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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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寫來的信,叮囑元秀讀書,並提及家中藏書裏元秀著重閱讀的幾本;母親寫信,循循交待家務瑣事的注意事項,為女兒管家的驕傲躍然紙上,最後數句往往就說到甄氏,說元秀凡事多和二嬸商議,別惹二嬸娘不快。
沒有新鮮的東西,元秀也反複看了數遍,把信紙輕按身前,默默體會著筆墨香和慈愛香。
直到奶娘徐氏湊上來“姑娘,老爺在任上還好?”
“啊?”
元秀輕張紅唇,片刻,把父親信又讀一遍,看不出紙裏行間的得意,自然就等於不得意,元秀微黯,又強笑道“平平順順的就叫好。”
“那奶奶呢?”徐氏不死心。
元秀念母親的信,徐氏不認字,但不妨礙她盯著信,元秀念一句,她拿眼神數一句,聽到結束,徐氏失望“又沒提啊。”
“什麽?”元秀恍惚想起,前幾回父母來信,奶娘也是這樣追問,她的大眼睛忽閃著,仿佛配合著言語求疑。
窗戶下麵的木榻,是元秀常年占據的地方,她在這裏寫字、讀書、回信及看賬本,榻前有一張椅子,就是徐氏的地盤,奶娘做活陪著元秀。
徐氏針線不好,但元家不是鍾鼎之家,過年過節的大衣裳送裁縫鋪,那裏有的是好做工及好繡活,主人們自己的裏衣、鞋腳,還是自己及家下人等做。
失望中的徐氏坐回椅上,拿起針往發上抿一抿,沾到頭油方便下針,沒下針前,輕歎道“姑娘十四歲了,這親事幾時才有?”
元秀也羞澀,但奶娘是貼心的人時,私密的話能說,再加上她管家養成的品格,凡事要問個明白,方能做到心中有數,下回再遇就不慌亂。
她俏皮的道“怎麽?奶娘盼我嫁遠?”
“當然不盼,不過姑娘遲早要找當官的女婿,我盼與不盼,你都得跟著女婿走,女婿升官了,你難道不去?”徐氏手裏現做的,是元秀的一雙鞋。
元秀咬咬嘴唇,又道“當官的女婿也未必就從父母任上尋吧,其實我嫁在本地的話,我情願女婿不當官。”
她生在這裏長在這裏,人情世故都熟悉,就算和女婿成親後打架,也隨時叫得來娘家人,而父母終有告老的那天,勢必回到新集,元秀背後想自己親事時,並不願意遠嫁。
徐氏道“不是當官的女婿就要從老爺奶奶任上尋,是求親的要多,姑娘家的,怎麽能不挑挑選選的。這新集年紀差不多的,我都看過來,沒什麽好的,”
她開始嘴碎“學裏第一名的舒澤,小哥好個相貌,可頂什麽用?他家窮,不成不成,”
元秀無奈,嘟囔道“家窮不是罪名吧。”
徐氏大驚,把手裏的針線和做一半的鞋子拋到地上,一步路的距離,她飛也過來的架勢,握緊元秀的手“我的姑娘,你莫不是背著家裏和他定下私情,這這,這可要不得啊,”
元秀嘟嘴“媽媽!我豈是那樣的人呢,就是聽你說家窮就嫌棄,我這讀書明理的姑娘,要糾正一二。”
徐氏放心,撿著針線又坐下,定了定神,笑道“也是,我奶大的姑娘,自小聽話,怎麽會和人定私情。”
元秀也笑,打開書本。
徐氏又說起來“鎮上十幾家讀書的,祁家挑尖,賀家挑尖,可是呢,老太爺放出話,姑娘的親事不著急,姑娘你想吧,這不是這十幾家都不行,入不了老太爺的眼嗎?”
元秀又好氣又好笑。
祖父不同意的原因,其實由徐氏自甄氏處聽來,又告訴元秀,可是現在呢,說糊塗話的還是徐氏。
祁家、賀家還有其它的人家曾向她提過親事,沒等元老太爺考慮好,主要是人太多,推掉哪家都不合適,元老太太離世,親事也就耽擱。
三年喪期滿後,今年有秋闈,別說元老太爺會等,慢則明年殿試後,快則也要秋闈後吧。就是提親的少年們家長輩,也知趣的吩咐家中少年先科舉,拿一份兒漂亮的報捷條子,再提親就更容易,也顏麵好看。
親事先不提也罷。
二爺元連出自關心,向父親提及秀姐大了,要定親事。元老太爺就簡單的說了說科舉將至,元連也就明白,回房去,甄氏也關心,元連轉告,徐氏關心的時候,甄氏好心的告訴她。
當時徐氏歡喜回房“還是老太爺想的周到,幾家小爺們要是沒能耐做官,姑娘就不許給他們,咱們等著,不急不急。”
結果,今天就變成“老太爺沒許他們,就是入不了眼。”
元秀不同她爭辯,心思放到書上。
徐氏自說自話,什麽集鎮上的少年倘若得官,也可以請老太爺重新看看,而老爺奶奶任上再相看幾家,姑娘親事還不挑美了嗎?
元秀漸聽不見,全心沉浸在書裏,到了時辰,廚房裏羅媽媽請看明天的菜單,元秀看過,需要現買的打發錢給她,元連明天出門,為家裏的事情,小廝來討車馬錢,元秀也發給他。
徐氏讓梅花和秋草打水洗漱,主仆睡下。
一早上學去,元慧快樂的像個小雀子,原來,她昨天除去拳打鄭留根,還有二十文招降錢,慧姐請客,請吃蘿卜糕,也有麥芽糖。
兩個奶媽和兩個丫頭簇擁姐妹進學堂,南陽侯世子欒景在後麵無計可施,他找不到下手的時辰,更沒有合適的地方。
往附近茶館裏坐下,欒景捧下巴思忖,從長計議,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