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人是複雜的

字數:5722   加入書籤

A+A-


    唐宇一邊琢磨,一邊往回溜達。

    來到後台入口,抬眼便見何芸偉進來。

    他剛一露麵,後台的氛圍頓時一冷。

    小輩們紛紛主動打招呼,甚至連手上、腳上的動靜都小了一些。

    沒人吆喝,所有人都自覺的裏外透些許小心。

    何芸偉掃了唐宇一眼,沒有什麽反應。

    對其他人也是“嗯,啊”的應付幾聲,惜字如金!

    唐宇可不吃這一套,熱臉貼冷屁股的事兒,他懶得幹!

    微微搖頭,沒有說話,一臉平靜的往下場口走去,準備學活。

    演出名單前麵已經排完,郭德剛也沒有單獨說話,他暫時不用上台。

    唐宇當然知道師父的用意。

    自己這初來乍到的,先把人緣、地頭混熟了再說。

    尤其是觀眾。

    一方水土一方人,你得先了解觀眾,知道他們喜歡什麽口味,樂意聽哪類包袱等等。

    有了這個底之後,你才知道該怎麽使活。

    這個順序可反不得。

    就跟追漂亮姑娘差不多,追人家的人多了,憑什麽最後就你能嘿嘿嘿嘿。

    得懂人家,能打動人家,最終

    所以好演員,得有察言觀色的能耐,很重要。

    最好的辦法,多學多看多琢磨唄!

    轉過一道彎,便是下場口。

    下場口旁邊也有兩個小房間,用木板隔開,是公用的。

    平時對對活,演出累了休息休息都成。

    唐宇剛一到門口,卻聽到右手房間裏有聲音傳出來。

    “說了多少遍,別咬字呀,你嘴裏塞褲衩了是怎麽著?”

    “”

    “就這兩段活,練一個月沒長進,你腦子裏都是屎嗎?”

    “”

    “我再教你一遍,半個月還練不出,我以後都不管你了。”

    聽聲音是曹芸金的,貌似很氣憤。

    隻是不知道,他在訓誰?

    聽人牆根兒,可不是君子所為。

    唐宇沒多作停留,在下場口找了一個好位置。

    很快,兩點到了。

    台下三百個座位,來了得有兩百多號人。

    上座率比夜場差,但也算不錯。

    現在的德芸社,還在騰飛之初,遠沒火爆到一票難求的地步。

    而且,今天還不是周末。

    工作之餘找樂子行,可把樂子當成正事的人,除相聲演員還有誰?

    主持人報完幕,“貫口王”孔芸龍上台,演出正式開始。

    正當唐宇準備集中精神觀察觀眾反應時,旁邊小房間的門被拉開。

    他一扭頭,正見曹芸金黑著臉出來。

    見到唐宇,臉色稍微有些緩和,但也隻是點點頭便走了。

    沒過片刻,小房間裏又出來一個人。

    唐宇見了,有些意外。

    原來剛才在房間裏挨訓的人,竟然是小嶽。

    曹芸金訓斥小嶽,還是因為手藝上的事兒?

    坊間傳聞,不是說小嶽給曹芸金點頭問好,人家都不搭理他嗎?

    挨完訓的小嶽,苦著臉,跟個受氣包似的。

    關好門,也湊到下場口學活。

    “師哥辛苦!”

    “小嶽辛苦!”

    兩人剛打完招呼,燒餅也來了。

    清靜的下場口,由兩人變成了三人。

    燒餅見到唐宇,一臉的幸災樂禍:“嘿,師哥,昨晚掉地上幾次了?”

    唐宇轉頭白了這個沒心沒肺的家夥一眼,懶得理他。

    倒是對旁邊的小嶽問道:“你們那兒還有床位嗎?”

    小嶽手指指著燒餅,老實道:“本來還有兩個,他來了之後就沒了。”

    得,師父家這是夥食太好了,還是怎麽著?

    這一個二個的,就沒個正常體型的小孩嗎?

    算了,跟大胖林先湊合著過吧。

    見小嶽的臉上依然滿是苦色,唐宇問道:“怎麽,挨罵了?”

    小嶽搖搖頭:“不怪曹師哥,是我自己太笨了。”

    喲,這語氣裏,沒聽出來對曹芸金有怨氣呀?

    反倒對他自己的不爭氣,倒是怨氣滿滿。

    唐宇來了興趣:“他主動找得你?”

    “嗯,曹師哥不時會抽空教教我。”

    “曹師哥也教過我,他可凶了!”旁邊的燒餅也湊熱鬧,接著又一臉得意道,“後麵我就躲著他走,嘿嘿,再沒讓他抓過包。”

    唐宇突然問道:“那何師兄呢?”

    兩人同時搖頭,燒餅還撇了撇嘴,感覺很嫌棄的樣子。

    聽話聽聲,鑼鼓聽音。

    三言兩語一搭話,唐宇心中對何芸偉和曹芸金的了解又多了一些。

    怎麽說呢?

    沒有絕對的壞人,也沒有完全的好人。

    人得方方麵麵來看,很複雜。

    哪怕這二位,對於德芸社,照老郭的話來說,都算是叛徒一流。

    但其中也還是有不少區別的。

    就拿對待師弟這一點來說。

    何是眼裏完全沒這些人,隻顧著自己的名與利。

    而曹芸金呢?

    狂是很狂。

    一來,是他手藝過硬,能撐得起來。

    19歲的年紀,就有了現在的能耐,有了現在的名聲。

    恃才傲物,也算有自己狂的本錢。

    二來,是他這人打骨子裏的性格導致的。

    說話做事,台上台下,都能看得出來這個調性!

    比自己有能耐的人,不服氣。

    比自己能耐小的人,瞧不起。

    但對於身為師兄的責任,他該做的還是做了。

    就連被人嫌棄成這樣的小嶽,還有上不了台的燒餅,他都愣是一個沒落下。

    那其他師弟,有沒有受過他的指點,不用想都知道啦!

    當然,方法上確實糙了點。

    他屬於,活我會教你,能學到多少,悟到多少,就看你自己。

    達不到我的標準,我就直接開罵,不會管你受不受得了。

    就像小嶽,這家夥哪裏有他的悟性那麽高?

    教來教去的,可不就隻剩下挨罵的份了嗎?

    這也就可以解釋,為什麽小嶽和燒餅,對曹芸金的態度,除了怕,還有幾分敬意!

    老話可是常說,寧給十吊錢,不把藝來傳,寧舍一錠金,不傳一句春。

    藝和春,指的就是手藝、經驗。

    當然,現在規矩沒那麽大了。

    但誰又敢說,人家教你手藝,就一定是應當應分的事兒?

    琢磨著曹芸金,唐宇腦海中突然冒出來一種動物,它可跟這位爺太像了。

    野馬!

    健壯有力,奔跑如飛,卻又桀驁不馴!

    收服了,開疆拓宇,一員悍將。

    要是弄不好,踢門撞牆,戰火連天,就像前世一樣。

    唐宇正想著,旁邊的小嶽說話了。

    “師哥,您說我是不是根本就不是這塊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