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二、陛下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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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初術者為正使出使高麗時,耶律大石就是他的副手,後來歸國之後,他被外放,為錦州刺使,大石仍然為他的屬官。

    隻不過耶律大石並不讚成他與耶律阿撒合謀造反之事,所以在起事之後,術者將耶律大石關了起來。

    念在舊情份上,同時也是愛才,術者也沒有難為大石,隻是不準他離開住所,此時耶律術者自覺窮途末路,想到耶律大石足智多謀,當即道:“請他來……是請大石,不,我親自去見大石,阿撒讓他再等等!”

    耶律大石麵色陰沉,看到術者時,隻是勉強擠出一絲笑。

    “聽聞大石要見我,有何事情?”術者問道。

    “刺使親自來見,想來謀反之事已敗,刺使就要大難臨頭了吧?”耶律大石不答反問。

    隻這一句話,就讓耶律術者偽裝出來的鎮定蕩然無存。

    “大石一向足智多謀,何以教我?”他猛然長揖,向耶律大石深施一禮。

    “外頭情形,我也約略知曉,刺使今日去看了遼河戰場,周銓……當真那麽強悍?”

    術者滿嘴都是苦澀之味,他點了點頭,將自己在戰場殘址上看到的情形說與大石聽,末了他歎道:“這宋人如此厲害,當初來使時,就該不顧一切,取了他性命,哪怕為此壞了兩國交情也在所不惜!”

    “現在後悔已經晚了……當年我契丹不過是大唐邊境異族,守門之犬,後來為何能夠雄踞漠北,進取幽燕,立此基業?靠的不是後悔,而是學習!”

    耶律大石沉重地說道,他這段時間被軟禁起來,不能外出,便開始深深思考,既考慮遼國麵臨的局麵,也考慮自己的處境。他是聰明人,靜下心來深思之後,意識到一個問題:大遼又到了一個極關鍵的時候了。

    “我們此前瞧周銓不順眼,覺得宋國被我們大遼打壓多年,但是,周銓這些年,卻是實實在在改變了宋國。既然如此,我們為何不能再向宋學,就象當初向大唐學一般!”耶律大石又道。

    向大宋學習,向周銓學習?

    耶律術者此前從未想過這問題,但這一次,他卻感到前所未有的震動。

    比如說,宋人擊敗女真的戰法,無論是傳說中的神仙道術,還是宋人發明的新武器,若是向宋人學習,他們大遼,也應當可以憑借此來擊敗女真!

    不過在一震之後,耶律術者苦笑起來:“大石,此事需從長計議,現在卻已經火燒眉毛,我們如何脫身,才能談得上繼續為大遼效力……”

    “刺使何必問我,此事你心中不是已有打算了麽?”耶律大石似笑非笑地道。

    術者確實心裏有了一個主意,周銓的戰績,讓他喪膽,再也不敢與周銓爭鬥,可想要避免餘裏衍說動周銓來攻伐,似乎隻有一法。

    “此事可成否?”

    “自然可成,天子新敗,最需要的就是平定內亂,緝拿禍首,若是刺使你不動手,隻怕有人反要動手了,別忘了,魏王還在,魏王可是一直未曾表態!”

    術者悚然驚覺。

    耶律阿撒滿心焦躁地在客廳中等待耶律術者,足足小半日時間,他才聽得外邊有動靜,伸頭一看,見來人確實是術者,這位契丹人中的紈絝一臉焦急:“術者,為何還不進兵,為何還不去中京、上京?”

    “這就去,這就去,不過,去之前,還要準備些東西。”耶律術者道。

    “什麽東西?”阿撒眉頭一皺:“若是錢糧,我幫你想想辦法!”

    “殿下是可以替我解決這個問題,為了入京,還請借殿下人頭一用!”耶律術者道。

    耶律阿撒駭然:“開……開什麽玩笑?”

    術者懶得與他多說,揮了揮手,隻見他身後耶律大石帶著數人湧了進來,一把抓住阿撒,將他摁倒在地。

    “耶律術者,你好大的膽子,我是世子,我父要當皇帝,我就是太……啊!”

    一名衛士動手,直接取了阿撒的性命,耶律術者看到阿撒已死,這才鬆了口氣。

    為了避免阿撒大叫大嚷,所以左右的人等都被術者打發走了,隻剩餘大石和那幾名衛士。鬆了口氣的耶律術者,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有了阿撒的腦袋,將之獻往上京,想來耶律延禧的怒火會得到發泄,自己即使官位不保,至少性命應是無憂。

    笑容還未到頂處,突然間,他覺得胸前一痛,垂頭望去,卻是一柄劍穿背而過,直出前胸!

    術者顫顫巍巍回過頭來,看到的是耶律大石冷冰冰的眼神。

    “你……你……”

    “我們要學習宋人,先得剪除掉製約我們的垃圾敗類,耶律術者,你和阿撒會一起到上京去的,旅途並不孤單!”大石低沉有力地說道。

    他既是術者的副手,在錦州城中豈會沒有自己的勢力,此前被術者親信控製,故此無能為力,現在重獲自由,他第一時間就聯絡親信。

    耶律術者以為自己出賣了阿撒便可以留命,卻不知道,大石經過深思熟慮,還在打他的主意!

    耶律大石雖然是宗室,但已經是遠支,想要在遼國這死氣沉沉的體製之中出頭,並不容易。

    一個是科舉,他已經參加了,而且還成了遼國少有的契丹族進士。二個則是軍功,他始終沒有什麽機會,這一次還不幸因為耶律術者的叛亂被囚,即使脫困,隻怕也要被打上耶律術者的標簽。

    現在則不然,他力挽狂瀾,智勇雙全,擒殺了叛亂的兩個罪首耶律術者和耶律阿撒,哪怕耶律延禧再昏聵,也會重用於他!

    忍著衝鼻的血腥味,耶律大石命令衛兵將兩顆首績都砍了下來,傳首示眾。

    外邊頓時傳來歡呼之聲,術者與阿撒的叛亂,原本就不得人心,此時見二人授首,城中盡是喜意。

    耶律大石鬆了口氣,將術者的親信都緝拿逮捕之後,他立刻做了兩件事情。

    “故此,大石林牙請公主前往錦州坐鎮!”

    遼陽城中,耶律大石派來的使者,跪在周銓麵前,極為恭敬地說道。

    周銓有些驚訝,他也沒有想到,當初曾與他爭辯的耶律大石,竟然如此抓住機會,在遼國政壇出頭。

    顯然,這家夥將成為遼國政壇的一顆新星,或許,會成為自己未來的對手。

    不過現在,雙方都有共同的敵人。

    “大石林牙是我的老朋友了,他在錦州,公主殿下很放心。你說大石林牙做了兩件事,一件是派使者到我這來,還有一件事情呢?”周銓問道。

    “大石林牙已經將術者與阿撒的首績用石灰封好,遣快馬連夜送往上京,同時還將周郎和公主的功績上稟陛下!”

    “我的功績?”周銓眉頭一挑,頓時明白,耶律大石這廝看似在替他請功,實際上是不懷好意!

    他一個大宋的海州沿海製置使,來為遼國立功,消息傳回大宋之後,大宋會是什麽反應?

    不過耶律大石用出這種手段,也很正常,他周銓不也在耍手段麽?

    微微笑了一下,周銓道:“替我多謝大石林牙,他送來的禮物,我卻之不恭,就收下了,另外,我軍遠來,要想守住遼陽,還缺些糧食,請他為我籌措一些!”

    “是!”那使者跪伏在地,連頭都不敢抬。

    “還有一事,勞煩你轉告大石林牙。這遼東之地,雖屬大遼,可如今終究是我們宋軍奪來,我願意將它還與大遼,以全兩國兄弟之誼,還請大石林牙轉奏遼國天子,用幽燕來換吧。”

    此語一出,伏在地上的使者渾身一顫,原本不敢抬頭的,現在也不禁偷望了周銓一眼。

    雖然周銓仍舊算是年輕,但雙目含威,與那使者對視,使者頓覺冷汗涔涔。

    他知道,大石林牙的計策被對方看破了。

    但周銓要他轉達的消息,他不能不轉達。

    遼國上京,耶律延禧正焦頭爛額,他組織了七十萬人,其中二十萬戰兵、五十萬民夫,發起對女真的遠征,以慘敗告終,伏屍從黃龍府一直到上京,綿延五百餘裏!

    而且女真人大軍進逼,他手中能夠拿出的,隻有一些殘兵敗將,還有臨時拚湊出來的一點兵力,實在不知道能不能擋得住女真人的這一輪猛攻。

    已經有大臣建議他西狩——暫時離開上京,以避女真人的鋒芒。可是離了上京,他又如何去號令遼國,平息耶律阿撒和術者的叛亂?

    好在女真人的前進步伐突然停住了。

    緊接著,女真人退軍,斥侯得來的口供,說是女真偽皇阿骨打長子死了,故此退兵回黃龍府。

    這個消息,讓耶律延禧鬆了口氣,不過,在性命之憂去後,緊接著,就是雷霆之怒。

    他不覺得此戰失利是自己的責任,在戰事關鍵之時發動叛亂的耶律阿撒和術者二人,必須為此負責。

    但是因為女真人退兵是真是假還不清楚,而他收攏的殘兵兵力不足,又沒有糧草賞賜,所以征討逆臣之事,暫時被他放下。

    向來昏聵的他,終於不再沉溺於田獵酒色,開始正兒八經處理政事,但如此多的事情,又讓他頭昏腦漲,脾氣暴躁。

    九月初一,眼見天色轉寒,耶律延禧獨坐宮中,突然潸然淚下。

    他想餘裏衍了,若不是他召餘裏衍隨軍,哪裏會落得現在一個生死不知的下場!

    正在這時,蕭奉先滿臉喜色,匆匆趕來:“陛下大喜,陛下大喜!”(未完待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