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出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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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牛與溫大哥連忙上前扶住山伯,山伯擺擺手道“不礙事。”

    夏冰嬋與醜兒驚呼道“山伯!”

    山伯苦笑道“老啦,不中用啦。”

    夏無恙板著一張臉,走到了那阿牛的麵前,從阿牛的手裏拿過那一顆珍珠,說道“給山伯帶進穀去。”

    夏冰嬋一臉詫異的看著夏無恙,道“爹爹,你……”

    夏無恙鐵青著臉,把那顆珍珠扔給了醜兒,道“你把爹的’雪參丸’當豆子一樣送人,爹就不能收顆珍珠給人瞧個病?”

    無恙穀內,山伯躺在一張黃花梨的雕花架子床上靜養,屋內夏無恙坐在一張扶手椅上,看著那山伯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屋角處,阿牛又打扮成了一個矮小的夥計,溫大哥則在來回踱步,甚是焦急。

    夏冰嬋與醜兒立在一旁,看著山伯,雖然關切,卻也毫無辦法。

    那溫大哥率先忍不住了,問道“我說,夏神醫,山伯……怎麽樣了?”

    夏無恙看也不看他,仍是在那裏思考什麽一樣。

    溫大哥又來回走了幾步,終於又說道“山伯……什麽時候能醒來?”

    夏無恙狠狠地瞪了一眼姓溫的朝奉,道“溫行言,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

    溫行言愣了一下,囁嚅道“自然是你了。”

    夏無恙道“那你就乖乖呆著,山伯沒什麽事,我剛給山伯服了寧神丹,他自然是要睡覺,要不我給他喚醒,你自己問問他好不好?”

    溫行言忙搖手道“不用了不用了。”

    醜兒看到這,禁不住噗嗤一笑。

    夏無恙看了一眼醜兒,奇怪的是卻沒有說什麽,隻是向那溫行言說道“你們家公子又惹什麽禍了,為什麽要把嬋兒也牽扯進去?”

    溫行言與阿牛麵麵相覷,竟是誰也不願意回答。

    夏無恙定定看向溫行言,道“姓溫的,你也老大不小的,和我說句實話就這麽難嗎?前些日子你家公子被一個少年送到這裏,怎樣受的傷,又做什麽去,那少年又是誰,我和嬋兒是一概不知,但是要是敢因為他的事,害到了我這無恙穀,那我便是絕不饒他。”

    溫行言低頭道“那少年是天狼宮後人,和我家公子……去查……去查山統的事去了。”

    夏無恙驚的長大了嘴巴,怒氣衝天的對夏冰嬋說“你看,爹早就告訴你,離那個南宮恨我遠一點,他自己嫌命不長,還偏要害別人,這江湖上,誰會自己一個人去查山統的事?要我說,你也別再掛念他了,趁早找個好人家嫁了得了,這小子,活不多久了!”

    夏冰嬋看到父親發怒,又聽夏無恙說南宮恨我活不久,心下一委屈,眼淚撲簌簌的又流了下來。

    阿牛也怒道“虧公子好心,讓我們每隔幾日來看看你們,怕你們有什麽閃失,今天要不是我們來了,你這無恙穀還能像現在這般完好?”

    夏無恙冷哼一聲“要是沒你們家公子,那個什麽鬼王妖王的,會找上我這無恙穀?”

    阿牛聽後,自覺理虧,也隻得把嘴閉上了。

    卻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我家公子宅心仁厚,絕不會輕易下殺手,遊若絲說公子殺了他的故友,想必是有什麽誤會在裏麵。”眾人看去,原是山伯幽幽醒轉了。

    夏無恙對這山伯也是甚為尊重,沒有對山伯說什麽,隻是哭喪著臉歎道“如果山統也來我這無恙穀,這……這又該如何是好!”

    溫行言道“不如這樣,以後每日,我們幾個輪流來這無恙穀值守好了,真有人來,我們幾個也不是好相與的。”

    阿牛道“也好也好,憑我們幾個,定能護住這無恙穀的周全。”

    山伯搖搖頭“你們兩個?想想你們兩人要是出手多了,被你們的對頭找上來,能不能自保都是未知之數,護這無恙穀?癡人說夢!”

    阿牛與溫行言聽後,腦袋又耷拉了下來,不發一語。

    夏冰嬋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突然跪在了夏無恙的身邊,道“爹爹,女兒……女兒有法子了。”

    夏無恙一驚,道“嬋兒,你要做什麽?”

    夏冰嬋堅定地道“女兒不孝,不能做爹爹之所想,也永遠忘不了南宮大哥,所以……女兒要出穀去,去……去找南宮大哥,這樣一來,如果南宮大哥舊傷複發,女兒可以給他醫治;女兒這一走,也可以護這無恙穀的周全。”

    夏無恙氣得全身發抖,高高舉起了一隻手,但看到夏冰嬋梨花帶雨的神情,心下一軟,高舉的手還是放下了。

    山伯斥道“胡鬧!這江湖險惡,你一個女子,要如何去找公子?”

    夏無恙咬牙道“你要是敢出穀,我就打斷你的腿!”

    醜兒也跟在夏冰嬋的旁邊跪了下來,道“老爺,你就答應了小姐吧!”

    夏無恙怒道“反了,你們是不是都反了!”

    夏冰嬋落淚道“爹爹,自從娘走了之後,你整個人都變了,你也不讓我出穀,你隻給有錢的人家瞧病,這些嬋兒都可以忍受,但你……讓我嫁給別人,是女兒受不了的。女兒這一走,就再無人來找無恙穀的麻煩了。”

    夏無恙額頭上青筋浮現,雙手捏的那椅子哢哢作響,想是憤怒到了極點。

    山伯道“你們不要胡鬧了,今天先休息休息,明天我們再商議如何是好。”

    夏無恙死死地瞪著夏冰嬋,卻終於像一個泄氣的皮球一樣,癱坐在了椅子上,一句話也不說了。

    夜半時分,無恙穀外月色如水,映照在穀外的草地上。秋風襲來,似乎吹起了如水的漣漪,吹到身上,略有一絲的寒意。

    卻見夏冰嬋身著白色長裙,不著粉黛,頸上繞過一條淡粉色的霞帔,連接處掛著一個墨綠色的玉佩,雖說打扮素雅,卻仍是國色天香,美不勝收。

    醜兒站在夏冰嬋的身邊,讚歎道“小姐真是美極了。”

    夏冰嬋臉上一紅,正色道“醜兒,我們要離開無恙穀了……你要是害怕,可以回去,這件事和你也沒關係的。”

    醜兒嘻嘻一笑,道“我在這裏也悶死了,出去轉轉也好。”

    夏冰嬋正要說話,卻聽得一個粗獷的聲音道“嬋兒,你這個打扮出去,怕是誰都知道你是個富家小姐了。”

    夏冰嬋嚇得“啊”的叫了出來,放眼望去,卻是阿牛與溫行言,兩人正在那穀口處站定,看著夏冰嬋與醜兒笑著。

    夏冰嬋疑道“溫大哥,阿牛,怎麽你倆……”

    溫行言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偷摸跑出來,我們哥倆認識你們多久了,還不知道嗎?但就你們兩個去找我家公子,恐怕就不太妥了,你想想你們兩人,人生地不熟,連武功都不會,我們哥倆不得給你倆作護衛嗎?”

    阿牛似乎是興奮的連翻了兩個跟頭,笑道“快走快走,等到了打尖的地方換身衣服,你這衣服可太顯眼了。”

    溫行言又道“到時候給醜兒也換一身,不過現在可要快一點,你爹倒是攔不住我們,就怕……”

    卻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那穀口處傳來“就怕我這個老頭發現,是不是?”

    溫言行與阿牛聽到這個聲音,頓時沒了脾氣,低聲道“山伯……”

    夏冰嬋攔在了山伯的麵前,哀求道“山伯,你就讓我去找南宮大哥吧,這個鬼王武功那麽高,萬一……他要是有什麽萬一……”

    山伯從穀口處緩緩走出,伸出手撫了撫夏冰嬋的鬢發,又拍了拍醜兒的頭,苦笑道“嬋兒,我一輩子孤苦伶仃,就把你和醜兒當做自己的孩子,你可知道?”

    夏冰嬋眼中噙著淚水,點了點頭。

    山伯昂首看天,歎道“本以為,這幾年過去了,他能漸漸忘了那件事,你們所有人都可以從江湖中全身而退,唉,沒想到這七年過去了,還是誰也走不出這個江湖。”言語之中,甚是傷感。

    醜兒聽得山伯的話裏並無阻攔之意,笑道“山伯,你是說……”

    山伯點點頭“去吧,你們兩個畜生要是保不了嬋兒和醜兒的周全,就也別回來了。”

    山伯言畢,從懷裏掏出一樣事物,扔給了溫行言,又說道“再遇上如鬼王之人,給他看看這個,也許有用。主要是給嬋兒她們送到公子身邊,要不你倆那三腳貓的功夫,哼!”

    溫行言聞言大喜,忙不迭點頭“是,是,山伯說的是!”

    山伯又慈愛的看向夏冰嬋和醜兒“你爹那邊,山伯幫你和你爹去說,江湖險惡,要知道照顧好自己。”

    夏冰嬋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醜兒也是淚流滿麵,兩人撲向了山伯,將他緊緊抱住。

    山伯撫著兩人的頭,笑道“好啦,又不是小孩子了,去吧,去吧。”

    夏冰嬋和醜兒告辭了山伯,和溫言行與阿牛一路離開了無恙穀,山伯看那四人你一言我一語,甚是歡樂,卻低下頭來,長長的歎了口氣,走入了無恙穀內。

    沒想夏無恙卻仍未睡,站在那月光下,癡癡地看向穀外,山伯見到夏無恙仍未睡卻也不驚訝,隻是在他的麵前站定了。

    夏無恙見到山伯,問道“走了?”

    山伯沉聲道“走了,阿牛和小言跟著一起走了,應該不會有什麽差池。”

    夏無恙歎道“走就走吧,山伯,夜深了,我也不留客了,你老人家也回去吧。”

    山伯看向夏無恙,眼裏卻是出奇的堅定“他們來了?”

    夏無恙渾身一震,道“山伯!你……知道了?”

    山伯歎了口氣,道“不然,你會讓嬋兒和醜兒離開?”

    夏無恙苦笑道“山伯,你知道,他們這些人,睚眥必報,你若留下,也保不準會惹火上身。”

    山伯朗聲一笑“我這麽大年歲了,還會怕這點事?來就來吧。”

    夏無恙道“他們……隻是來找醜兒的,醜兒已經離去,應該不會為難我。枉我這幾年在外人麵前,裝作對醜兒這般凶狠,卻還是露了破綻。”

    山伯道“就算他們來了,應該也會給老夫幾分薄麵,不用顧慮太多。倒是你,找了那麽多年的荀草,可有找到?”

    夏無恙搖了搖頭“每年都花大把的銀子,卻連荀草的影子也見不到。你也知道,我為何這幾年這樣給人看病,可……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山伯拍了拍夏無恙的肩頭,道“皇天不負有心人,別喪氣。”

    夏無恙看了看山伯,又看了看穀外,苦笑一聲,不再說話。

    宋楓從未感到如此的疲憊,自他創立“神劍山莊”之時,他一直覺得自己很年輕,他覺得自己如果有想做的事,就一定可以做成。就在五年前,他甚至覺得自己可以一統江湖,但是現在的他,卻隻是一個疲憊無助的老人。

    如果有人現在來殺他,他想,那一定會成功。

    自從他的大兒子宋濤被三十六堂所殺之後,他的疲憊就一直在增加,他的頭上又多了些許白發,眼角又多了些許的皺紋,可是今天讓他這麽疲憊的,是小兒子宋瀾給他的一塊石頭。

    這石頭不是小孩子玩的那種石頭,況且宋瀾也已經二十五歲,早已過了玩石頭的年紀。

    當宋瀾神色凝重的把這塊石頭遞給他時,他本想斥責他幾句。

    可當他仔細看那塊石頭時,他卻覺得自己的心沉了下去。

    那塊石頭上,刻著一個金色的“山”字。

    山統,這個令整個武林最為頭疼的幫派,就在五年前神劍山莊、酆都城、唐門與三十六堂一決雌雄的時候,異軍突起,風頭完全蓋住了這幾個門派,現如今,神劍山莊隻得偏安一隅,苟且過活罷了。

    可這顆要命的石頭,偏偏送到了神劍山莊裏。

    宋楓隻有麵色不改的問宋瀾“這塊石頭,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宋瀾答道“就在今日的午時,這塊石頭放在了’劍堂’的石階上。孩兒問過了師兄弟,沒有外人進來。”

    宋楓雙眼微閉,在神劍山莊的“劍堂”發現的石頭,要麽就是這個人武功卓絕;要麽就是神劍山莊出現了叛徒。

    他倒寧願是前者。

    宋瀾看到父親難過的神情,試探道“這山統是要……做什麽?”

    宋楓搖了搖頭,道“山統做事一向隱秘,先以黑石置之,要麽是要錢財,要麽就是要事物。”

    宋瀾皺眉道“可這上麵隻得一個’山’字,又沒說要怎麽樣。”

    宋楓用兩根手指捏起了那塊石頭,稍一用力,那石頭從中破裂,掉出了一張字條。

    宋楓看後,問道“最近,江湖上可有什麽人,現在我們神劍山莊左近?”

    宋瀾答道“倒是有一個棄劍閣的二公子,叫做南宮恨我。以前在江湖上從未聽說過,不過據說他最近連殺山統幾人,又殺了蜃公子與鬼蛟夫人,一時聲名鵲起,似乎和一個少年,正在我們莊外不遠逗留。”

    宋楓露出了一絲苦笑,道“在山統和棄劍閣之間做選擇嗎?這山統好狠毒的手段!”言畢,將那字條扔給了宋瀾。

    宋瀾拿起字條,定睛看時,上麵卻隻有兩個大字“南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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