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無恙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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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州城外,一匹棗紅色的駿馬在夕陽下疾馳著,在馬上驅動韁繩的是一個蓬頭垢麵的小乞丐,小乞丐的身後則是一個身穿裘皮,滿臉鮮血的公子,不過卻早已失去了意識。

    冷陽策馬向西北方前進,正是那無恙穀的方向。

    冷陽在馬上恨恨地說道“這個南宮老兄,你可千萬挺住,我答應別人的事可是全都做到了,可不能折在你的身上啊。”

    南宮恨我自然是不能給他任何回應,冷陽自討了個沒趣,又是嘿嘿一笑,夾緊馬鞍,心中卻是有些忐忑。

    冷陽之前扛起南宮恨我之時,就覺得這南宮恨我身上瘦的可怕,想必是受那內傷折磨,變成了現在這般體弱多病的模樣。加之這次強運真氣,導致舊傷複發,又被陸雲舒一腳踢中了麵門,現在似乎已是進氣多出氣少了。就算這南宮恨我能挺到那無恙穀,可那無恙穀的主人夏無恙夏神醫脾氣古怪,更是極難相與,究竟會不會醫治這南宮恨我,猶未可知。

    不過,這個南宮恨我有著這麽重的內傷,又中了醉清風的毒,居然還能使出那麽一刀,卻是有些讓人佩服,冷陽想了一想,隻覺得這個南宮恨我的武功著實是深不可測。

    不到三柱香的時間,那匹花家的神駿已經將這兩人帶到了無恙穀外。冷陽到了那無恙穀外,不由得大吃一驚,穀外零零落落總有個二十幾個江湖人士,不是受傷就是一臉病容,在’無恙穀’山門下橫七豎八的躺著,似乎都在等著那夏神醫醫治,不過看起來都沒辦法進入穀內。

    冷陽往裏看去,原本山明水秀的無恙穀竟飄著一層慘綠色的瘴霧,濃的就像那寒潭之水,著實可怕,而那濃霧之中,似乎看不見有任何生靈的跡象。

    旁邊一個斷了條腿的漢子叫住了冷陽“小叫化,別亂走,這裏麵進不得。”

    冷陽笑嘻嘻地湊過去,問道“大哥,你們來了幾日了,可知這無恙穀怎麽回事?”

    那漢子歎氣道“我們這些人,有來久的,也有剛來的,來久的日子長了,幹糧和水吃沒了,就自己離開了,想我已來了三日了,連神醫的影也沒見到。”

    冷陽從馬上將南宮恨我抱了下來,平平的放在了地上,冷陽攏了攏亂蓬蓬的頭發,雙眼定定看向南宮恨我。冷陽心忖,這麽闖進去,要是死在裏麵,那自己這幾年的辛苦就白費了;不進去,答應花無錯的事又是做不到了,就算他口齒伶俐,也不知此時該如何是好,急得原地打轉。

    誰料冷陽將南宮恨我放入地上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從濃霧裏走出了一個奇醜無比的小廝,身高五尺,滿臉麻子,眼大的如那銅鈴一般,在那小臉上顯得甚是突兀,那小廝用銅鑼一般的聲音大喊“南宮公子何在?”

    冷陽一聽,頓時喜笑顏開,湊上前去,指著躺在地上的南宮恨我,叫道“在這裏,在這裏!”心想,原來是認識的,那便好辦了。

    那小廝走到南宮恨我身前,看到南宮恨我那副慘狀,不由得一愣,嘟囔了幾句,從穀內走出來了四個藥僮,抬起南宮恨我進入了穀內。

    冷陽見那醜小廝想要進入那無恙穀,也準備跟著進去,豈料之前那些受傷的人卻吵開了,那個斷腿的漢子大叫“夏神醫為什麽不醫治我們?可是因為他是棄劍閣南宮家的人嗎?”

    其他的傷者也都眾聲附和,那醜小廝便停下來腳步,走到了冷陽的身邊,輕聲問道“你武功怎麽樣?”

    冷陽被他問的一頭霧水“武功?”旋即明白了那小廝的用意,那小廝遞給了冷陽一個藥丸,朗聲道“瘴霧解藥在此,想要的就自己來拿吧!”言畢,便走入了那瘴霧之中。

    冷陽看著那二十幾人貪婪的目光,不由得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諸位,諸位,各位都是帶病在身是不是,也不一定偏要這個夏神醫來看是不是?我呢,最不喜歡動手動腳了,但是打架我可從沒輸過,所以,在這裏我也要勸大夥一句,看你們都是江湖中人,如果功夫好了也不至於來這裏看病對吧?所以呢,我覺得大夥還是在這裏安心等候,我可以進去幫大夥看看那個什麽夏神醫為什麽不出來……”他和那錢二爺呆了段時間,說書那一套學的確是有聲有色。

    正當他口若懸河的時候,一個麵色蠟黃的漢子大罵道“放你&nbp;媽的屁!”一掌向冷陽劈來。

    冷陽躲也不躲,向著那漢子迎麵就是一拳,這一拳也看不出什麽花哨,但卻比那漢子的一掌後發先至,結結實實的打中了那漢子的麵門,那漢子頓時鼻血橫流,倒在地上不動了。

    冷陽歎道“你看,這次再看病又得看鼻子了。”其餘人罵聲四起,一時間,刀光劍影,將冷陽圍了起來。

    冷陽卻如同閑庭信步一般,腳下踏著奇怪的步法,你明明覺得他在你眼前,可一劍過去,他又到了你的身後,你覺得他在你的左邊,可他身影一晃不知怎麽又到了你的右邊,冷陽身形晃動,手上也沒閑著,對這些人不是一拳就是一巴掌,反正也不下重手,電光火石之間,這二十幾人竟全被冷陽一個人打的鼻青臉腫,叫苦不迭,這二十幾人倒在地上後,再無一人敢起來動手了。

    冷陽向他們拍了拍手,笑嘻嘻的說“這回你們可都要找大夫看鼻子了。”言畢將那藥丸放入口內,大搖大擺的走進那瘴霧之內去了。

    冷陽隻覺得那個藥丸撲鼻的清香,走在那瘴霧之中也是無比的清爽,好似和風送暖,輕柔地撫遍他的全身,讓他不由自主的哈哈大笑起來,冷陽大笑了半晌之後,心中一動糟了,著道了。奈何眼皮卻不聽使喚一般,慢慢闔上了。

    穀外的眾人聽到那鬼哭一般的笑聲,心內凜然,就是本想闖進那瘴霧裏的人也被這一笑聲嚇破了膽,自是誰也不敢往那穀內多進一步了。

    冷陽幽幽醒轉過來,發現自己躺在了一間木屋的木床上,正想下床一看究竟,卻發現自己竟被精鋼鐵鏈牢牢拷住,冷陽搔了搔頭,歎氣道“唉,好不容易做個好事,還落個這般田地,要是讓二爺知道了,還不得笑掉大牙。”話音未落,聽到門外那小廝喊到“醒了,醒了!”

    冷陽看自己也無法行動,幹脆往床上一躺,一動不動了。剛剛躺下,木屋的門便’吱’地一聲打開了,門外飄來一陣異香,那香味不像是女子的香料之氣味,就像是這深山裏的草木之香,淡雅卻芬芳馥鬱,香氣隱隱卻又渾然天成,不像是刻意而為之的香味。

    冷陽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看到門外走進來一個白衣女子,看起來適值花信年華,膚色雪白得幾乎透明,一雙剪水雙瞳含著淚花,麵似芙蓉,眉似彎柳,那白色的衣服上並無點綴,更襯得這女子好似天上之人,不想落入凡塵。

    冷陽看的目不轉睛,嬉皮笑臉地說“姐姐真美。”

    那女子臉上一紅,走到冷陽的麵前,輕聲道“這位小兄弟,他……南宮公子是如何受的傷?”

    冷陽翻了個白眼,一翻身又躺在了床上,喃喃地說道“還好意思問我如何受的傷,小爺我好心沒好報,你們不感謝我把他送來,還給我鎖了起來,虧你長得像天仙,心腸卻是這樣惡毒。”

    那小廝惡狠狠地說“我家小姐問你什麽,你就回答什麽,要不然我給你下點’子午斷腸散’?”

    那女子急打斷了那小廝,說道“醜兒不要無禮,我……我是……先對不住……”說話聲音越發低了下去,眼淚竟也流了下來。

    冷陽心一軟,從床上翻身起來,歎氣道“罷了罷了,害女人哭的事情我冷陽是不會做的,那個公子中了’醉清風’的毒,結果他又強行催動真氣,導致之前的舊傷複發,快去找夏神醫吧,再耽誤耽誤,就小命不保啦。”

    那女子眼淚流個不停,拜謝道“謝謝這位小兄弟。”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從那小屋中跑了出去。

    醜兒看到女子從屋裏出去後,臉色稍顯溫柔“我家小姐……她經曆了一些事,所以暫時把你鎖起來,等公子醒了,自然會把你放開。”

    冷陽悶哼一聲,無不嘲諷地說“鎖都鎖了,還說那些做甚!”說完便又翻身躺下,背對著那醜兒,一聲不吭了。

    南宮恨我靜靜躺在無恙穀內的一處藥池內,這藥池的中央是一塊墨綠色的玉石,南宮恨我便在那玉石之上。

    那女子雖在這藥池邊上,卻是跪在了地上,隻聽得她嘴裏念念有詞“諸天神佛,求求你保佑這南宮哥哥,願他以後無病無痛,若有什麽災厄,冰嬋願代他承擔。”言畢衝著西方拜了三拜,淚眼盈盈,人見猶憐。

    女子正要起身,醜兒跑進來喊道“小姐小姐,老爺回來了!”

    女子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卻也沒有回答醜兒,徑自走到了南宮恨我身邊,看到南宮恨我額上出現了豆大的汗珠,呼吸逐漸趨於均勻,便從那一身白衣內拿出一套針具,專心南宮恨我身上下起針來。

    藥池的水打濕了她那雪白的赤足,真真如天仙下凡一般,美的不可方物,就連醜兒都癡癡的看向這女子,久久舍不得移開。

    醜兒看了半晌,還是離開了,到了屋外便聽到了穀主夏無恙的聲音,定睛一看,穀外那二十幾人中幾個錦衣華服的已經被夏無恙帶進穀來。中間一人衣著華貴,頭戴華冠,氣宇軒昂,白麵黑須,雙目炯炯有神,看著僅像有四十歲年紀,正是那無恙穀穀主夏無恙。

    夏無恙看到醜兒,冷哼道“你這奴才,嬋兒誰也不帶進穀來,你也不知道誰該帶,誰不該帶嗎?”

    醜兒知道夏無恙的手段,嚇得不敢抬頭,連忙在夏無恙麵前跪下,不敢言語。

    夏無恙長袖一揮,對那幾人道“你們把這金銀細物放在這裏,讓這醜奴才帶你們去客房,待老夫稍作歇息。”

    眾人千恩萬謝的把財物留在了無恙穀內,隨著那醜兒去了。

    夏無恙見眾人離去,臉上神色更為不快,快步走入藥池,看到那女子已施針完畢,為了施針,那南宮恨我身上僅穿著貼身的衣物,不由怒道“夏冰嬋!你不讓人看病,我們吃什麽用什麽?你多大年歲,也不談婚論嫁,現在給這個男人看病卻也不避嫌,難道你將來要嫁給他嗎?”

    夏冰嬋一驚,手中的針具掉落在地,她彎腰撿起了針具,抬頭時看到了南宮恨我仍未醒轉,淚水又簌簌地流了下來。

    夏無恙歎了口氣,語氣也放軟了起來“嬋兒,他還這個樣子,還能活幾年?就連我都治不好的傷,普天下還有誰能救得了他?乖女兒,聽爹的,你看他的哥哥、弟弟都尚未娶親,也都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青年才俊,也未必就對你無意,你又何必隻對他這麽好?他又不是……”

    夏冰嬋回過頭,打斷了夏無恙的話頭,定定地看向夏無恙,臉上露出一絲苦笑“爹爹,就算南宮大哥活不幾年,我也要對他好,想辦法救他,我不像爹爹,可以對許多人都很好很好,嬋兒很笨,這輩子,就隻會對一個人好。”

    言語之中,甚是堅定。

    夏無恙臉上紅了一陣,心中暗忖這南宮恨我再如何也算是棄劍閣之人,嬋兒心意已決,不好改變,還不如暫時先這樣,等給這小子熬死了再說。

    於是,夏無恙裝作長歎一口氣,道“罷了罷了,他這次又怎麽了,讓爹來給他瞧瞧。”

    夏冰嬋破涕為笑“謝謝爹爹!”這一笑,簡直如同那冬日暖陽,化開了所有人的心房。

    就在這時,醜兒跑了進來,吞吞吐吐地說“老爺,小姐,那個……那個帶公子進來的人,不……不見了。”

    夏無恙皺皺眉“不見了就不見了,有什麽大驚小怪!”

    醜兒道“可是……可是他可是被精鋼鐵鏈綁起來了……”

    夏無恙怒道“你們,你們別總是把進穀的人綁起來!”

    醜兒低頭道“可是小姐害怕……”

    夏無恙斥道“閉嘴!去把人找到,送出穀去!”言畢,連南宮恨我也不看了,拂袖而去。

    夏冰嬋拉住醜兒,道“那我倆也去找找看,我給人家鎖住了,總得給人家賠個不是。”

    醜兒歎氣“小姐,你就是心太好了,不過看那小乞丐,應該也不是壞人。”倆人一路嘰嘰喳喳的走出去了。

    就在兩人剛出去不到半盞茶的時分,藥池外麵就走進了來一個年輕的男子,仔細看時,正是那不見了的冷陽,隻見他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絲毫看不出有任何的緊張。

    他信步走到南宮恨我身邊,笑道“這位大哥,這穀裏可不好呆,你可要快點好起來……”話音未落,他看到南宮恨我的胸前有一個暗褐色的掌印,想必是那以前傷他之人所留,再看向他那手腕、腳腕處,均有一條歪歪曲曲像是蚯蚓一般的傷痕。

    冷陽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這個南宮恨我當真是愈發有趣了,”轉念又看到這個藥池,笑道“也是好幾天沒有洗澡了,今天就在這裏稍微梳洗梳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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