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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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宮恨我甚是好奇,不由得問道“邪門?”

    老王忙不迭點頭,接著說道“在那個孫小幺來安鄉府之前,府內是一個姓徐的管家,他尚在世時,我與他也算有著來往,偶爾在一起喝喝小酒。他有一次酒後曾與我說過,安鄉府裏怪事愈來愈多,他早就不想呆了。”

    南宮恨我道“此話怎講?”

    老王壓低身子,道“老徐那次喝了不少的酒,借著酒勁告訴我,蕭將軍剿匪之前,斷弦再續了一房妻子,可剛娶了沒多久,便拋下那嬌妻去剿除匪患。本來一切都是好好的,可就在將軍回來沒多久,一切都變了。”

    南宮恨我的眼中流露出一抹哀愁,低聲道“此事我也有所耳聞,聽說將軍的獨子蕭檀心失去了蹤跡,從此性情大變。不過……”

    老王道“不過什麽,你可還聽到過什麽其他的傳言?”

    南宮恨我略一沉吟,便徐徐說道“老丈,在下也不願瞞你,在下聽說的是,林宿與那蕭將軍的妻子日久生情,還生下了一個孩子,蕭將軍大怒,要把連著孩子這三人殺之而後快,蕭檀心勸了幾句,不想蕭將軍便要殺了他,蕭檀心無奈之下,逃出安鄉府,而林宿為了幫助蕭檀心,被府內親兵及一眾高手合圍,變成了癡傻的模樣。”

    老王咬咬牙,“唉”了一聲,又道“這個傳言,當時也不是沒有過,可……可老徐告訴我,當年林宿欽佩蕭將軍的人品,日夜守在府內大門,根本不進內室,又怎會與他的妻子日久生情?”

    南宮恨我皺眉道“況且……況且在府內誕下孩子也不是小事,又怎麽會瞞下一眾府內之人。那位徐老可曾與你說過,當時將軍府內,是由誰管事?”

    老王答道“那時,蕭將軍外出,府內隻得聽蕭檀心的吩咐,也未有管不管事之說,因蕭公子那時年方十六,年紀尚小,因此有什麽事,他也會和林宿說一聲。”

    南宮恨我雖是不解,卻也不再說話。

    隻聽得老王繼續說道“之前還算好些,蕭將軍雖然性情大變,不再出府,卻也算是正常。來我這裏抓藥的老徐,抓的藥都是柏子仁、合歡皮那些普通寧心安神的藥,老徐也告訴我,蕭將軍日漸枯槁,提起蕭檀心,也是日夜淚目。”

    南宮恨我問道“那……蕭將軍新娶的妻子,又去了哪裏?”

    老王道“這便是奇怪的地方,府裏有人說那女人和孩子已經死了,也有人說,那女人和孩子被蕭檀心帶走了,可奇怪的是,就是幾人失蹤那天,府內也沒有人見過他們,一個也沒有,就連林宿也從此消失不見。”

    南宮恨我隻覺得這晚冬的風有些凜冽,不由得把衣服裹得更緊了些。

    老王歎了口氣,繼續說道“老徐說,再後來就是九年前,蕭將軍出了一趟門,回來之後抓的藥,也與以前完全不同了。可他回來沒多久,便在一間屋子裏,終日不再露麵。”

    南宮恨我略有所思,呢喃道“九年……九年前麽……”

    老王道“那時開始,安鄉府左近便開始怪事不斷,總是有人不停的失蹤不見,一年以後,安鄉府那附近的百姓,便都搬了個空。

    不知如此,安鄉府內的人也逐漸開始撤換,無論年歲大小的,都開始被蕭將軍趕走。就連之前蕭將軍身邊的那些少年,也都紛紛被趕出了新安。”

    南宮恨我奇道“少年?”

    老王點頭道“不錯,蕭將軍曾組織了一隊年輕人,作為府內的親兵,這些少年身手了得,終日不離蕭將軍左右。老徐曾說過,這些少年個個眉清目秀,長得簡直比姑娘還要清秀,府裏的婢女卻沒有一個有這樣的風姿。”

    看到南宮恨我訝然的樣子,老王又壓低聲音道“老徐還說,那個孫小幺……應該就是這些親兵裏的,不過這些少年隻聽蕭將軍吩咐,老徐見的……也不是很多,因此也不敢篤定便是。”

    南宮恨我的腦海裏浮現出孫小幺那白淨的臉龐,確也算得上是英俊。

    老王又是長歎一口氣“更奇怪的是,蕭將軍從九年前開始,便不出去那個屋子一步了,就連老徐也再也見不到他的真容。那屋子裏,總是散發出腥臭的氣味。到後來,老徐便以年歲大了為由,從安鄉府告老還鄉了。

    自孫小幺來了之後,安鄉府那便是更為跋扈,四處為非作歹,不管有何理由,光天化日之下便將百姓帶到府裏去,唉……”

    南宮恨我悵然一笑,拍了拍老王的肩頭,道“老丈,善惡到頭終有報,又何必強求一時。”

    老王看著屋內的這個病怏怏的公子,慘笑道“許是年歲大了,總想把這些話告訴別人,省得以後……也沒機會說了。”

    南宮恨我拱手道“老丈所言,對在下極是有用,受教了。”

    老王好似放鬆般擺擺手,疲憊的說道“也許,也許我還有些別的想法。”

    南宮恨我看著眼前這個老人,心裏卻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他就好似那曾經睥睨天下的秋一敵一般,孤獨而又寂寞。

    老王笑了笑“也不是什麽大事,幾年前,我女兒與我大吵一架,收拾行李離開了新安城,至此音信全無。可我一直在想,她……她會不會……會不會……”

    南宮恨我突然地讀懂了眼前這個老人與秋一敵相似的地方。

    孩子。

    老人伸出手,抹了抹幹枯的雙眼,低聲道“也許……也許她仍在生我的氣,所以這幾年一直沒來看過我,我……我倒希望是這樣。”

    老人嘲弄般低下頭,似乎不敢抬頭,不敢再說話。

    南宮恨我知道老人未敢說出口的話是什麽。

    南宮恨我又覺得疲倦起來,胸口突然開始隱隱作痛,那又好像不是昔日的傷口所造成的。

    南宮恨我對這老人長揖到地,卻又不知該說什麽,轉身便要離開,身後老人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她離開的那日,穿的淡青色的裙子,頭上帶著一根蝶戀花的步搖。”

    南宮恨我的腳步停了下來。

    “那根步搖,在這新安城裏僅此一個,那是我托這城裏最好的銀匠,為她單獨打造的。”

    南宮恨我頓了一頓,雖然沒有回頭,但聲音卻更是寂寥“知道了。”

    ……

    南宮恨我看到麵前這個麵色極為蒼白的老人,心下又是一痛。

    老人的雙眼甚是混濁,嘴裏在不停是囈語著“白……白……”

    南宮恨我沒有再打擾他,隻是默默的走了出去。

    ……

    新安城。

    子夜。

    天雖寒冷,但南宮恨我卻也不敢升起營火,隻是用棉衣緊緊裹住自己,試圖抵禦這徹骨的嚴寒。

    “所以,你現在知道些什麽了。”幽魂仍是一身蓑衣,戴著寬大的鬥笠,聲音裏帶著些許的嘲弄。

    不知為何,南宮恨我看到幽魂,便覺得有三分的忌憚,總覺得那鬥笠下幽魂的雙眼,定是閃著粼粼的幽光。

    他看不透這個人,但這個人卻也一直在幫助自己。

    南宮恨我又把衣服緊了緊,道“似乎是知道了一些。”

    幽魂“哦”了一聲,道“說來聽聽。”

    南宮恨我沉聲道“現如今知道的是,自九年前,就沒人見過蕭定遠的真容,他也一直在那間屋子裏不出來。而我們見到的那個人,應當就是蕭定遠。”

    幽魂又“哦”了一聲,旋即疑道“那……他的武功?”

    南宮恨我篤定地說道“’天子令’,應當是四枚中的一枚’天子令’。”

    雖聽得“天子令”三個字,幽魂卻好似沒有絲毫的意外,嘿嘿冷笑道“便是有著絕世武功的那’天子令’麽?果然神妙,果然神妙!”

    南宮恨我道“隻有’天子令’上,才會有那樣的武功。也許正因如此,江湖各派的勢力,不敢入這新安城一步。”

    幽魂哼了一聲,道“就連’戮天盟’的人也不敢輕易進來,看來這草莽還是不比朝堂,你來這裏救你的朋友,沒準反是救了你自己。”

    南宮恨我道“但我想不明白,蕭定遠已然擁有絕世武功,又有著’安鄉伯’之名利,還有什麽可求,以至於仍要苦苦追尋剩下的’天子令’呢?”

    幽魂略一沉吟,又問道“他可像是’山統’的宗主?”

    南宮恨我搖搖頭,道“決計不是。”

    幽魂一愣,似乎沒想到南宮恨我竟會說得如此堅決,便又問道“為何?”

    南宮恨我雙眼望向遠方,似乎在思索著什麽,然後便徐徐說道“我曾見過’山統’的宗主,但他的行為舉止,謙恭有禮,也算是一個人物。”

    幽魂嘿嘿冷笑了兩聲,又問道“那這個人呢?”

    南宮恨我低聲道“他是個瘋子。”

    幽魂哈哈一笑“瘋子?在這世上活著的人,又有誰不是瘋子?”

    南宮恨我道“我問了藥鋪的王掌櫃,又去看了看林宿,林宿前輩仍是沒有恢複。但王掌櫃卻告訴了我不少事情。”

    幽魂似乎來了興趣,問道“都有什麽?”

    南宮恨我卻不疾不徐的說道“新安城裏老人已經不多了,不少的百姓都搬離了這裏,除了王掌櫃,我找到的其他人,不是怕我怕得要死,便是年歲太大,不知所雲。但從那片言隻語裏,也算有些收獲。”

    幽魂道“囉嗦。”

    南宮恨我也不管幽魂,繼續說道“蕭定遠隻得蕭檀心這麽一個兒子,雖如蕭檀心所說,他逃出了安鄉府,蕭定遠卻沒有再娶妻子,也沒有再要一個孩子,這便是疑點之一。”

    幽魂道“也許是他年歲大了,力不從心而已。”

    南宮恨我又道“蕭定遠曾有一支親兵隊,裏麵的少年個個身手不凡,氣宇軒昂,那個孫小幺似乎也是那裏的人,不過沒人敢確定。九年前這支隊伍被蕭定遠遣散,兩年後孫小幺卻又來到了安鄉府,這便是疑點之二。”

    幽魂似乎愈來愈感興趣,不再言語。

    南宮恨我略一思索,又道“蕭定遠現如今武功絕頂,俸祿不絕,又何必尋找這’天子令’,此乃疑點之三。”

    幽魂打斷了南宮恨我的話,道“這……又與我等有何關係?”

    南宮恨我不理幽魂的話,繼續皺眉道“府內的親兵都是秀氣的少年,婢女卻是長相普通的普通人,這……便是疑點之四。”

    聽到這裏,幽魂笑道“怎麽,你連府裏的人的長相,也開始感興趣了不成?”

    南宮恨我突然看向幽魂,一字一句的說“不過,最大的疑點,卻不是在府裏。”

    幽魂笑道“不在府裏?那又是在哪裏?”

    南宮恨我咬牙道“在我的朋友那裏。”

    幽魂正要說話,卻忽然的停了下來,似乎想到了什麽一般,南宮恨我也不再言語,隻是靜靜的站在那裏。

    半晌,幽魂才開了口“所以,那個會曼珠沙華的人,究竟是誰?”

    南宮恨我搖搖頭“我不敢說。但這個人,一定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一個隻喜歡鮮血與殺戮的瘋子。”

    夜裏的北風仍在呼號,兩人卻如泥塑木雕一般,站在那裏,不發一言。

    一片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