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楚漢爭霸 第四章:亂入的姬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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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邦雙手低垂,虎口劇痛,不用細看,他便知道,自己的虎口已經被震裂。

    溫熱的液體不斷滲出,沿著手掌心,向下緩緩滾動而過,落到地麵上濺起一聲聲“撲哧”,“撲哧”的清脆聲音。

    以劉邦和項羽兩人的渾厚功力,哪怕是方圓百丈之內,蟲豸爬動的細小聲音,都可以清晰聽見。

    劉邦受傷後,從震裂的虎口中流出的鮮血,落到地上混入泥土中,自然逃不出倆人的耳目。

    項羽咧嘴一笑,重眸中異彩閃爍,顧盼自得道,“雖然說,漢王藝高膽大,能夠硬接本王一招。”

    “但還是本王贏了!”

    劉邦強自鎮定,舉著赤霄劍的手臂微微輕顫,雖早有所預料,但依然為項羽的神力感到萬分詫異。

    兩人這一番交手,可以說極為倉促,一招過後各自罷手,但劉邦亦認識到項羽的恐怖。

    從張良的口中得知,他在早先年遊曆天下的時候,曾經和項羽有過一麵之緣。

    當時還未成年,一身功夫並未圓滿的項羽,就已經表現出來,讓張良都為之讚歎不已的能力。

    在劉邦的眼中,渾身上下頗具神秘氣質的張良,不僅計謀百出,而且看人極準。

    能讓張良在其少年時代,就十分欣賞的項羽,顯然是位有獨特能力的人物。

    以張良的眼光,能夠入得他眼中的,世上又有多少人?

    要知道,當年秦始皇一統天下,秦兵的可怕戰力,威壓天下,所有六國的貴族後人,躲在陰暗的角落瑟瑟發抖時,唯有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張良,做出讓世人目瞠口呆的壯舉。

    時為秦始皇二十九年(公元前218年),秦始皇率領麾下,展開第三次東巡時發生的大事。

    浩浩蕩蕩的黑色軍隊,盤旋的可怕殺機衝天而起,就連天上的雲彩都被衝散。

    混在瞻仰祖龍風采的人群中,劉邦臉上露出羨慕之意,感慨道,“嗟呼,大丈夫當如是也!”

    長街的另外一側,有位麵上青筋畢露,目含仇恨的少年,則握緊了拳頭,惡狠狠道,“彼可取而代也。”

    始皇帝東巡車架所向,天下無不黯然失色,甚至連墨家都不得不停止了行動。

    唯有張良正在暗中準備,一個驚豔天下的大新聞。

    當車隊到達博浪沙的時候,早已經在這裏等候多時的張良,還有他請來的大力士,心情澎湃。

    響亮的鳴鑼,代表天子出巡的宮廷奏樂聲,從風中嗚嗚傳來,大隊人馬行走時,帶動的沙塵漫天揚起,馳道兩旁的樹木擺動,似是在向始皇帝致意。

    張良站在隱秘處,雙手搭在額頭上,極目遠眺,仔細分辨,遠來車隊的分布情況。

    突的眉頭緊鎖。

    按照君臣車輦規定,代表天子威嚴所乘車輦,由六匹駿馬拉著前進的車輦,竟然並非隻有一處。

    “轟”!

    身旁的力士迫不急待,運起全身功力,渾身肌肉隆起,血脈僨張,口中低喝一聲,一百二十斤種的大鐵椎,呼嘯著迅速飛向第一眼看到的六架馬車。

    砰!

    馬車碎裂,被砸的粉身碎骨,連同駕馭馬車,以及坐在馬車上的所有人員全都血肉橫飛,死的不能再死。

    事後秦兵大索天下,通緝刺客的時候,張良才知道,原來當日他隻是“誤中副車”。

    博浪沙刺殺消息傳出,隱藏的六國貴族之後都為之一震,對張良皆心生敬仰。

    劉邦的羨慕,項羽的狠話,全不如張良的果決,博浪沙刺殺,連墨家墨者都對張良的舉動,讚歎連連。

    是以劉邦在下邳便和張良一見如故,雙方交談甚歡,後來率軍入關中的時候,更是協助張良攻略原來韓國的故地,讓遲遲打不開局麵的韓王成,終於成為名副其實的韓王。

    張良在得償心願,協助韓王成複國後,就一直跟隨在劉邦身旁,為其出謀劃策。

    劉邦心思轉動,臉上卻不動聲色,覺察到了風中傳來,那隱隱約約異樣感覺。

    有人隱身,在暗中施法。

    風聲在緩緩流淌,並且不為人知的改變了流向,竟是讓劉邦感到頗為熟悉的“祭風之術”。

    項羽重眸中掠過一絲狐疑不定的神色,顯然也開始發覺,空氣中不對勁的地方。

    身後虛空中的幻影黑龍,亦同時向他的內心,傳遞而來一波又一波的警惕。

    有人躲在暗處,想要對他不利。

    項羽目光越過劉邦,向他身後的叢林深處望去,陡然大喝一聲道,“何方高人?”

    “為何不現身和本王一見?”

    叢林中傳來淡淡笑意,一道儒雅的聲音答複道,“弱者哪敢在堂堂霸王麵前,現出身影?”

    項羽一直勝券在握的臉上倏然大變,咬牙切齒道,“姬良,竟然是你這個家夥?”

    接著稍作思索,嘲諷道,“你究竟什麽時候改名張良,還做了劉邦的軍師?”

    劉邦卻欣喜若狂,張良既然就在身後的叢林中,顯然早已經料到,自己這一次的慘敗,事先做好了準備。

    “哎呀哎呀!”張良一襲月白色長衫,手中捧著一篇竹簡,從叢林中踱步而出,溫和的臉上,掛著溫文爾雅的笑容,朝項羽行禮道,“見過霸王。”

    “吾家世代皆為韓國公卿,祖父因功而被封於張邑,所以自然也能以張為氏,自稱張良。”

    商朝末年,在薑子牙的協助下,周武王伐紂,牧野之戰大破商軍,紂王於摘星樓上舉火。

    周軍滅商後,取而代之,成為天下共主,大封親族為天下諸侯,拱衛周朝天下。

    除卻薑子牙的齊國,微子啟的宋國,還有後來興起的越,楚,秦等少部分諸侯國之外,大部分諸侯的國君們,其實都是周天子所封的周王朝宗室。

    他們當然是和周天子一樣,同樣亦是姓姬。

    張良,或者說姬良,出身韓國宗室,公元前453年,晉國的韓,趙,魏三家大夫聯合滅智伯荀瑤,瓜分了晉地,史稱“三家分晉”,乃是戰國的開端。

    其中的韓大夫便是韓康子,乃是晉國大夫韓武子的後代,而韓武子則是晉武公的叔父。

    晉國的第一位國君名為唐叔虞,乃是周武王姬發兒子,周成王姬誦的嫡親弟弟。

    項羽怔怔凝望張良,和記憶中大不相同的容貌,搖了搖頭,雖然對姬良/張良的變化很感興趣,但也知道,眼下根本並非,和對方互訴衷情的時候。

    更何況,少年時的那些記憶,也並不怎麽讓人感到愉悅,倒不如說是些想要抹除的黑曆史。

    然而隱藏在腦海最深處的記憶,還是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來,強塞了他一臉的狗血。

    一幕又一幕的畫麵掠過,項羽發現了那位,臉上總是掛著躍躍欲試的神情,行動力堪比自己的女孩。

    還有那隻喋喋不休,能夠把死人都吵的重新站起,忍不住想要糊它一臉的鸚鵡。

    項羽的嘴角微微一抽,想要向張良詢問那一人一獸的消息,隨即便無聲歎息。

    往日雖好,眼下兩人卻是出於對立的情況,雖然不知那兩者後來又有什麽際遇。

    但項羽卻沒有心情和張良敘舊。

    反而是張良露出恍然神色,拍掌柔聲道,“霸王是想要知道,水鏡和疾鵬的消息嗎?”

    項羽聞言臉色一僵。

    他想起了少年時,口出狂言,所謂“老弱病殘”的往事。

    老者為胡須花白的多毛國國王疾鵬大王,弱者為文弱書生姬良(張良),病者是溫柔善良的墨家弟子屈嫻,殘者則是屈嫻的師妹,一言不合就開打的水鏡。

    一念至此,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突然覺得渾身劇痛,慘遭暴力女痛打的經曆,仿佛超越了時空限製,又一次重新降臨,讓他再次體會被到擊倒在地的痛楚。

    自張良現身以後,一直都掌握著場上的氣氛,堂堂西楚霸王項羽,睨睥天下,一向目中無人,也被張良牽著鼻子,按照對方設計的步驟亦步亦趨。

    劉邦見狀暗自鬆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他心頭生出無窮的好奇心,想要知道,當年張良和項羽兩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碰撞?

    看起來,項羽一副對張良極為忌憚的模樣?

    劉邦心如貓抓。

    張良少有的哈哈一笑,解開謎團道,“水鏡嫁於良為妻,和疾鵬大王共同生活在多毛國中。”

    “倒無需霸王您的的念叨。”

    多毛國?

    在項羽感慨萬千的同時,劉邦的頭頂虛空中,緩緩地打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多毛國是哪裏?

    為何自己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一個諸侯國的名稱?

    秦王掃,滅六國,天下歸一統,無論是原先周天子分封,還是後來起起落落,風雲變幻的諸侯國,都沒有成功阻擋過,秦國一統天下的步伐。

    諸侯盡滅,嬴政自稱始皇帝,車同軌書同文,統一貨幣,度量衡,廢除分封製,代以郡縣製。

    將整個天下分為三十六郡。

    六國王室和貴族後人們紛紛隱遁民間,等待時機變化,直到等來了陳勝吳廣,大澤鄉中的一聲號令。

    六國遺民奮起,關中卻在秦二世胡亥的昏庸,以及趙高的肆虐下,走向了頹勢。

    “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劉邦入關中,項羽入關中,楚人實現了複仇的同時,六國也先後重新複興。

    但劉邦想來想去,還是沒有想出來,張良所謂的“多毛國”,究竟是哪一個諸侯國?

    而且看情況,還並非是張良隨口編撰,因為就連項羽,都十分熟悉這個“國家”。

    隻有他一個人不知道詳情,滿頭的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