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二、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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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 ?

    華夏帝國元憲十一年的夏天來臨了。

    因為暑假的緣故,大學之城的人少了很多,周宇將手叉在褲子口袋裏,與6遊邊走邊說著話。

    “你表妹當真不錯啊,為何你還要猶豫?”周宇問道。

    6遊臉微微有些紅:“不是說近親成親有些不妥麽,所以家母不讚成此事。”

    “你娘啊,唉!”周宇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6遊也歎了口氣。

    6遊之父6宰倒是個好脾氣,自從國是論戰之後,便與周銓結下了深厚友情,這還帶動得很多新學一派的儒生轉修了實學。但他母親性格剛愎,又寵愛6遊,生怕別的女人把兒子搶了一般,因此最初給6遊定下婚事是她娘家的侄女唐婉。可是隨著唐婉年紀長大,6母又對這侄女不滿起來:一是與唐婉母親也就是她娘家嫂子不和,二則是因為唐婉聰慧多才,不僅文采飛揚,而且也頗長於實學,讓6母有些擔心,自己兒子壓製不住這個侄女。

    周宇是見識過6母的脾氣的,最初周宇以李宇的名字去6家玩時,沒少吃過6母的白眼,6母仿佛他會將6遊帶壞了一般防著他,若不是後來6宰看不過去透露了周宇的身份,6母甚至可能會逼周宇滾蛋。

    “聽聞那邊要建女子大學,表妹有可能來讀。”6遊又說道。

    雖然周銓的命令裏,華夏女孩與男孩享有同等受教育權,可是民間重男輕女之風,卻不是十年時間能夠改變的,除了沿海最早納入周銓治下的四行省外,別地女孩的入學率並不高,有些地方甚至連一成都不到。而且此時男女分校,因為沒有專門的女子大學,很多女子讀完中學之後便失學了。

    為改變這一情況,周銓特意在應天大學城建了這座女子大學,第一批準備招收三千名女子,國家負擔食宿和往返路費,並且還給予一定的補助。她們學成之後可以自由選擇,是加入各個實學研究院所,還是擔任教師。若是能夠自謀職業,周銓也不會反對。

    “我要隨軍一起去西天竺了。”兩人並肩走了好一會兒,周宇忽然開口說道。

    6遊愣了愣:“不是說好了,我們一起去……等等,你要參軍?”

    “是,我要服兵役了。”周宇緩緩道。

    6遊瞪圓了眼睛,看了他好一會兒,喃喃地道:“那也不必去西天竺吧,去年在那裏……你還沒受夠麽?”

    周宇一笑,沒有反駁。

    當然受夠了,誰願意跑到萬裏之外,去戰場上冒險,去年他可是親眼見到不少袍澤戰友倒在身邊,若不是幸氣好,他也會是其中一員。

    但是,如父皇所言,若沒有去年那樣的經曆,他又如何能體會得到這個國家先烈們開創基業的艱辛?

    不唯是華夏帝國,華夏此前的曆朝曆代,華夏人能夠掃平群蠻、歸化諸夷,靠的不是溫情脈脈的籠絡和花錢歲幣去獻媚,靠的無非是……

    “鐵和血而矣。”

    周宇覺得自己仿佛又聽到了父親的話聲。

    “你還是想當皇帝?”6遊沉吟了一會兒問道。

    若不是想當皇帝,周宇完全可以避開兵役,留在華夏本土安穩的地方,專心做他的實學研究。以他皇子身份,再加上實學上的知識,哪怕以後不曾封爵,也足以擁有極高的地位。

    榮華富貴不缺,卻還要去服兵役,唯一的理由,就是周宇想當皇帝。

    周宇此時點了點頭:“是,我要當皇帝……若去年不曾在西天竺經過那些事,我還略有些猶豫,但經過了那些事情,我再不猶豫了!”

    周宇並沒有說謊,此前他確實有些猶豫,不知道要不要繼位當皇帝——在華夏帝國諸皇子中,說這個話題並不犯忌諱,因為周銓明確說了,他到六十九位就要退位。但去年的經曆,讓周宇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責任感,這個帝國皇帝,他必須去做!

    “皇帝有什麽當得,陛下累成那模樣!”6遊嘟囔了一聲。

    “你隻說你幫不幫我就是!”

    6遊歎了口氣:“我怎麽幫你,你知道我做不得官的。”

    “不用你做政務官,你隻要成為如同倪樸那樣的大宗師,就可以幫上我大忙了。你一個,實弟一個,兩位大宗師支持我,我就有信心和父皇一樣,推動國家前進!”

    說到這,周宇想起虞允文對他說過的一句話:陛下能握有天下,為百代第一明君,隻因陛下抓準了一件事情,以實學取實利!

    道德自然重要,但隻有道德,那是聖人,絕大多數百姓,還需要有實利。而能夠給百姓帶來實利的,目前來看,唯有實學。

    6遊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周宇這一次入役,仍然用的是化名,到了軍中,他被任命為一個低級軍官,一個管著兩百號人的連正。他們先是在廣州訓練了三個多月,讓軍士們都習慣了高溫的氣候,然後才乘船出海,輾轉兩個月,抵達獅子州法顯城。

    此時衛敏已經升職,成了天竺行軍總管,駐地便設在法顯城。周宇到了這裏,衛敏不敢將他真的當成低級軍官,便把他留在了自己身邊,充當親衛。

    為主帥親衛,平日裏訓練操演是要做得漂亮的,但不需要到第一線去參戰。不過衛敏也不敢讓周宇就這樣閑置,經常讓他跟著自己,或視察部隊,或處理軍務,倒也過得非常充實。

    如此一個月後,眼看就要起對金國新的攻勢,衛敏便放了周宇兩天假,讓他休息休息。

    周宇在法顯城也沒有什麽故舊,想起去年的經曆,他便憑借記憶,依稀尋著了那位鍾蘭州掌櫃的店鋪。

    到得此處時,他微微一愣,因為這店鋪已經換了招牌,原先的“鍾記雜貨”變成了“李記炊餅”。

    周宇進去買了兩個炊餅,見那掌櫃的很是健談,便笑著問道:“我上回來這邊時,這還是雜貨鋪子,如今卻成了炊餅鋪子,想來原先的雜貨鋪掌櫃財回國了?”

    “什麽財回國,鍾掌櫃是遭到禍事了,去年他殺了人,送去胡洲服苦役去了,若能得回來,也得是五年……現在來說是四年後的事情了。”

    周宇又是一愣,也就是說,那位鍾掌櫃還是被三法台判了刑,五年流徒不長也不短,隻不過流放到胡洲去就讓人覺得有些怪異了。

    “他被流徒,這房子怎麽就被李掌櫃你得了?”

    “他媳婦孩子守不住家業,逼債的天天上門,於是隻有……”

    那位炊餅鋪掌櫃說到這,似乎意識到不對,警惕地看著周宇,不肯再說下去了。

    周宇拱了拱手:“實不相瞞,我剛才本土來獅子州,與鍾掌櫃是老鄉,他老娘那邊托我來給他送封信,送不到他本人手中,總得送到他家人手裏——不知鍾蘭州的媳婦孩子如今在哪兒?”

    李掌櫃猶豫了好一會兒,周宇拿出一枚銀圓:“我口風很緊,若有什麽事情,絕對不會牽連到李掌櫃。”

    那李掌櫃收了銀圓,這才壓低聲音道:“被關在家中呢,她母子倆就在鐵鎖巷第四十一號。”

    鐵鎖巷離得不遠,周宇反正沒事,便當散步來到這邊,卻看到這個小院院牆上,到處寫著“還債”、“錢債肉還”的字樣,這些字都是大紅漆漆上去的,看上去如同血染一般,讓人心驚膽戰。

    周宇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他知道有這種情形,因為這些年鼓勵實業,故此不少人借錢經營,若無法借到正經的錢,驢滾驢利打利的高利貸也有人借。借時容易,還時就難,於是就生出許多催債逼錢的事端來。

    身為皇帝的周銓也知道這事情,隻不過他管不得那麽細。

    “咦?”

    他正待去敲門,卻聽得屋子裏當當鑼聲響起,周宇驚咦了一聲,這是告急的信號,一般有賊或者走水了,便會敲響銅鑼。

    隻要銅鑼一響,那麽巡捕就必然要趕到,周宇望了一眼,見不是起火,便沒有那麽急著闖入。

    果然片刻之後,隻見幾個巡捕罵罵咧咧地匆了過來,他們才到門前,門就被打開,一個胖子行了出來。

    周宇再度愣了愣,然後眉頭擰得更緊了。

    這胖子他認識,正是去年見過的王八爺。

    他記得去年虞允文已經設法罷黜了此人的獅子州參政身份,而且還有一些人會對此人的產業下手。可現在周宇看他,仍然是穿金戴銀,看上去就算不如去年風光,也不能說過得差了。

    “各位兄弟辛苦了,鍾家的小雜種不曉事,又把你們呼來了。”王八爺嘿嘿笑著向那些巡捕拱了拱手。

    巡捕進去轉了一圈,出來後周宇聽得一人對那王八道:“老八,你要債就要債,可別讓我們為難。”

    “若不是不想讓各位兄弟為難,鍾蘭州家的賤人和賊種,如今早就扔海裏喂魚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事情,便是去年幫了他們家的那位官人回來,也總不能攔我要債!”王八獰笑著道。

    周宇嘴角向下彎了彎,若是6遊在,便知道這是他怒了。

    這王八為非作歹,按道理說,他早就該去吃牢飯了,可如今看來,他雖然失了參政的身份,卻仍然逍遙法外,甚至用別的手段在報複鍾蘭州的家人。

    這背後,若說沒有什麽貓膩,誰會相信?8(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