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四、石秀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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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頭領用看白癡的目光盯著那廝,那廝則是莫明其妙,然後感到陰風慘慘,背後似乎有刀抵著,隨時可能要他性命。

    宋江滿麵戚容,目光從那廝身上移走:“諸位兄弟,覺得如何?”

    “宋江哥哥還請節哀,此事非是哥哥之過,是眾兄弟誤會了石秀。哥哥,石秀兄弟一份赤子之心,咱們唯有將他遺誌實現,方能告慰他在天之靈!”

    “對,對,石秀兄弟還有幾房妻妾,兄弟們定要替他養起來!”

    “日後有了兒子,還可以過繼給石秀兄弟,以承祧他的香火。”

    “到那時咱們大小都是個官了,幫上那孩兒一把,讓他也當官,日後立了功勞,還可以懇求朝廷,赦免石秀兄弟的罪名。”

    眾人七嘴八舌,各自出著主意,其核心就是一句話:石秀不能白死!

    怎麽不白死,當然是將他的腦袋送給周銓,以換取周銓諒解,實現招安目標。

    不過要動手砍石秀的腦袋,眾人雖然話裏話外是這個意思,卻都看著宋江,等著宋江的決斷。

    此時宋江,跌坐在座位之上,雙眼緊閉,淚珠滾滾,仿佛因為悲痛而失了神智一般。

    眾人都在琢磨他的真實意思,見他這模樣,便猜出了大半,更聰明的,再往細裏想,隻覺得毛骨悚然,石秀之死,隻怕其中還有問題。

    沒過多久,解寶從人群中出來,拔出腰刀,一刀就將石秀的腦袋砍了。

    宋江睜開眼,驚呼道:“解寶兄弟,你這是為何?”

    “哼,做大夥都想做的事情。”解寶粗聲道。

    眾人頓時尷尬起來,這一句,確實將眾人的心意都直接說了出來。

    宋江正待再說什麽,吳加亮卻上前,輕輕拍了拍解寶之肩:“解寶兄弟所為沒錯,雖然他與石秀向來不睦,但大夥都知道,那是兄弟之爭,方才得知石秀兄弟自剄,若說寨主最心痛,那他便是第二心痛者。可是死者死矣,唯有這樣做,才能讓石秀兄弟在天之靈安息,為此,解寶兄弟背起這罵名……諸位兄弟,這一刀,不是他砍的,是為我們砍的!”

    “是,解寶兄弟仁義!”

    “若不是解寶兄弟動手,石秀兄弟就白死了!”

    “以我愚見,石秀兄弟的幾房妻妾,也須交由解寶兄弟照看,我們才能放心!”

    在片刻沉默之後,眾人紛紛讚起解寶來。宋江麵上抽動了兩下,原本他是要裝作不忍,最後才為了諸兄弟砍下石秀的腦袋,現在解寶與吳加亮的一唱一和,卻讓他所有演技都沒了用武之地。

    解寶在諸頭領中地位向來不高,為何吳加亮要讓眾頭領欠他一個人情?方才吳加亮之語,分明是向解寶示好……

    然後宋江悚然動容。

    解寶是舊梁山寨的老人,而周銓手中,有不少俘虜過去的舊梁山寨人物,他們與解寶,才是真正的舊日交情!吳加亮如今拚命捧解寶上位,顯然是想明白這一點,希望借著解寶的關係,能得到周銓的青睞。

    不對,不對,不僅是解寶,那日衝突之時,解寶可是被勸出了聚義廳,聚義廳後來發生的事情,他並不知曉,除了解寶之外,這些頭領中,還有別的人……

    心念電轉,宋江目光在眾人麵上一一看過,隻覺得每一個人都象是早被周銓收買了的奸細。

    然後他歎了口氣,便是查出來又能怎麽樣,山寨到了這個地步,可以說是不戰自潰,已經沒有辦法繼續獨立了。

    “唉!”他再度重重一歎,勉強將戲又演了下去:“既是如此,將石秀兄弟的首績,送給周製置吧……”

    當石秀的腦袋放在木盒裏送到周銓這時,周銓看都沒有看,讓人在外刨個坑埋了。

    他此時手中有一封信,讓他神情有些古怪。

    “日本派來了使臣,繞開了濟州、海州,在明州登陸,向明州的沿海製置使申訴,有大宋不法奸商,充作海盜,在日本劫殺良善,走私禁物,圖謀為亂?”

    “明州製置使不敢擅專,將之稟報上來,消息落到了朱勔手中,朱勔如獲至寶,將此事隱瞞出來,將日本使者藏在花石綱中遮人耳目,將之送往京師,但花石綱船為徐州巡檢所獲,落入苗仲先手中!”

    寄來這封信的是徐州府的班頭穆琦,所謂鐵打的吏員流水的官,在得到周銓允許之後,這個無能之輩繼續擔任徐州府的班頭,數年間都沒有什麽出色表現。可今日,他卻有了意外的收獲。

    所謂守株待兔者,便是指他了。

    “苗仲先這廝倒是有趣,將這花石綱扣住,既不發往京師,也不向我通氣,這家夥……唔,他在待價而沽吧?”琢磨了一會兒,周銓笑了:“穆琦庸人一個,苗仲先這廝為了搞錢,這些年做了不少把戲,莫說他,連啟年和紀春都沒有發覺,偏偏這次日本使者的事情泄露出來,也是苗仲先給我發出消息呢……”

    原本周銓對苗仲先是非常看不上眼的,因為此人太過愛財,手段也很是不堪,隻不過因為他還算聽話,背後也有朝中大佬照看,所以周銓才容他。

    如今看來,果然自古以來貪官多能吏,這廝實際上還是有些本領。

    “日本使者麽……那就見上一見吧。”

    此時時機已經漸漸成熟,日本使臣的到來,在某種程度上,正好給了周銓一個借口。

    在攤丁入畝之後,大宋的錢荒更加嚴重,靠著走私和私自開采來的日銀金銀銅礦,已漸不足以支撐每年增長近一倍的貨幣需求。在無法直接印刷紙鈔票的情形下,必須加大從日本獲取金銀和銅礦的力度。

    那麽……到了和日本簽訂一份有利於華夏的條約之時了。

    日本派往大宋的使團人數有三十餘人,他們能避開濟州島的東海商會戰艦,當真是花了不少力氣,也吃了不少苦頭。

    不過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在蘇州,他們終於知道,那位看似得到大宋舉國支持的海州沿海製置使周銓,竟然還擁有實力強勁的政敵。

    控製著大宋最繁華的東南半壁的朱勔,這位在往來於大宋和日本之間商人口中的東南王,願意支持他們,幫助他們去拜見大宋的皇帝。

    隻不過這也造成了一些變化,原本他們是要去尋門路見蔡京的,可是朱勔卻說,蔡京與周銓乃是同黨,因此,送給蔡京的禮物,就被轉給了朱勔,隻有一封信,還會送到蔡京府中。

    隻不過當他們到徐州時,原本保護他們的朱勔部下,被一群非常狡猾的人調開,藏在綱船中的他們,被徐州太守發現了。

    身為正使的平忠盛此時覺得滿頭都是霧水,不知該怎麽辦才好。他想了又想,隻能來到副使源為義的屋中。

    源為義本是日本關東土豪般的人物,源氏前些年在關東的勢力膨脹得很快,但主要依靠的還是土地。平忠盛多少有些瞧不起那時的源氏,因為在平氏看來,靠著田裏刨食,並沒有多少收入,真正的財富來源,還是大海。

    也就是走私。

    平氏控製著宋國與日本之間的走私貿易,直到濟州島的崛起,繞開了平氏,而與源氏中的叛支源義綱聯手,通過源義綱的私臣高層隆景與石橋純術,重建了一條規模更大、組織更為嚴密的走私網絡,將平氏的走私網打得落花流水。

    這也讓被流放在佐渡的源義綱積累了相當的財富和人手,他深恨源氏本家對他的汙陷,隨時都有可能舉起叛旗,這讓繼承了源氏家族成為所謂“源氏棟梁”的源為義大驚。

    平氏與源氏關係相當複雜,比源為義更有資格繼承源氏的源太如今被平氏收養,平忠盛正是這個源太的舅舅。對此,源為義心中極為忌憚,總覺得有一天,平氏會支持源太回來和他爭奪源氏棟梁之位,再加上兩人在政治上分屬不同派別,故此哪怕同為使者,他們之間的關係,也實在說不上和睦。

    平忠盛來到源為義屋裏,兩人雙目相對,先是沉默,然後平忠盛開口:“這位宋國的徐州太守雖然對我們還算客氣,但是遲遲不送我們上京,也不讓我們見東南王的手下,我懷疑他別有打算。源君,你以為,我們該如何是好?”

    “你是正使,這樣的大事,當然是由你決斷。”源為義彎著嘴說道。

    兩人又是沉默,好一會兒,平忠盛道:“源君,我這個正使,你這個副使,都是花費了不少氣力才爭取來的,你難道想要此次出使空手而歸嗎?我還可以同濟州賊合作,你呢,你能和他們合作嗎?別忘了,佐渡島上的那位,現在聲勢可不小!”

    源為義還沒有回答,他二人所在的院子門,突然被粗暴地踢開,緊接著,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他二人的隨從正要阻攔,就聽到乒乒乓乓的聲間響起,當他們出得門來時,看到自己的部下已經橫七豎八倒了一地。

    站在他們麵前的,是一隊極為年輕的宋國武士,這些武士身手矯健,力氣極大,根本不是他們隨從能夠阻擋。在這些宋國武士中間,也是一個宋國年輕官員,在他的腰間,係著一個紫金魚袋。

    這是宋國最地位極高的高員才有的飾品。

    不等二人開口,那名年輕宋國官員喝道:“汝等何人,竟敢又要狀告本官……咦,我為什麽要說又?”(未完待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