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三國無雙 第五十八章: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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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閻圃脫口而出的“欒大”,是漢武帝劉徹時期,一位天下聞名,名噪一時的方士。

    漢武帝好神仙,所以他在位的時候,先後湧現出了許多有名,並且投入宮中的術士。

    據說欒大和被漢武帝殺死的“文成將軍”少翁師出同門,在少翁被漢武帝殺死後,通過樂成侯丁義的介紹和推薦,進入了皇宮中,從此一躍而起。

    他身材高大,長相俊美,更重要的是極其能言善辯,言談中有許多的技巧,一係列自吹自擂的大話,都能夠讓漢武帝信以為真,於是對欒大極其寵信。

    先後封欒大為五利將軍,又拜為天士將軍,地士將軍,大通將軍,天道將軍,最後甚至封為樂通侯,當官封侯,貴振天下。

    但最不可思議的,還不是欒大身佩六印,而是他迎娶已孀居在家的衛長公主的婚事。

    但夜路走多了,最終會遇到鬼,經過一段時間後,漢武帝發現欒大這個人,根本就沒有他自己吹噓的那樣,身具神奇的各種方術,同樣也無法通神。

    他向漢武帝表演的那些所謂“方術”,其實都隻是一些,看起來有些精妙的小把戲而已。

    漢武帝覺得自己受到了欒大的愚弄,還因此耽誤了長公主,憤怒之下就將欒大腰斬。

    欒大死後,他曾經得到過的封賞,也悉數被漢武帝收回。

    但根據傳言,欒大最終是被葬在衛長公主的食邑當利,其墓中有無數衛長公主給予的陪葬品。

    而赫赫有名的六印,據說也在這個大墓當中。

    隻是隨著時間的消逝,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被盜墓賊闖入墓中,取得陪葬的事物。

    中年男子獻給張魯的這一“天道將軍”玉印,便是當年欒大的身份象征,同時亦是陪葬物品。

    欒大最後下場極為悲慘,被腰斬而死,所以閻圃才會覺得,這枚“天道將軍印”,乃是不祥之物。

    張魯神色一滯。

    手中先前還覺得十分溫潤的玉印,此刻就猶如燙手山芋,不知道是應該繼續把玩,還是就那麽直接棄之不顧?

    獻出玉印的中年男子,聽到閻圃的說法後,更是覺得惶恐不已,大聲疾呼道,“明公,我並非是心生歹意。”

    “而是根本就不知道,這天道將軍玉印,原來有如此的故事,還望明公恕罪哪!”

    張魯狠狠的瞪了中年男子一眼。

    在閻圃到來之前,張魯在中年男子的勸說下,甚至一度以為,自己真的天命在身,所以才會得到“天道將軍”的玉印,分明是祥瑞氣象,吉祥預兆。

    中年男子趁著張魯心情愉悅的時候,口中更是拍須溜馬,奉勸張魯自稱“漢寧王”,坐一坐王侯的位置。

    但此時聽到閻圃說出“天道將軍”玉印的來曆後,卻猶如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渾身透心涼。

    哪裏還敢有什麽異念?

    他按捺情緒,露出一絲惆悵,伸手指了指中年男子道,“罷了,你隨人下去,領取一份賞賜吧。”

    中年男子心頭暗暗叫苦,眼見自己成功在即,卻被閻圃的三言兩語破壞的一幹二淨,頓時心生恨意。

    但閻圃出身漢中郡大族,同時又是張魯的謀士,可謂是有權有勢,又豈是他這樣的外來人能夠抗衡的?

    當下隻得躬身領命,正準備轉身離去時,突然耳邊聽到張魯的輕聲歎息,同時一道黑影筆直朝自己射來。

    中年男子駭然,以為張魯對自己心懷不滿,這才會暗下殺手,準備殺死自己以泄心頭怨恨。

    剛想要運轉功力,拚命殺出一條血路時,終又聽到張魯的聲音道,“這枚天道將軍印,你也拿回去吧。”

    他心中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張魯是嫌棄這枚“天道將軍”玉印不吉利的原因,才會把玉印重新送給自己。

    中年男子心中一怔,伸手輕輕一抄,把射向自己的玉印拿到手中,信服道,“謝過明公賞賜。”

    不管怎麽說,自己的這一次獻寶行動,其實已經比要原先預想的,還要更加完美。

    不僅僅能夠得到張魯的一份賞賜,而且張魯還把“天道將軍”玉印都送還給了自己,天下還有比這更加美妙的事情嗎?

    可以說,不用送出半點東西,反而能夠獲利非淺,簡直就是空手套白狼的典範。

    雖然沒有在張魯這裏獲得想要的位置,但張魯此人性情仁厚,倒不失為一方諸侯。

    他把“天道將軍”玉印放入懷中,轉身走了幾步後,突然想起一個消息,一邊走一邊朗聲道,“我聽說烏角先生左慈,原本想要入蜀,但不知何故,卻折身去了江東。”

    “他老人家既是天下三大散仙之一,和道教關係匪淺,特此告知一聲明公。”

    張魯眉頭緊蹙,張口欲言又止,就那麽看著獻印的中年男子背影,揚長而去。

    閻圃心中暗自一凜。

    左慈的名聲,他如何不知。

    眼下漢中郡的穩定,可謂是和五鬥米道,或者說張魯息息相關,那位左慈如果入蜀而來,也不知道會引出什麽糾紛,從而變成不可收場的結局?

    到時候不僅僅隻是張魯要遭殃,就連漢中全境,都有可能遇到前所未有的災難。

    反是張魯微一沉吟後,見到閻圃愁眉不展的模樣,出聲安慰道,“功曹且寬心以待。”

    “烏角先生左慈乃是和我祖父同輩的人物,又怎麽會和我這樣的後輩計較?”

    “就算他入蜀,也會相安無事。”

    閻圃聞言暗自鬆了一口氣,同時另外一個疑惑浮現心頭,不解道,“以明公的看法,那位烏角先生,為何要轉道去了江東?”

    張魯搖了搖頭。

    自從攻下漢中郡後,他又派人和巴夷之地的首領杜濩,樸胡,袁約等人相互結盟,五鬥米道勢力漸漸穩固,成為了坐擁巴,漢兩地上實際的主人。

    但這已經是五鬥米道能夠達到的極限。

    對於這個名義上是天子,但實權卻操控在世家和豪強統治的天下,五鬥米道先天不良,能夠憑著截斷斜穀道的手段,取得對巴,漢兩地的統治,本身就有很大的僥幸。

    如果不是劉焉在背後大力支持,他和張修兩人,也不可能成功擊殺漢中太守蘇固。

    同時又因為劉焉心懷不軌,妄圖自立的原因,示意他暗中殺害,北麵入蜀的朝廷使者,充當盤踞漢中,截斷交通,使益州和中央朝廷道路不通的緣故。

    這才給了他和五鬥米道占據巴,漢兩地的大好機會。

    當然,這亦是後來張魯和劉焉的兒子,繼任益州牧劉璋反目為仇的原因。

    左慈如果想要入蜀,張魯麵對這等屹立天下所有修煉者巔峰的絕世強者,也隻能擺出畢恭畢敬的態度迎接。

    幸好左慈轉道去了江東?

    張魯心中一動,緩緩開口道,“江東是太平道人於吉,數十年來傳道的地方,烏角先生去了那裏,莫非是想要和於吉道人坐而論道,切磋一番?”

    想起兩位道教中最絕頂的強者相會的情況,張魯身為五鬥米道的最高領袖,亦覺得心情激蕩。

    對道教各流派來說,左於兩人的相會,無疑是一件人人傳頌,讚歎不已的天大盛事。

    隻可惜,自己卻無法離開漢中郡,隻能暗自感慨緣慳一見,真是人生的不幸。

    閻圃作為漢中土著,對於遠在江東的事情,興趣全無,他聽出了張魯語氣中的遺憾,急忙勸解道,“江東遠隔萬裏之外,說不定此時左慈和於吉兩人,早就會過麵,然後分手言別。”

    “明公身為漢中之主,肩負巴,漢兩地百姓的安危,萬萬不可生出什麽不必要的念頭。”

    此時離張魯攻取漢中郡,擊殺張修,已經有五六年時間,五鬥米道對於巴,漢兩地的統治,日益堅固。

    閻圃在剛開始投靠張魯時,自持身份,雖然看不起張魯出身,對其感覺頗為不耐。

    但幾年時間下來,也看出了張魯並非什麽野心勃勃的人物,同時施政亦十分寬厚,反而使漢中成為了天下間少有安定的地方,吸引各方流民逃難而來。

    由此對張魯的印象大為改觀,開始全心全意地為他出謀劃策,保全漢中一地。

    他勸解張魯的這番話,就是害怕張魯聽到左慈,於吉兩人相會的消息後,心思湧動,起了異想。

    “天下三大散仙”的名頭何其響亮,就連閻圃都如雷貫耳,知曉他們三人在天下修煉者當中的地位。

    張魯身為道教的一份子,如果說對“三大散仙”全無半分念想,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

    張魯喉嚨微動,臉上露出悻悻不已的神色,無奈道,“隻可惜我修為尚淺,無法和此等仙級強者論道。”

    閻圃臉色不由一僵。

    如果連身為五鬥米道的師君,孤身一人悍然擊殺張修,已經觸碰到“混元如一”境門檻,都是修為尚淺的話。

    那麽我們這些僅僅修煉了一些引導術的文人,難道隻能自謙“手無縛雞之力”不成?

    張魯眺望東方,雙眸掠過一絲憧憬神色。

    他家學淵源,從祖父張道陵開始,到他父親張衡,都是道教中聞名的人物。

    傳到他這一代,擊殺張修,重新奪回對五鬥米道的控製,再加上以他三十出頭年紀,就修煉到大宗師境界,不管是身份,還是修為,都處於最巔峰狀態。

    但比起當年和“天下三大散仙”齊名的祖父張道陵,還是有著一段讓人絕望的差距。

    但更讓人絕望的是,張魯心知以自己的資質,永遠都不可能達到張道陵的境界。

    不管是“三大散仙”,還是祖父,都是他此生隻能夠仰望的人物。

    張魯一念至此,更覺黯然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