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一十二章,新年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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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寶店的掌櫃回店裏,燕燕喊每天奮筆疾書罵舒澤的綠竹過來,把三件首飾給綠竹看,綠竹納悶“哪來的?”
燕燕有多少貴重首飾,綠竹知道,綠竹有多少首飾,燕燕也知道。
燕燕就告訴她。
綠竹沒有驚喜“這是他家欠你的,賠情的話也是公婆應該說的,如今說出來,算他們改的快,我以後在心裏高看她一眼,你婆婆再來看你時,我客氣多些。”
燕燕道“給你看,不是說這些。”
綠竹茫然“你要說什麽?”
燕燕道“剛我讓寧哥喊來珠寶店掌櫃,他說三件首飾八萬八,”
綠竹平平靜靜“老世家有家底很正常。沒有,倒不正常了,隻能說你家公婆又虧待了你。”
燕燕掩口笑“他家窮了的,你不是也看出來了?”
“哦?”
燕燕微笑“雲世子帶兵出京的時候,秀姐怕你家祖父擔心,沒說外省亂。如今世子就要回來,消息早傳出來,敢情亂到平西郡王也動兵馬,我閑下來想想,我婆家這個年不知道怎麽過。”
綠竹歪腦袋“寧哥這兩年愈發嘴碎,常說難得當做親戚走動,沒有人說你閑話。我寫許多公婆不好的話本兒,我倒同意他這點。你每每送年節禮,我們都讓你多多的送,難道你今年送的東西不夠?那你再送些便是。”
她吃吃笑“還還你婆婆這三件首飾的禮兒。”
燕燕含笑“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咱們如今有店鋪,知道開銷和進項可以是兩回事情。進項足,自然不愁開銷。進項不足,另掏銀錢養店養地養人。幸好的,咱們有秀姐,進項是足的。”
綠竹搔頭“你到底要說什麽,我正罵舒澤罵的痛快,這會兒要寫的字兒多,你再拉著我說下去,等下我就寫不出來了。”
燕燕握住她的手“秀姐不會反駁我,你呢?你幫我拿個主意。我想,權當我婆婆把這首飾當在我這裏,八萬八的首飾,我送她一萬兩銀子可好?”
綠竹大大的發出一聲驚歎“怎麽,你婆家窮了的,你居然還沒有送錢去?”
燕燕失笑“我若送錢,怎敢不和你商議?”
“快送去吧,我越是寫話本兒,有時候越明白。你公婆聽話聽音的人,公主府上衛王理王府上接你,他們立即就改變態度對你,總比那死不悔改的人要強。她既送來貴首飾,權當她把首飾當在咱們這裏吧。橫豎,既送來,就不會歸還,以後就是你的,出點兒錢幫忙過難關在情在理。”
這就是綠竹的個性,明快又簡潔,她若恨人,恨到骨頭裏,比如現在最恨舒澤。她若不恨人,很願意做個好人。
綠竹繼續去寫書,燕燕坐車送首飾給元秀看,元秀也說快送去吧,燕燕回來,取一個小小的匣子,把銀票放進去,喊柴枝再跑一趟,看著婆婆打開匣子收下,再回來。
柴枝去了,讓南陽侯夫人屏退左右打開,南陽侯夫人依言,房裏隻有她和柴枝,親手把匣子打開,不由得又哭一場,但是沒全收下。
“回去告訴二奶奶,她送來年禮,家裏這個年勉強可過,我隻留下準備春耕的錢,兩千的銀子就夠用,餘下的你拿回給她。”
剛好把給燕燕的年禮也準備好,讓柴枝跟車回去。
南陽侯夫人一個人狠狠哭了一場,出來繼續理家務。
過年事情多,衙門裏近年關忙,親戚故舊在這種時候有辭行回原籍祭祀的,有商議吃年酒日子,南陽侯一直到二更後回房,南陽侯夫人把銀票給他看過,紅著眼睛道“不想這個孩子,倒幫了這個大忙。”
南陽侯也默然了,等侯夫人說完,從懷裏取出另一卷銀票,送過來“我本想把這些分些給你,這是今天欒泰到衙門裏給我,說是他這幾年在祁氏那孩子店鋪裏積攢下來。”
這裏是六百兩,南陽侯夫妻並不奇怪,章媽媽每年給侯夫人的,都不低於這個數,祁氏店鋪裏能掙錢,他們早就知道。
詫異而感動的是欒泰肯把自己的錢攢下送來。
南陽侯道“欒泰說,祁氏出府那天,是我讓他跟著,他說侍候祁氏日子開心,看章媽媽身子好起來就能知道。他還說,侯爺,以後家說不好是二奶奶當著,二奶奶做事公正,行事也明白。比大奶奶私心重強太多。”
這雖是欒泰的話,但能從南陽侯嘴裏學出來,說明公公對兒媳婦馮氏的怨言也重。
欒泰送銀票的時候,南陽侯正在煩惱,不知道去哪裏借些錢來使用。家裏有妻子東挪西拆的,不讓南陽侯煩惱,南陽侯外麵用錢也不問家裏要,免得添妻子煩惱。臘月裏有兩個同僚兒孫成親,還有其它衙門但平時公事往來的人也是娶媳嫁女,南陽侯得送禮金。
夫妻麵前,現在擺著兩卷銀票,這個年的煩惱一掃而空。
夫妻相對唏噓,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好半天,南陽侯道“我見到護國公父子,好好的行個禮。夫人你若見到公主和世子夫人,也是這樣。”
南陽侯夫人點頭“果然他們是辟邪,真的是辟邪。”
辟邪不僅是驅邪的意思,也有避凶的含義。若不是雲展強壓這門親事,就沒有今天祁氏重金救婆家。南陽侯聽到這話,也由衷讚成。
欒景回來的也晚,臘月裏他往各處親戚府上送年禮,說話有時候說的晚,聽說父母沒睡,他進來回話“二位堂祖母老太太說身子不快,年酒興許不來吃,她家人說冬天難過,母親抽空去看看吧,送送行。”
一家三人說了會兒話,家裏窮了,沒有幾年恢複不來,這幾年在家出門都處處節儉。天近三更,欒景回房,他有了兒子,往正房的時候多。
上夜的丫頭打門簾,桌上三塊白玉在燭光下,欒景看著紮眼“這是哪裏來的?”
丫頭小聲道“哥兒大年初一的帽頭兒,大奶奶說家裏備的不好,她隻得自己開箱子取一塊,還是不好,讓珠寶店裏送來兩塊,明兒給人回話。”
欒景一扭頭走了,兒子也不看了。
家裏窮成什麽模樣,這個人你難道不知道?自從生下孩子,就挑東撿西,全家就隻有孩子最大。問題是孩子還沒到半年,在繈褓裏抱著最暖和,戴什麽帽頭兒。
欒景看不下去,回書房去睡。
南陽侯夫人不僅被燕燕感動一下,還被燕燕贈銀的舉動“教育”了一下,把燕燕送的年禮裏虎肉鹿肉等,和去年一樣分給往來的女眷們,同她們說“大家都受災,都窮這幾年,我把話挑開了說吧,好東西請別人用吧,不丟以前顏麵。咱們自己互請年酒,吃飽就成。”
大家都說這話很是。
清河侯夫人順便去看了女兒,讓她不要為孩子過度索要“你生的不巧,恰好是災年裏生,等過幾年收成好了,你再要不遲。”
馮氏不肯聽“我今年看的最明白,賬麵上沒錢,這巴掌大的幹蝦幹貝,還有我這公婆身上的皮裘,還是年年換新。就哄我一個人,說賬麵上沒錢。娘啊,你同我婆婆一同有宮廷供奉,怎麽我婆婆遠比你富裕?”
清河侯夫人拿馮氏也沒有辦法。
要說這位貴夫人,她也不打聽打聽南陽侯府為什麽還拿的出來好東西嗎?她倒是和清河侯提過,清河侯讓她不要多管。
南陽侯的事情不瞞清河侯,清河侯的事情不瞞南陽侯,但是回家在妻子麵前說話,有些瞞下來不說。
清河侯知道祁氏大富,也知道章媽媽試圖讓夫妻和好,清河侯怕妻子女兒壞了事情,他就不說。
雲展回京後,祭灶那天,一家人在公主這邊團圓用酒,元秀就把燕燕向婆家贈銀的話說出來,公主笑了“看來這閑事管的倒有成果。”
護國公也笑“我祖父對我說過,是他的祖父對他所說,當年的欒侯爺,還是有些威風。後來一代不如一代,今年更甚,倒要個媳婦幫忙度難關。”
雲展也覺得麵生光輝,也說燕燕這事情辦的不壞。
護國公又道“我記得他家兩個媳婦吧,那一個呢,出了多少?”
公主好笑“要不是有兩個媳婦,能把祁氏攆出來到外麵住。”在公主及其它明白人的眼裏,燕燕是被攆出來的,如果婆家呆的好,誰會願意出府呢?
護國公道“這比媳婦送來的話本兒還精彩,攆出來的媳婦反幫忙,在家裏的那個,想來沒嫁妝不成?”
雲展來了火氣“豈止有嫁妝,南陽侯清河侯把我也糊弄了,我說嫁妝平齊,結果祁氏還是吃了虧,少了一萬兩。”
元秀笑吟吟“如今不吃虧了,三件首飾時價八萬,遠比馮氏聘禮為高。”
護國公搖頭“今年是今年,聘禮是聘禮,二者不能混為一談。等我哪天見到南陽侯,我問問他,看他羞也不羞。”
公主想了起來“南陽侯府難道沒幾件家傳首飾不成,我若沒有記錯,老侯夫人離世的時候,南陽侯府有些閑話出來,說南陽侯夫人心生不滿。”
雲展既然壓下燕燕親事,對欒景和馮氏的親事了解過,他道“母親說的是,老侯夫人離世的時候,馮氏是得了東西。”
護國公向元秀道“喏喏,祁氏還是吃虧了。”
元秀好笑“父親說的是。”
第二天打發人告訴燕燕,說還是吃虧了的話,燕燕綠竹一起笑個不停“這可找不回來,馮氏當年侍候病榻,是她該得的那份兒。”
元秀又問綠竹新話本兒寫好沒有,她家的公婆等著看。燕燕攆綠竹回房“快罵舒澤去。”
綠竹顛顛兒的回房提筆。
大年初一,賀寧送去燕燕,袖好的見麵錢還是沒能給,正廳上人多,馮氏怕薰到孩子,不肯抱出來,她也隻出來坐會兒,就回房守著孩子,老親們好事的多走幾步去她房裏看,天冷不想動的,說著族中兩位老太太的身後事,如果正月繼續寒冷,隻怕過不去。
燕燕聽到這裏,想想自己選的日子也巧。她一般進門拜婆婆的時候,南陽侯夫人就留她住幾天再回店鋪,今天,燕燕答應了。
南陽侯等男人席麵上,也難免說到二位老太太的身體,而如果她們這幾天離世,欒家本族這個年提前結束,過不成。
有幾個好玩樂的就抓住機會吃喝玩樂,起更後,南陽侯夫人喊欒景過去,北風一吹,欒景覺得酒意湧上來,至少八分。丫頭前麵走,欒景後麵跟,看也不看路的走。
前麵樹下站著一個大紅的美人兒,斜過麵龐來,輕輕的一瞥。
欒景的酒又醒了一半,這不是祁氏嗎?
酒朦朧夜朦朧,寒冷北風也似朦朧,在這朦朧裏,欒景情不自禁又心如明鏡。燕燕前麵走,欒景後麵跟,而這裏就是燕燕住處門外,幾步就拐進去,柴枝碧雲和燕燕兩個陪嫁丫頭迎出來,接著夫妻進房。
暖暖的火盆旁邊是榻,矮幾上擺著酒菜。
燕燕愛潔,她先回來時已經漱口洗過,重陽請欒景到隔壁漱口淨麵,欒景沉住氣的讓她再討熱水,大洗了一回。
夫妻對坐下來,欒景有些哆嗦。
祁氏雖出府,他有時候也預知到這一天,可是這一天真的來了,他又覺得不真實。
祁氏現在代表著什麽?
科舉的舅爺,母親說她孝敬顧家,還有護國公府的照應,可謂有錢有權。
幾年間在衙門受折磨的欒景在今天麵對麵裏,無形中矮了一大截。
他主動的倒酒,與燕燕對飲時,一杯下肚感覺不對“你放了什麽?”
燕燕麵上閃過紅暈。
欒景就明白了“啊呀,我喝了這個,隻怕粗魯。倒不如不喝吧。”
燕燕恢複平靜,她在今天出乎意料外的平靜之極,除去剛才難堪一下,一直以打量衡量的心情看著這個是自己丈夫的人,她還是不喜歡他,但她得要個孩子。
祁東祁西進京時,往苑馬寺裏打聽欒景不如意,賀寧也打聽過,這位世子不如意。
他的眉眼裏,也確實沒有那年的輕佻,說有穩重,內心烙印深深的燕燕看不出來,她看出來的隻有痛苦。
痛苦?
燕燕把自己嚇一跳,他為什麽痛苦呢?
宋瀚進京來,說過官不容易做這話,但是這種紈絝眼裏哪有容易與不容易,他要是懂得什麽叫不容易,那年就不會在新集辦出調戲的下流事情,帶給別人許多的不容易。
出府有幾年,章媽媽相伴著,老媽媽從不直白的勸夫妻和好,但是卻解釋過南陽侯府的親戚關係,比如姑太太馬家。
燕燕因此知道欒景這個小侯爺往新集當街調戲另有原因,敢情他那天不是為美色的紈絝,而是為救馬家存了壞心,要壞新集姑娘們的名聲。
燕燕綠竹賀寧對欒景的看法有所改觀,從“紈絝”變成“傻紈絝”,這不是傻還能是什麽,拿自己出麵調戲人,還幻想著敗壞一個集鎮的姑娘名聲,真傻!
真正壞人會出錢讓別人出麵做下流事,而不是把自己先填進去。
那麽,傻子更不會痛苦不是嗎?
當幾年的官還真的老成起來了?
燕燕不敢相信,也還不願意相信。
她給自己倒上酒,又給欒景也倒上,淡淡道“既備下,喝了吧。”
她相信自己的丈夫這方麵有一手兒“才華”,可她不是濃情蜜意的圓房,也不是新婦羞澀裏被動圓房,她不願意清醒,也不願意自己喝下酒後有醉態,而欒景清醒的看在眼裏。
這不是在新集的時候,也不是燕燕剛出嫁的時候,欒景對燕燕說話本能就有聽從的心,他就喝了。
夫妻攜手進入內室,隔壁房裏的章媽媽聽到動靜,麵上樂開了花,覺得這幾年跟著二奶奶在店鋪裏,隻有今天算有功勞,讓柴枝報喜去,又讓南陽侯夫人吩咐廚房熬煮補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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