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白蛇傳 第三十七章:好奇心害死道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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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際上,這是在中原大地上,每一種學說,都必須具備的特質,否則必將會遭到淘汰的下場。

    不單單隻有儒學,就連佛道兩家,本是屬於宗教性質的學說,都必須有著兼容並蓄的廣大胸懷,才得以在每次遇到危機的時候,頑強的生存下來。

    佛教在剛進入中原的時候,在漢人中的傳道結果,其實並不算怎麽理想。

    直到五胡亂華,胡人肆虐北方,漢人南渡偏安東南,重新建立了東晉小朝廷。

    高僧支遁鑒於當時崇尚清淡,流行玄學的氛圍,在傳播佛教的過程之中,加入了老莊的思想。

    並且和王羲之,謝安等高門大閥的名流們,有十分緊密的聯係,使的佛教學說在東晉變得逐漸深入人心。

    為後麵南朝四百八十寺的盛大,奠定了十分結實的基礎。

    而道教在創立的伊始,就借用了佛教的禮儀,還有某些經典,亦因此而被後來人一直詬病。

    每次遇到佛道相爭的時候,佛教總是能夠抓住,道教這個先天性不足的問題,痛斥道教。

    因此從南朝陶弘景開始,就想要通過提倡“三教合一”的思想,解決道教的困境。

    王重陽創立全真教,其核心的“三教合一”思想,並非是無緣無故憑空產生。

    而是長久以來,道教中某些有誌之士的嚐試,直到王重陽時,才取得了豐厚的成果。

    儒家更是一個大雜燴,什麽學說都能夠信手拈來,全都當成是自家的東西。

    自從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後,除去儒家外,其他的百家思想,俱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大打擊。

    儒家一支獨大,終於成為治國的顯學。

    隻是在治國的過程中,卻發現僅僅憑借自家的儒家學說,並不能夠做到盡善盡美。

    於是就在百家倒下的屍體上,盡情地汲取它們的血肉,補充到自家的學說中。

    從漢朝開始,直到宋朝,倒下的百家學說,保證了儒家得以保持住活力,並且擴大了優勢。

    然而到了北宋朝,死去已超過千年的百家學說,就連最後一點殘存的血肉,都已經被儒家汲取殆盡。

    儒家於是陷入再也沒有外力可以借用的窘境,由此逐漸走向了自我閉合的結局,變得越發萎靡。

    走上了“存天理,滅人欲”的毀滅道路。

    不過總的來說,兩宋時期的儒門學子,雖然看不到前途,還是在不斷的嚐試總結。

    希望可以為陷入困境的儒學,蹚出一條全新的道路。

    張載的“橫渠四句”,就是在這個時候提出來的。

    “為天地立心。”

    “為生民立命。”

    “為往聖繼絕學。”

    “為萬世開太平。”

    可惜張載也沒有想到,他作為創始人之一的北宋理學,後來經過“二程”,朱熹等人相繼的改造,開創了儒學最後輝煌的同時,最終竟然成為了儒學的掘墓人。

    此時朱熹剛剛踏入仕途,學術思想還沒有大成,著名的“鵝湖之會”還有數年時間才會發生。

    王重陽在這個關鍵的時候,提出了三教合一的說法,讓不少人覺得眼前一亮。

    王重陽本名王中孚,出生於北宋,成長於金國,曾在金人扶植下,劉豫所建立的偽齊政權中過科舉,後來又在金人的科舉中中舉,可謂是文武雙全。

    不過他的仕途卻相當坎坷,一直都沒有得到提升,直到四十多歲還隻是擔任甘河鎮酒監這樣的小吏。

    於是在不久後,王中孚辭官入道,宣稱曾經遇到了仙人漢鍾離和呂洞賓,得到祂們密授修真口訣,自號重陽子。

    這是世人稱他為王重陽的原因。

    王重陽主張儒,釋,道三教平等,提出“三教從來一祖風”的和諧學說。

    全真道內也以修習《道德經》為主,修習《孝經》,《般若波羅蜜多心經》為輔。

    瞧一瞧,看一看,人家全真教,比起半遮半掩的儒家,總喜歡給別人的學說套上一層皮後,就宣稱是儒家的學說來,也不知道要直接了多少倍。

    全真教直接用儒家和佛教的經典,連半個字都不更改一下,就當做了自己的教材使用。

    法海亦是佛門中的一代高僧,深知“三教合一”思想,對於儒門士人的吸引力。

    此刻聽到道濟說起,不覺心頭微微一凜,正想要詢問究竟目光看到道濟身後,目露好奇的白蛇,頓時又閉口不言。

    道濟和他,皆是佛門弟子,而白蛇雖然也同佛門有很大淵源,卻並非真正的出家人。

    白蛇真身乃是一介妖怪。

    這等機密的事情,可能還事關佛門的前途,自然不可能,就這麽大咧咧,毫無防備的在白蛇這個妖怪的麵前透漏出來。

    此時的全真教,在北方得到了金人皇帝扶植,擴張速度十分驚人,已隱隱有北方第一大教的猛烈勢頭。

    原本的禪宗祖庭少林,都無法力壓全真教,不得不退避三舍,不願意和全真教發生風波。

    法海當然並不知道,眼下的全真教,才隻是初創伊始,根本就沒有達到巔峰。

    王重陽飛升後,其弟子丘處機,將全真教的威勢,帶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

    丘處機屢次得到金人皇帝,還有蒙古大汗鐵木真的召見,使的全真教在金元兩朝,獲得護國宗教的名頭。

    元朝時,王重陽先封為“重陽全真開化真君”,後來更是加封為“重陽全真開化輔極帝君”。

    丘處機本人也被視為是天庭四大天師,張葛許邱當中,邱弘濟天師的原型。

    這是何等的殊榮。

    法海沒有推算天機的神通,道濟卻通過方才的推算,隱隱察覺到全真教日後的強盛。

    他心中暗自歎息不已。

    哪怕自己身為靈山大雷音寺的“降龍羅漢”降世,又能如何?

    佛道相爭,乃是三界相當活躍的一個的主題,雙方的實力相當,絕無可能全麵消滅對方的結局。

    不管是天界的天帝,還是人間的帝王,都有著同樣的心思,決計不會容忍佛道一家獨大,消滅另外一家。

    而且他們兩家,也隻有在統治者的麵前,時而發生糾紛,才能夠獲得長久的存活。

    道濟依仗自己的神通,固然可以行走人世間時,強行力壓道教的大小門派。

    就像當年林靈素,以一己之力,強行奪取了佛門氣運,讓佛門沉淪至今。

    等到他回歸靈山大雷音寺,誰又能夠保證,佛門就可以繼續保持對道教的優勢?

    在道濟的推算之中,日後的佛門確實可以重新獲得強大,可惜卻並非是禪宗。

    而是來自於雪原上的青藏密宗。

    禪宗和道教,全部成為青藏密宗崛起的背景板。

    麵對那樣的推算結果,道濟心思有些沉重。

    禪宗和密宗雖然同樣都是佛門的流派,但是道濟和禪宗關係密切,同密宗卻沒有太大瓜葛。

    密宗其實是大乘佛教與婆羅門教結合的產物,在天竺出現不久,由善無畏,金剛智和不空等人,於唐朝開元年間傳入中土。

    比起禪宗而言,密宗其實是後來者。

    不過這個後來者在中土的勢頭,遠沒有他們在雪域高原上那麽繁榮昌盛。

    密宗在青藏高原上,做到了無數的佛道高人們,孜孜不倦,夢寐以求的政教合一。

    道教從東漢末年的太平道,天師道兩派,先後掀起狂潮,想要建立地上神國。

    結果慘遭朝廷的鎮壓。

    佛教在北朝時,在自稱“十住菩薩”的竺法慶率領下,公然宣稱殺身成佛,發起對北魏的襲擊。

    同樣慘遭統治者的強勢鎮壓。

    然而密宗,卻輕鬆做到了佛道兩教的高人,都無法完成的任務,在青藏雪域完成政教合一的大業。

    哪怕在千年以後,人間成為真正的末法時代,密宗對於青藏雪域的影響力,依然可謂無處不在。

    道濟為中土的佛道兩派深深歎息。

    有世尊賜予的推算天機神通,在一定程度上給了道濟,十分便利的效果。

    但也讓他失去了許多樂趣。

    有時候,知道了篤定無法更改的結果時,往往會讓人失去對前景的期盼和探索心。

    道濟就覺得,自己剛剛不應該,從全真教身上,鄭重其事的推算了一遍,日後佛道兩教的紛爭,會演繹到一副什麽模樣的局勢?

    他突然想起來,在靈山大雷音寺中,聽世尊,說起有關“末法”的畫麵。

    佛也好,道也罷,在末法時期到來時,都隻能夠苟延殘喘,期待靈機的重新恢複。

    人道卻在那個時候大興,滾滾紅塵,隻見私欲橫流,全然不見道德楷模。

    連世尊和道尊,都隻能夠躲在三界的縫隙裏頭,對著遺忘自己的人世間哀歎不已。

    道濟回想起來剛剛推算到的未來,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心頭突然掠過一絲後悔的情緒。

    千不該,萬不該隨意使用推算天機的神通。

    法海雖然一直低著頭,無法查看道濟的神態,驀的卻感應到道濟變得低落的心情。

    他心中暗自好奇。

    為何對方在交代了自己,需要關注全真教的事情後,會突然心情變壞呢?

    想起對方有關的傳聞,暗忖莫非是暗中推算到了,某些對於佛門而言不利的結果?

    他哪裏想得到,道濟一時間好奇心過頭,推算到了末法時代的悲慘局勢?

    法海並不知道其中詳情,隻是覺得,道濟對於全真教的事情,未免有些過於謹慎。

    全真教隻是道教中的一個派係,就算再怎麽強大,又怎麽能夠鬥得過堂堂佛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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