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八四、自己爭來的權力才屬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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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兀術離開中原時所想的那樣,周銓的華夏體製看似完美,但一定會出問題的,因為人總是有野心的生物。
宋行風的背叛、文維申的謀逆,雖然受到了嚴處,頗震懾了一批保守份子,但在這同時,也讓有些人看到,強大的華夏軍並不是鐵板一塊。
如果不能從外部打敗他,那就從內部腐蝕他,或者幹脆複製他。
吳加亮敢於再度出山為人出謀劃策,申世誼敢於破壞國是論戰,都是因為看到了這一點。
也不知吳加亮又給申世誼出了什麽主意,總之,申世誼遣了心腹去求孟廣。
孟廣也在應天,聽說申胖子死了,其子申世誼求他去周銓麵前告哀,心中微微一凜:“申和泰不過比我年長七八歲罷了,竟然這就走了……他的喪事,確實要大辦一番,君上那裏,也需要稟報一聲……若是君上能夠派人吊唁,申胖子倒也算是死得光榮了。”
跪在他麵前告哀的是申家的一位堂侄,孟廣令他起來,詳細問了問死因,那堂侄自然就是轉述申世誼所言:申胖子發怒昏倒,摔在瓷杯之上,致使橫死。申世誼這一點倒是聰明,他沒有撒謊,卻隱瞞了部分真相。
孟廣聞得申胖子是這個死因,心中更為同情,當下說道:“此事我可以向殿下提一提,但是殿下如今日理萬機,他能不能有時間過問,我可不保證。”
申胖子的這個堂侄是個機靈人,又跪在地上叩頭道:“伯父在世時,人人都知道他老人家與孟叔、濟王有交情,都給他些麵子,如今他老人家沒了,不怕別的,隻怕有小人落井下石。”
孟廣猛然一驚,頓時明白了申世誼的意思。
申胖子如今的家當,放大宋時,能說是富可敵國。這麽大的家當,怎麽會沒有人瞧上?
哪怕新的華夏政權有種種律法,可哪怕是在律法之內,也有的是手段謀走申胖子的財產。便是周銓體製內那些官吏權貴們畏於監督,不敢親自動手,他們也可以通過輾轉的手段,讓白手套們下手。甚至可能有些富豪,見著這塊肥肉,也不顧顏麵衝上去想啃一口。
別人不說,那位苗仲先老先生,知道這個機會,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但若周銓對申胖子的後事表示關注,那情況就不一樣了,各方麵人等,都會忌憚,誰知道申胖子的財產,會不會引起周銓的關注,若擅自下手,惹惱了周銓,誰能當得起?
孟廣想明白這一點,不免有些兔死狐悲,同時暗暗慶幸。
他若沒有一個樞密院參政的頭銜,隻怕也和申胖子沒有區別。看到申家的擔憂,他決定,自己也該為子孫鋪鋪路了。
“此事我應下了,我這就去見殿下,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孟廣道。
他既是樞密院參政,又是周銓舊友,自然有辦法去見周銓。雖然周銓政務繁忙,得知他求見後,還是抽出了點時間見他。
“君上,有關國是論戰之事,我有些淺見。”孟廣一開始並沒有提及申胖子,而是談起周銓如今最關注的事情。
周銓點點頭道:“你隻管說。”
“既是國是論戰,不能隻許那些書生開口,我們這些……實業家,也當可以參與!”孟廣道。
實業家是周銓給他們的定意,實學、實業家都有一個實字,倒是一脈相承。孟廣一開這個口,周銓便是眼前一亮:“這是你一個人的想法,還是許多人的念頭?”
“不瞞君上,我與蔡行、傅鍾、王靖一起商議了下,覺得國是論戰之事,我們這些實業家,比起那些書生更有資格參與。”孟廣最初說時還是有些猶豫的,畢竟“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說法,已經流傳了有些年歲,天子與士大夫治天下的道理,更是說得明明白白,他們這些實業家,放在大宋之時,無非就是些商人,哪怕夠得著“國是”?
“為何如此說呢?”周銓又問道。
“我名下大小一共二十七個工廠、工坊,十九處莊園,八個礦坑、冶場,為我效力的工人數量有七萬一千六百人,每年我自個兒直接給官府上繳的稅額足有三百四十四萬銀圓!”孟廣說起這一串的數字,麵上帶著傲然之:“那些書生,平日裏之乎者也子曰詩雲,為官府交了幾文銅圓的稅?為幾個人謀了生計?憑什麽他們百無用處卻可以對國是指手劃腳,我們這些為國家為社稷做了實事的人,卻隻能等著他們處置?”
孟廣這番話說得周銓的擊掌。
“吾道不孤矣,理當如此!”他對孟廣笑道,心情分外愉悅。
他的反應把孟廣嚇了一跳,然後孟廣才明白過來:“君上一直在等著我們?”
“對,我一直在等著你們,我為你們爭取權力,我在之時存在,我亡之後就未必存在,唯有自己爭取來的權力,才屬於自己!”周銓道。
他一直擔心一件事情,就是自己可能意外死亡。雖然他已經在大宋掀起了工業革命,可是這隻是技術上的變革,而不是更深層次的變革。他逝去之後,沒有了他的威望和眼光,曆史的慣性,很有可能讓華夏重走老路,那些科技又淪為末流,反倒是聖賢文章再度成為評價英雄的唯一標準。
現在孟廣敢和他談起此事,就證明這一批實業家們開始覺悟,開始主動地爭取自己的政治權力和話語權了。
以他們的頭腦加上經濟實力,他們真開始主動爭取權力,周銓不相信,舊書生們還能夠擋得住他們。
若是周銓知道,不僅僅孟廣等想要爭取權力,申世誼等富二代想的更多,那他未必會這麽高興了。
“當初你與我一起,在狄丘從水泥、玻璃起家,可曾想過今日?”喜形於之下,周銓笑著向孟廣問道。
這正好是個機會,孟廣也笑道:“作夢也不敢想有今日,當初我還詐過申胖子……說起申胖子,君上可知,他昨日過世了。”
周銓一愣:“我記得他今年也不過是五十歲,怎麽就沒了?”
“意外死的。”孟廣當下將申胖子的死因說了一遍,還將申世誼的意思向周銓略略提及。
得知申胖子死的消息,周銓也有些傷感,申胖子算得上是他的老朋友,沉吟片刻之後,他便對孟廣道:“明日下午我有空,你悄悄和申家人說一聲,明日下午三時,我會親自前去吊唁,不過他別把消息傳出去。”
“太好了,還是君上念舊,有君上出麵,申世誼這小子應當可以安心了。”孟廣一喜:“唉,申胖子的這兒子雖然不省心,但好歹有幾分本領,我家那幾個小子,才是真正可惱,我讓他們在呂宋管幾個農莊,結果都管出麻煩來……”
“你家老三不錯啊。”周銓回憶了一下道。
孟廣對他可謂亦步亦趨,他去濟州,孟廣就在濟州辦了個牧場,去日本,孟廣就在日本弄了個商棧,去流求、呂宋,孟廣就把船場開到了流求、農莊和糖廠放到了呂宋。當然,孟廣最主要的產業,還是棉布和服裝,華夏軍的製服,就是在孟廣的廠子裏訂製的,東海商會在將棉紡之類的輕工業剝離出去後,有三分之一的市場份額被孟廣的產業拿住。
另外就是製糖,孟廣在呂宋辦的糖廠,將糖和糖製品賣遍東南洋一帶,近乎壟斷了那邊的市場,弄得梁師成怨聲載道,兩人明爭暗鬥,沒有了大宋朝廷支持的梁師成還吃了不小的虧。
孟廣的三兒子孟紳,就在呂宋管理大片的甘蔗園,周銓誇他辦得不錯,是指他為了清剿附近的土著,甚至懸賞剝其頭皮之事。
呂宋大多土著都算溫順,但也有少量土著舛傲不馴,對這些人,移民也不會客氣。特別是自日本來的那些勞力,不少人閑時就想著捕殺他們以獲功勳。
孟廣聽周銓讚自己的三子,起身謝過之後笑道:“老三雖然有些膽氣,但還年輕了些,我有一事,正要為他求君上。”
周銓知道他這人謹慎,所求的應當不是什麽過份之事,當下痛快地道:“你說。”
“我想送他入軍中,就在海軍之中。”孟廣道。
周銓愣了愣:“軍中辛苦,還有性命危險,我便是想要照顧,也不好太過你真想送他入軍?”
孟廣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那個兒子膽大妄為,而且心狠手辣,剝土人頭皮為靴之事,他都做得出來,若不塞入軍中教訓幾年,恐怕會做出更無法無天的事情來。
而且孟廣很清楚,周銓的新政權中,以後會有兩個大的集團,一是學堂係,在新式學堂中教出來的學生,二是華夏軍係,曾經在華夏軍中服過役。這兩集團又彼此交織,若能在其中結交下人脈,哪怕以後自己老了沒了,也不必擔憂子孫後代的安穩。
周銓應諾此事,孟廣再沒有別的事情,便告退請辭,回去將周銓要來吊唁的消息悄悄傳給申世誼。本來跪在家門口扮孝子的申世誼頓時跳了起來,也顧不得來的賓客,直接去尋吳加亮。
將孟廣的回應說了一遍後,申世誼眼中閃動著野心與殺氣:“我當如何是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