的已經從最初的自豪驕傲,到後來的嫉妒想要比一比,再到現在的甘拜下風老實給兒子看好窯場之事。
而且周儻也抽不出時間來。
現在的周儻,已經是一個很合格的技術官僚了,至少在如何建窯這件事情上,他已經遠遠超過周銓。各種各樣的窯爐,無論是水泥的玻璃的還是鋼鐵的,甚至就連普通的磚窯,他都極為精通。
特別是在高爐冶鐵煉鋼之上,他現在正在組織人手,進行一場技術突破。
武陽沒有說什麽,可這時卻聽到邊上有人怯生生道:“衙內,衙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