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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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皺著眉,腦海裏迅速搜索著金石玉微錄中關於藍血的記載。
“藍血。。。。。。還潛伏在周家。。。。。。難道是離家的人?”我沉思道。
離家,最早起源於何處不得而知,金石玉微錄中第一次提到他們的時間是在明末清初,可能是隨著湖廣填川郡遷來的。離家人最早是在渝都潮天門碼頭一帶,做著撈屍匠的活路。從清代一直到民國,潮天門碼頭不止是巴蜀地區通航的重要口岸,更是老百姓平日裏打衣洗澡的地方。
長江水流湍急,三峽一帶淹死和渝都周邊淹死的人,屍體往往會順著水流漂到潮天門碼頭附近。淹死的屍體,在過去的觀念裏,是屬於枉死而不得往生的人,一般人不敢去打勞。長江邊長大的人,水性都很好,曾經有一群年輕力壯的小夥不信邪,見到江麵漂過一具裹著白布的年輕女屍,不知他們是受什麽吸引,竟然全都遊泳過去撈屍,試圖把女屍背到岸上。碼頭上打衣的大媽們看著還樂,說他們是窮光棍沒見過媳婦,鬼新娘也敢碰。結果沒想到一語成讖,遊向白衣女屍的小夥子全都消失在昏黃的江流中。更奇怪的是,按道理白衣女屍應該順著江流漂到下遊,然而自從那群小夥消失後,白衣女屍便慢悠悠的在江心打轉,一直漂浮在距離潮天門碼頭不遠的江麵上。
離家正是通過打撈這具誰都不敢碰的白衣女屍在渝都潮天門站穩了腳跟。撈屍匠,殺豬匠,用的都是個匠字,表明撈屍實際上是個手藝活。離家人不論男女,從小便用長江深處的魚,煉成油,浸泡身體,魚的品種金石玉微錄中沒有記載,隻是說這種魚油帶有一定的毒性,會使人渾身皮膚潰爛。所以離家的人在成年之前,幾乎不會出門,因為皮膚潰爛不堪,醜陋異常。但是魚油不斷的浸泡,會在人身體的表麵產生新的角質層,相當於一層新的皮膚,這層皮膚摸起來有種魚鱗的感覺,會減少人在水中的阻力,同時讓人獲得一種類似於魚對水文的敏銳感覺。這種對水文的感知對於撈屍人而言是不可缺少的,因為有時水麵上可能很平靜,但是水下的暗流走向則錯綜複雜。成年後,離家人便不再用魚油浸泡身體,過不了幾年,皮膚表麵會漸漸恢複光滑,隻是有些許青光,就像蝦蟹在陽光下皮層泛著微微青光,為了掩飾膚色上的瑕疵,離家人一般會在身上紋滿文身。至於離家人的血液是藍色,唐家先輩在金石玉微錄中猜測是他們身體裏大量淤積的魚油毒素導致的。
離家人在建國初期,總是頭戴鬥笠,身批蓑衣,脖子上掛著一條鐵鎖鏈,鎖鏈的下方墜著一個拳頭大小的陀螺形鉛墜,行一葉木舟,在江波中飄蕩。金石玉微錄中對離家如何打撈白衣女屍有過記載,離家人先是繞著白衣女屍劃行一周,然後將鉛錘拋到女屍身下的江水裏,沒過半分鍾,江水表麵一片平靜,但是離家人握在手中的鐵索卻旋轉甩動不止。
“嘩啦”一聲,木舟直接被江麵突然掀起的一個大浪給打翻,整舟的人都被帶到江裏。說來也奇怪,隻有白衣女屍所漂浮的江域變得洶湧,其餘江麵依舊平靜。就在離家人掉進江裏後,女屍也很快消失不見,隨後江麵上就見到一道很快的水線從江心向岸邊劃過,同時木舟倒扣在江麵,跟在水線後一同向碼頭駛來。
“嘩啦!”
碼頭邊冒出五個披頭散發,上身紋滿文身的男子,他們的身體上布滿了抓痕,不斷的流淌著藍色的血液。隨著他們漸漸的走上江岸,一具被黑鐵鎖鏈纏繞著的白衣女屍被拖上碼頭,女屍麵色非常的紅潤,就像一位剛睡著的女子,唯獨發紫的嘴唇下露著鋒利的牙齒,以及被圓錐形鉛墜紮住發綠潰爛的四肢,可以讓人知道這是一具屍體。在女屍的身後,鐵索還連著木舟,碼頭上湊熱鬧的人跑去將木舟翻過來,幾個中年人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年紀稍小的甚至一口吐了出來,隻見木舟裏豎著擠著八個被吸幹體液的年輕小夥,正好卡住舟沿,不至於掉下來,他們眼睛瞪得奇大,嘴巴大張著,舌頭不知去向,隻有一截發黑的舌根耷拉在嘴邊,全身瘦得皮包骨似的。
“造孽啊!”碼頭上的人們議論道。
後來白衣女屍在江邊被道長做了一堆法事後,就地焚燒。就此以後,隻要潮天門碼頭附近有人淹死或者發現了浮屍,便都會找離家來打撈。
“可是離家不是在渝都嗎?怎麽來蓉城了?”我疑惑道。
“我也納悶呢~而且,據我所知,離家後來投靠了江家,相當於江家的附屬。”周慕兒雙手撐著臉,小嘴微微翹起道。
“既然都屬於江家下麵的,怎麽可能不知道江家要做什麽?還來套我話?”我沉思著說道。
“有可能,離家現在和江家不在一塊兒了,或者江家尋找的東西,離家也想得到。”我說道。
“目前也隻有這種可能性。”周慕兒說道。
“如果江家找的東西與千燈樹有關,看來離家在過去也牽涉其中。”我沉思著慢慢說道。
“唐天,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周慕兒沒有回應我的推測,而是直接問我道。
“我要去趟果城。”我說著站了起來,看了看今生閣外麵的天空,已經微微發亮,遙遠的天際已經顯出一道魚肚白,時間大約早上五點鍾。
“我陪你一起去吧!”周慕兒連忙說道。
“還是我一個人先去吧,你放心,鹽使司印的事情我既然告訴了你,便是相信你們周家,如果我去果城發現與千燈樹有關的線索,一定告訴你。”
“你現在最好是守在蓉城,不然你我兩人一起行動,難免不會引起其他家族的注意,到時候恐怕會引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畢竟蛋糕就這麽大,人多了不好分。”我說道。
周慕兒沉思了一會兒,輕輕一咬牙。
“那好吧!唐天,你自己注意安全,我總覺得這件事情沒有我們想的這麽簡單,女人的直覺。”周慕兒拍了拍我的肩膀道。
“果城,我沒記錯的話,那是張家的地界,你這次去,難免不會被發現。”
“張家。。。。。。我爺爺曾經與張家老太爺關係很鐵,但是後來唐家與你們周家一樣,世居蓉城,離得遠了,關係便淡了,特別是到了我們這代,平時的來往就更少。”我說道。
“不過不管怎麽說,從名義上來講,張家雖然臥居果城,但好歹是我們七大家族的龍頭,我這次去到他們地界,還是主動去拜會一下比較好。”
“哼,民國時候的排位到今天可不做數了!不然我們周家還是老幺!”周慕兒略顯不滿地說道。民國期間,國仇家難之時,為了集中力量對抗外敵,巴蜀地區七大家族在蓉城聚集,開了一次大會,會上通過了一個家族座次排名,張家位於首位,陳家排名第二,唐家排名第三。
“那我就先告辭了!回頭見!”我說著轉身便欲離開,擔心遲則生變,江家先我一步。
“等半小時不急,你吃完早飯再走,等等我!”周慕兒一把拽住我的衣角,說道。
我一想有道理,人是鐵飯是鋼,指不定去了果城,什麽時候才能再吃上口熱飯。
沒過多久,周慕兒臉上略帶羞澀地端著一碗湯麵邁進今生閣。
“嚐嚐,我親手做的!”
“你還會做麵?看不出來啊!”
“嗯~挺好吃的!”
“你喜歡就好!”周慕兒也不吃,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看著我。
“那我走了!”快速吃完麵,我站起身說道。
“注意安全!”周慕兒麵露擔心地叮囑道。
我邁出今生閣的大門,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早晨清新的空氣,濕潤中透著涼爽。
“唐少,這邊請!”周三和周四穿著潔淨整齊的漢服,站在菩提樹下對我打著招呼道。
真沒想到,走出周家不用再通過轉生殿,院子中有著一道帶鎖的朱漆小門,推開後,便來到一條開滿店鋪的商業街。
“寬窄巷子?!”我不由驚訝道,沒想到周家的後門是一條繁華的旅遊街。
“滴滴!”我走出寬窄巷子,來到大街邊攔了一輛的士。
“去蓉城東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