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覆雨翻雲 第四十一章:破碎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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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浪翻雲覺察出淩戰天的心意,不由地又好氣又好笑。

    心想我們當事人自己都不著急,你卻急什麽,真應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監急”。

    況且左詩又哪裏是你想的那麽簡單?

    自號“蘿莉天尊”的天外強者,既然附身在小雯雯身上,自然會承當起一身因果,需要對左詩負責到底。

    自己這位義弟不熱心還好,一旦熱心過頭,引來小雯雯的反感,說不定反而要自討苦吃。

    他歎了一口氣,直接開門見山點明道,“戰天,自惜惜逝世以後,我俗世全了,等與龐斑一戰後,就要破界離去,你就不用在這些小事上費心了。”

    淩戰天渾身劇震。

    他呆呆地站立不動,久久沒有反應,良久後才澀聲反問道,“我怎麽聽不懂大哥你的話了呢?”

    浪翻雲眼中露出一絲柔情,答道,“自那日答應小雯雯,和龐斑展開決鬥;然後江湖中又有消息傳出,龐斑已經選定八月十五那一天,邀我在攔江島一戰。”

    “我就心有所感,那一戰過後,自己永遠不會再出現人間了!”

    淩戰天隻覺渾身冰冷,再也無法控製手腳的顫抖,哆哆嗦嗦道,“大哥你在說什麽?”

    “你是不是察覺,自己還不是龐斑的對手?八月十五的那一戰並沒有必勝的把握?”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就推掉這一戰好了;他一個成名六七十年的前輩,竟然依仗功力深厚,欺負才四十出頭的大哥,算得了什麽英雄好漢?”

    他定了定神,神色複雜地望了浪翻雲一眼,下定決心道,“我去吩咐幫中弟子,立即向江湖中發出,推卸龐斑邀戰的要求。”

    “我們不和龐斑正麵對戰,躲起來過四十年時間後再重新出山,看龐斑的骨頭是不是可以打鼓……”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浪翻雲並非隻是為自己而活,還需要肩負著整個怒蛟幫的重擔。

    一旦浪翻雲不戰而逃,一向依仗他武力的怒蛟幫,隻怕頃刻間就會分崩離析,上萬名幫眾的生命都難保。

    就連浪翻雲以後都會看不起自己。

    浪翻雲啞然失笑,低哼一聲後嗬斥道,“我在戰天你心中,竟是那樣的小人嗎?還是說你就這麽不相信大哥的實力?”

    淩戰天一愣,接著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不能置信般道,“難道大哥能夠將龐斑斬殺覆雨劍下?”

    浪翻雲臉上一片平淡,斷然否認道,“怎麽可能,你以為龐斑六十年的天下第一,都是吹出來的不成?”

    淩戰天再度變得沮喪萬分。

    浪翻雲望著臉色翻來覆去,變幻不定的淩戰天,知道他是真心實意為自己擔憂,便寬慰道,“攔江島之戰後,我和龐斑兩人,大概會像大俠傳鷹一樣破碎虛空。”

    淩戰天驚呼一聲道,“什麽?”

    虛若無出府前,給自己起了一卦。

    結果得了一個“謙卦”。

    謙,亨,君子有終。

    其卦象征謙虛卑退之意,有謙德之君子萬事皆能亨通,而且行謙有始有終。

    這是六十四卦中唯一一個每個爻都是吉的卦,意欲謙卑乃是最有益的處世為人之道。

    虛若無自詡本身乃是天下最頂尖的相士,相人之術天下無雙,輔助朱元璋建立大明朝,更以軍功冊封為唯一的異性王爺,武功同樣已趨至大宗師之境。

    如此諸多個身份,哪怕拆分開來,平攤到幾個人身上去,同樣都可以讓每個人都成為,當世最極為了不起的人物。

    更不要說是合諸般成就於一體的自己。

    但他卻清楚,身份再多,地位再高,對於自己即將拜訪的那人,都顯得不重要。

    因為對方的身份,同樣不遑讓他多少,甚至還隱隱可能壓過他半頭。

    傳鷹之子,百年前藏地的無敵高手,一夜之間卻武功盡失,但依然被認為是藏地最神秘莫測的活佛;哪怕現在的藏地第一高手,紅日法王都對其敬若神靈。

    鷹緣手握其父,大俠傳鷹破碎虛空的秘密,甚至可能早就堪破了最後一著,但因為某些特殊原因,才不得不依然停駐在人世間。

    簡直就是另外一個傳鷹。

    這樣的人物,哪怕是大明天子朱元璋,都不得不以大禮相待。

    虛若無的朝廷地位,武功,占卜,軍事才能,就連最為得意的相人之術,對鷹緣來說,都絲毫起不到半點的作用。

    因此由不得虛若無這般小心翼翼,極度的謹慎對待。

    他站在承天樓最高的第七層上,將雄偉壯麗的京城景色,全部盡收眼底。

    從遠方逶迤伸延的高大城牆,到自己的威武王府,以及石頭城和最高處的清涼古刹。

    最終目光落到現在所站的盤龍山。

    承天樓就位於盤龍山的山頂處,除此之外,另外還有十亭四閣的建築群。

    盤龍山的後山則建有一座奉天大廟,遙對著皇城外的孝陵,那是大明天子祭天的重地。

    除此之外,還有影子太監們棲身的南山小村,以及北山的藏經殿。

    虛若無望著下方宏偉壯闊的皇宮,嘴角逸出一絲哂笑。

    當年朱元璋一統天下後,在定都的問題上,卻沒有采納一向言聽計從的“鬼王”虛若無,和另外一位重臣劉基劉伯溫的意見。

    因為虛劉兩人都力主仍舊以蒙元王朝的首都——大都(今“北京”)為都城。

    虛若無更提出自古以來,每逢分裂之局,均是北必勝南,偏安南方者最後莫不被北方所滅,屢應不爽。

    最終朱元璋一意孤行,終不納這兩人之議,眾臣亦唯有稱善,就此以金陵為都,易名為應天府,以示上應天德,成立大明。

    大都則改名為順天府,封與軍功最大的兒子燕王朱棣,而朱棣由此成為朱元璋所有兒子中,實力最強大的一位藩王。

    然後在建造金陵皇宮的選擇上,因為先前虛若無和劉基的反對,同樣摒棄了兩人的意見,把這個任務交給鐵冠道人張中。

    結果金陵皇宮還沒有完工,就已經出現了地基下沉,整個皇宮變成南高北低的奇怪姿態。

    由此讓朱元璋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同時亦被時人認為,大明朝國運難以久遠的征兆。

    據說劉基劉伯溫曾經對此斷言,雖然現在以金陵為都,但大明王朝將來很可能有移都的周折。

    惹得朱元璋大怒,由此逐漸失寵。

    虛若無想起劉基最後不虞,暗歎朱元璋的寡情薄意,同時亦覺得劉基雖然聰明,卻過於持正,明知道朱元璋如此性情,偏偏依然事事遵從本心,最終慘遭胡惟庸毒手。

    他心思連連,終隻暗歎一聲,身影從承天樓頂端消失,再度重新現身時,已經出現在了一條狹窄的山道上。

    雙手負在背後,就那麽悠閑的抬步邁向南山小村,這據說連朱元璋都沒有進去過的神秘地方緩緩而行。

    山道旁一座方亭十分醒目,兩根石柱上寫著“淨心滌念,過本留痕”八個字。

    這八字裏藏有“淨念”兩字,落在虛若無這等人眼中,自然知道這是影子太監們,表示對自己出身於淨念禪院的念念不忘。

    石亭旁有一道流水潺潺的小溪.隔岸溪旁是一座隨水彎曲的小崗,景色清優雅。

    過了小崗後,山路蜿蜓而上,兩旁古木成蔭。

    轉了一個彎後,一座蒼苔斑剝的牌樓出現眼前,粗壯蒼勁的樹幹,濃綠蔭密的常青葉.掩映著刻了“滴塵洗念”四個大字的牌樓,組成了一幅絕美的圖畫。

    虛若無信手遊覽,突然眉頭一皺,轉頭回望剛剛經過的石亭。

    隻見原來空無一人的石亭當中,正好有一位身穿白袍,頭頂光滑如鏡的人,向他望來。

    這人身材極高,肩寬腰窄,兩條腿長而筆挺,有種把他直撐上雲端的氣勢和風度。

    就算是坐在石亭中的石凳上,依然可以等同於普通的成年男子。

    哪怕強如虛若無,見到這番情節,還是心頭暗驚不已。

    他乃是當今朝廷一方,實力最強的高手,放在整個天下,亦隻有寥寥幾人,才堪稱其對手。

    但鷹緣方才是如何無聲無息般出現,以他的功力,竟然也毫無反應,由此可見這位大俠傳鷹兒子的可怕程度,已經完全不遜色於名聲遐邇的其父。

    虛若無一聲長笑,轉身回轉路程,反身向來時路上的石亭走去。

    鷹緣靜靜地坐在石亭中,望著不斷接近的虛若無。

    充盈著深邊廣袤的智能和靈氣的一雙眼睛,蘊滿了好奇心,對生命深情的熱戀,熾熱至仿佛能夠讓人灼傷。

    虛若無來到石亭外,突然間卻不由地皺起眉頭。

    鷹緣天庭廣闊,鼻梁挺直,膚滑如嬰孩,看來很年青,但偏有種使人感到他經曆了悠久至自宇宙初開時,他便已存在著的奇異感覺。

    虛若無駭然發現,六角石亭內雖有五條石凳,而鷹緣僅僅隻是占據其中一條,卻仿佛已經填滿了整個石亭的空間,再也無法容納其他人或者事物的存在。

    石亭中明明看起來依然十分寬闊,卻已經沒有可以讓他虛若無落腳的地方。

    虛若無心中明白,這一場會麵,從開始見麵的一刻起,自己就完全落在了下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