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唐門的唐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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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殘破的食肆內,隻有三桌客人,食肆的掌櫃是個三十幾歲的男子,神情懶散,將雙腳搭在了案幾之上。

    南宮恨我小心的看了看碗內的清粥,端起來小小的抿了一口,又把那碗遞到了唐隱的麵前。

    唐隱連頭也不敢抬起,用顫抖的手拿起那碗清粥,想要放到嘴邊,手腕處劇痛傳來,不由得把那半碗粥灑到了胸前。

    南宮恨我的眼神裏隻有漠然,冷冷地道“你若不喝,便會餓死。”

    唐隱雖然癡傻,卻也不敢違逆南宮恨我的話,勉強低下頭去,直接用嘴喝了起來。

    旁邊幾桌的客人已然看不下去,七嘴八舌的議論紛紛。

    南宮恨我向那兩桌的客人掃了一眼,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唐門的人,一定要殺了在下?”

    那兩桌上的五個男子站起身來,其中一人陰陰冷笑道“你明知為何。”

    南宮恨我的雙眼似乎充滿了憤怒,低聲道“在下知道。”

    他已經被唐門的人追殺了五次。

    就是因為身邊的這個癡兒。

    南宮恨我就連吃飯和喝水都要小心謹慎,他不知道“毒尊”的人什麽時候會對他下毒。

    他連走在車水馬龍的鬧市也要步步為營,因為他不知道誰是“暗武”的人。

    南宮恨我看著那幾人搖了搖頭,苦笑道“動手吧。”

    那五人瞬間動了起來,其中兩人從衣袖內各抽出了一把細長的緬刀。

    暗武的緬刀,質地極軟,隻攻不守。

    可南宮恨我的注意並未放在這兩人的身上。

    因為還有另外兩人,從腰間取下了一個一尺有餘的圓筒。

    那圓筒看似精鐵所鑄,表麵漆黑,沒有任何的花紋。

    這看著普普通通的鐵筒,卻絕不普通。

    因為是南宮恨我知道,這便是唐門的“無常”。

    變化無常,無常奪命。

    你永遠不知道“毒尊”的無常裏麵,是什麽毒,是什麽暗器。

    但讓南宮恨我最忌憚的,也不是這兩個“無常”。

    而是那第五個人。

    他就在那裏隨隨便便的站著,雙手交叉,懷抱於胸前。

    這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普通得簡直不能再普通了。

    可這個人,卻是最可怕的。

    其他四人身上或有異樣的殺氣,或有殺過人的血腥之氣,或有煉藥煉毒的特殊氣味。

    隻有這人,什麽也沒有。

    若不是其他四人,南宮恨我也許根本發現不了這個人也是唐門的殺手。

    南宮恨我隻是單純在這個人的身上察覺到了一絲危險。

    那種感覺就好似毒蛇在你的背後吐芯,虎視眈眈的盯著你一般。

    使用緬刀的兩人率先出手了。

    兩人並未有花俏的招式,也沒有高手的風範。

    那兩柄緬刀就好似毒蛇一般,直直向南宮恨我刺了過來。

    殺手,需要的便是一擊必殺。

    使用“無常”的那兩人,也將圓筒對準了南宮恨我。

    隻要南宮恨我閃避,那“無常”裏的暗器便會向南宮恨我飛射而出。

    南宮恨我沒有閃避。

    更沒有接下那兩柄緬刀。

    南宮恨我不退反進,在電光火石之間,穿過了那兩柄緬刀,向那使用“無常”的兩人衝去。

    既然“無常”最是讓人難防,那邊先將那兩根“無常”廢掉好了。

    可那兩人就是希望南宮恨我這樣想。

    唐門五次的暗殺,都被他全身而退,這南宮恨我的武功,不可小覷。

    所以,兩根“無常”隻是幌子,他們的懷裏,還有兩根小巧的“情人刺”

    一旦南宮恨我以為他倆是“毒尊”的人,他們便會用那“情人刺”,刺進南宮恨我的身體。

    他們看到南宮恨我向他們掠去,臉上頓時裝作慌張的神色,其實心裏卻在竊喜。

    南宮恨我離他們隻有一步之遠的時候,他們將手伸入了懷裏。

    就在這兩人準備更換兵器,打南宮恨我一個措手不及的時候,南宮恨我又“不見”了。

    他又撲向了站立不動的那人。

    既然這兩人不是“毒尊”,用的武器也不是“無常”,那麽,這一直不動手的人,便一定是“毒尊”了。

    那人也是希望南宮恨我這樣去想的。

    因為他是“暗武”的人。

    他站在這裏,就是個幌子。

    他練的是唐門的“舍身擊”,隻要南宮恨我到他的身邊,那麽無論如何,他都會像瘋狗一般,撕咬下對方的一塊肉來。

    這樣,就會給其他人創造了殺南宮恨我的機會。

    他的臉色不變,他還在等待。

    等待南宮恨我到他身前的那一瞬間。

    但在那一瞬間,他的雙拳已經從袖內抽出,南宮恨我卻好似早就料到了一般,反身折向了使用緬刀的那兩人。

    那兩人已經扔掉了緬刀,拿出了兩根黢黑的鐵筒。

    “無常”。

    兩人的“無常”已經對準了南宮恨我的後心,可是眼前一花,那兩根“無常”已然到了那病懨懨的公子手裏。

    南宮恨我的在兩人的眉心一點,兩人眼前一黑,頓時昏倒了過去。

    剩餘那三人絕沒想到這南宮恨我的目標仍是之前那兩人,也不由得呆了一呆。

    就在這一瞬間,南宮恨我又動了。

    他又折返到了那雙拳已出的人的身前,用掌硬接了那一拳。

    情人刺也刺向了南宮恨我。

    那人微微冷笑,他的“舍身擊”,又豈是那麽容易擺脫的。

    他的雙拳定會將南宮恨我的雙掌黏住,“情人刺”便會在那一瞬間,刺穿南宮恨我的後心。

    可是他又想錯了。

    南宮恨我的雙掌剛剛接觸到他的雙拳,卻用一股巨大的吸力,將他吸了過去。

    他還沒弄清楚是怎麽回事,他已經和南宮恨我換了位置。

    “情人刺”刺向了他的後心。

    他極力想擺脫南宮恨我的雙掌,卻難動分毫。

    那兩人見“情人刺”快要傷到自己的同門,便急急收手,可就在那瞬間,南宮恨我的掌力突然撤了。

    那人向後摔了出去。

    南宮恨我在這短短的一瞬間便已破了唐門這幾人的攻擊,他雙腳向前踏出,卻突然聽得後身有人輕輕喝了一聲“著!”

    南宮恨我身體變得僵直,全身的汗毛豎立了起來。

    他沒想到有人可以毫無聲息的這樣欺近自己的身邊。

    是那個食肆的掌櫃。

    南宮恨我並不是沒有懷疑他,但無論南宮恨我如何觀察,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罷了。

    但南宮恨我也一直在暗中提防,可直到剛才,那人卻毫無聲息的到了他的身後。

    南宮恨我驀地回身,全身真氣充盈,如迅雷般擊出了一掌。

    那食肆的掌櫃麵帶微笑,卻不硬接南宮恨我那一掌,向後急退了幾步,饒有興趣得看著南宮恨我。

    南宮恨我已然出了一身冷汗,低聲道“敢問閣下是誰,為何不下殺手?”

    那人表情懶散,搖搖頭道“我可不想像唐懷仁那樣,白白送了性命。”

    南宮恨我道“閣下可以在在下不知情的情況下,到了在下的身手,卻為何還要提醒在下?”

    那人嘿嘿一笑“你不也沒殺我的人嗎?”

    南宮恨我一愣,竟是一時語塞。

    那人看了看唐隱,沉吟了半晌,終於笑道“算了,殺不了就不殺了。走吧。”

    那兩個唐門弟子扶起了摔倒在地的那人,一時間狼狽不堪,不知如何是好。

    南宮恨我疑道“閣下……閣下是?”

    那人答到“我叫唐無,唐門的唐無。”

    唐隱聽到“唐無”這兩個字,終於把低下的頭抬了起來,嘿嘿一笑“唐無,唐無。”

    南宮恨我抱拳道“在下謝過閣下。”

    唐無擺擺手“我們幾個殺不了你,不見得別人不會殺你,你自己小心吧。”

    南宮恨我點點頭,拉起唐隱,離開了那間食肆。

    唐無看到南宮恨我離開,似乎心情甚好,拉過來一把椅子,坐在了上麵,仔細地打量起了那幾人來。

    一人問道“無哥,就這麽放他走了?”

    “廢話,”唐無蹺起了腿,“你能打得過他?”

    見那人低首不語,唐無打了個哈欠,望向了南宮恨我離開的方向,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南宮恨我帶著唐隱走了半日,隻見前方不遠處,有一四十幾人的商隊,服飾各異,拉著三匹馬車,馬車上印著一塊黑色石頭般的圖案,也不知要去什麽地方。

    南宮恨我看到那商隊之人似乎來自五湖四海,就連西北服飾之人也在其中,心念一動,走上前去,向一人問道“勞駕,敢問閣下,這是要行去何處?”

    那人見南宮恨我一身風塵,稍有狐疑,低聲問道“你是……”

    南宮恨我見那人神色閃爍,便從懷裏掏出棄劍閣的劍匣,那人一見劍匣,頓時放下懷疑,道“原來是棄劍閣的少俠,我們是要前去武當。”

    “武當?”南宮恨我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可是為玄天道人祝壽?”

    那人一聽玄天道人的名字,喜笑顏開“不錯不錯,我們這幾個小門派,單獨上路怕有不測,便結成了一隊,又在’山統’那裏交了孝敬,這才一齊前往的。”

    言畢,指了指那三匹馬車上的黑石一般的標誌。

    南宮恨我點點頭“這’山統’也會保你平安?”

    “那是自然,”那人哈哈一笑,“’實不相瞞,’山統’的人,不止價格公道,我們這一路南下,也沒遇到任何的阻攔。”

    南宮恨我又是點了點頭,似乎若有所思。

    那人見南宮恨我帶著一個看起來癡傻的人,問道“這位公子,卻是要去哪裏?”

    南宮恨我苦笑道“在下也要帶這個不成器的弟弟去武當,我這弟弟受過傷,一直癡癡傻傻,想去拜一拜真武大帝,看看能不能醫治得好。”

    那人哈哈一笑“那便是一路的了,不如這樣,你可以隨我們前行,還能有個照應。”

    南宮恨我抱拳謝過,帶著唐隱跟上了那商隊,唐隱看到南宮恨我,卻是絲毫不敢言語,便就這樣向那武當進發了。

    ……

    均州城外,古口村。

    武當山座落於那均州境內,就連城中也有武當九宮之首的淨樂宮,無論酷暑嚴冬,那送香的香客都是絡繹不絕。

    已入了寒冬臘月,朝堂上去那武當山上祈福之人日漸稀少,但均州城內仍是熱鬧非凡,武當掌門玄天道人的壽誕將至,江湖上的各門各派紛遝而來,要為這玄天道人送上賀禮。

    雖然玄天道人天性自在,多少年來都是長風道人代為掌管武當的俗務,但與武當處好關係,總是沒有壞處的。

    畢竟隻有武當既是朝堂,又是江湖。

    古口村離那均州城不過十幾裏地,村內也是人來人往去,集貿繁華,雖不似均州城有那“均州八景”,卻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若說富貴的人家在這均州,待客必是用丹江口的“均州八碗”;但若是平頭百姓,招待來客的時候,就要用這均州油饃了。

    古口村的街上,就有一個專賣油饃的食肆,店主是個姓溫的女子,幾年前來到古口村的時候,大夥都叫她小妹,幾年過去了,這溫小妹倒也是心靈手巧,做的一手好油饃,便在這古口村開了個店,生意也甚是興隆。

    這溫小妹不過三十歲出頭的年紀,但卻身裁臃腫,身寬體胖,臉上常年布滿了油漬,看不出是什麽模樣。不過那一雙眼睛卻是勾魂奪魄,嫵媚非常。

    這附近不少的青年與江湖人士也愛開這溫小妹的玩笑,但溫小妹脾氣甚好,無論聽到甚麽也是一笑置之,從未生氣。

    這一日,溫小妹正要打烊,卻看見街邊浩浩蕩蕩的來了一支四十幾人的商隊,隊尾的一人穿著厚厚的裘皮,麵色蠟黃,氣色虛弱,身邊還帶著一個看著癡癡傻傻的人。

    溫小妹看到那病懨懨的公子,手上一抖,就連門插也掉落在了地上。

    那“呯”的一聲把四周的人嚇了一跳,集市上賣魚的小張笑嘻嘻的湊了過來,訕笑道“小妹今兒這是怎麽了,看到男人心動了不成?”

    另一個男子接過話頭,笑道“娶到小妹這樣的女人可真是享福了,晚上若是餓了,便到小妹那油花花的臉上舔上一舔,可就飽了。”

    眾人一聽,便在那四周笑開了。

    哪知小妹好似心情不好一般,怒道“閉嘴!”

    溫小妹從未發火,這一聲“閉嘴”登時讓眾人噤若寒蟬。

    小張嘖了嘖舌,低聲道“小妹生氣了,快走,快走。”

    溫小妹卻不再理睬眾人,隻是怔怔地看著那商隊,不知在想些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