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大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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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陽侯夫人回到正房,恰好南陽侯回來,來不及換衣裳,也是問祁氏今天可好,夫妻正說著話,門外有人回話,說護國公府又送夜宵來了。
夫妻滿麵笑容回了個好字,自從祁氏回家裏來,婆家整整齊齊備下來,護國公府的人也一天來送至少八次。
這八次分別是什麽每天的新鮮菜、肉等,這是一次。一天三頓飯中間加補點心,晚上有夜宵,燕燕一天固定吃六頓,這加起來就是七次。還有一次送水,城外的好泉水,成車的送進來。
其餘再來就是不固定的傳話,元秀想到什麽要說,打發人過來,忽然又要送個什麽,打發人過來。
南陽侯夫妻睡下來,第二天一早,欒泰早早的打開他守著的角門,等著送蔬菜的車過來。
來的人是固定的,元秀高嫁這些年,見聞飛漲,陌生臉兒的人不會打發來,免得有人借著她的名頭害燕燕。
黃英單獨坐著一輛車,跟著送蔬菜的車過來,她車裏放著大食盒,裝的是燕燕綠竹賀寧等人的早飯,欒景外家的姑外祖母也在這裏,燕燕身邊有服侍的人,護國公府不在乎這點小錢,一起送過來。
黃英在車裏點頭笑“泰管事,這是你和樂旺的早飯。”
打開車簾,樂旺也自門房走出,從車上搬下一個食盒。
樂旺和欒泰一起守角門,這個角門不給其餘的人進出,隻有為燕燕而來的人才可以進,黃英和蔬菜車進去以後,欒泰和樂旺都謹慎,樂旺這就把角門關上,再回門房裏吃飯。
打開食盒,一小鍋小米紅棗山藥粥,一小鍋海鮮粥,四個小菜,兩個熱炒,一大盤子饅頭肉包子糕點混合在一起。
欒泰跟著燕燕這幾年,得到元秀的認可,樂旺本是跟賀寧進京的人,元秀不在乎這點兒錢財。
黃英帶著蔬菜車到二門,守二門的是南陽侯夫人的陪嫁媽媽,本是個管事,自從燕燕回來,就在二門當看門媽媽。
欒泰跟車送到這裏,碧雲一早就在這裏等著,見到碧雲跟車,欒泰這才回門房用飯。
早飯送到,比樂旺欒泰多幾樣,姑祖母照例向黃英說上幾句道謝的話,煩她帶回給護國公世子夫人,燕燕奶娘把菜和肉接到廚房。
黃英和空車出來,樂旺開門,若是吃完呢,食盒這就交給黃英,若是沒吃完早飯,食盒到中午再交。
上午黃英跟著送水車過來送點心,中午換成霜草送午飯,下午送點心送晚飯,晚上送夜宵都是霜草。
有人可能要問,既然送菜和肉,為什麽又送一天六頓飯。
菜和肉是預備燕燕臨時想吃,隨時煮出來,燕燕入口的飯菜由羅媽媽做出來,一頓也不少的送來。
既然送飯菜,就把綠竹賀寧的也送了,章媽媽等人也再包上幾大食盒,對於護國公府的大廚房並不麻煩。
夜晚,夜宵送去,霜草回話過後,元秀也沒能休息,她挺著肚腹聽著管事媽媽回話,直到雲展進來。
雲展道“你生完,有什麽事情不能管,這幾個月裏還是少上心吧。”
“不是麻煩事情,往年這時候搭粥棚散糧米,跟你的先生們,書房裏的大人們,家眷不在京裏的,賞賜過年的銀錢要早早的發,家眷在京裏的,該送糧米的也早早送去。免得和我生產搶日子。都是舊例,我說一聲兒就得。”
元秀扶著雲展下榻,在地上走了幾圈。
她的日子算出來,就在新年前後。
曆年賞賜和周濟人的銀錢,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發出去,照例燕燕的人吃上一份兒,這對夫妻都不在意。
第二天一早,黃英又送蔬菜,燕燕奶娘吃過早飯,和幾天裏一樣,把獨特的菜,什麽上貢的糟菜,什麽南邊兒的鴨子,這些,單獨送給南陽侯夫妻一份。
在這樣的局麵之下,馮氏要是能如燕燕出嫁時那樣,還占據上風,那就是怪事情。
十一月裏有一天,春紅打聽停當,二奶奶確實回家來住,侯夫人娘家的姑老太太天天陪著她。春紅好奇心仿佛十萬隻貓在心裏抓,跑來東邊園子裏看究竟。
這一看,了不得。
東邊園子門索性封了,園門緊閉,還有人看守,她剛走進,就有人揮手“侯爺有命,園子現在不進人。”
春紅就道“我給二奶奶請安。”
看門的人沒承認,也沒有否認,還是道“走走,不許靠近。”
春紅氣呼呼的回頭走幾步,她還停留在祁氏出自民間的想法裏,不服氣油然出來。
磨蹭著走,一麵想主意怎麽能進去看一眼,春紅還記得二奶奶手裏有好香露,那年的夏天她想吃沒到手。
想那樣好香露,二奶奶未必舍得吃完,這冬天她一定存放著,自己要點兒來明年夏天用倒不錯。
前麵過來一輛車,和春紅擦身而過,春紅就停下腳步看,這個方向隻能往東邊花園子。就見到園門大開,把這幾輛車放進去。
原來是黃英來送水。
沒一會兒,黃英又出來,春紅跑去和看園子的人理論,被看園子的罵了一頓“你算奴幾,幾時管的事!”
春紅這一氣非同小可,大跑小跑的回馮氏院裏,想著怎麽搬弄才好。
前腳進房,後麵走來管家媽媽,把春紅房門關上,說了一刻鍾左右,意思春紅再亂跑,二奶奶生產有什麽事情,都怪春紅。
這個家裏忽然有事情雷厲風行,春紅呆這些年頭回見到,何況她去請安也不能算大事情是不是。
春紅呆坐房裏好半天,午飯也沒有好生吃,她在這房裏失勢,沒有人對她上心,春紅飯後回房繼續呆坐,直到聽到院裏有喧嘩聲。
一般這個院裏熱鬧,要麽欒景回來,要麽馮氏在家,春紅天天盼欒景天天盼不來,但還是天天盼,伸頭去看,見是馮氏帶著貴生回來。
天寒冷,臉色兒都不會好看,春紅瞅著馮氏麵色灰白,隻覺得她為祁氏煩憂。
祁氏的身份,民女而已。
舅爺中舉有什麽用?又不在京裏,就不能照應。
這些是春紅的見識。
管家媽媽隻讓春紅不要再亂跑,免得衝撞到二奶奶,但沒有讓春紅完全閉嘴,再說如果馮氏鬧,與春紅無關。
這些也是春紅的見識。
春紅往上房裏打門簾送熱水的殷勤了會兒,丫頭們出去她不出去,馮氏心情是真的不好,不好到無力發作春紅,抱著兒子的她就道“有事就說吧。”
“回大奶奶,這話可不敢不告訴你,你說二奶奶這事兒辦的,眼裏完全沒有人嘛。”春紅道。
馮氏有氣無力“你幾時見到的她。”
春紅走上一步,說神秘不如說神經兮兮的聲調“東邊花園子封住,二奶奶一個人在那裏,不許人進呢。我好心去看她,結果看的鐵緊。家裏人不讓進,外麵倒有人趕著大車進去。大奶奶你看,二奶奶小門小戶裏出來的,完全不懂大家裏的規矩。”
馮氏麵色愈發灰白,就在她回房以前,她已經知道。
今年婆媳照例為過年的節儉拌嘴,馮氏還是要求全家節儉,但還是要求過年給貴生再打一把金鎖,上麵鑲珠寶,對於馮氏不遺餘力的推崇貴生地位,而燕燕就要生產,南陽侯夫人毫不客氣的告訴馮氏。
“家裏要打,就要打兩把金鎖。”
馮氏笑了“母親,祁氏看樣子在外麵生產,這天寒冷,我也算過日子,她就在這幾天裏,上個月不回來,上上個月也沒有回來,就要生產喝冷風沒必要,還是讓她原地呆著,生完孩子,滿月後再抱回來吧。我已準備好幾十兩銀子。生兒子我送她六十兩,生女兒我送二十兩。在外麵生的,沒法和貴生相比。”
南陽侯夫人也笑了“怎麽大奶奶還不知道,二奶奶上個月裏回家來了。”
馮氏嚇了一跳。
南陽侯夫人快意了,她雖沒有打發人告訴馮氏,可她也沒有刻意隱瞞馮氏,馮氏至今不知道,隻能是她身邊的人都沒說出來。
南陽侯夫人欣賞著媳婦難堪臉色,徐徐但加重語氣道“這個家以後是景兒房裏兩個房頭的。我實告訴你吧,祁氏知道家裏的難處,她沒有向我要金鎖要帽頭兒上的玉,你這一房呢,今年也就沒有。以後祁氏不要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這一房呢,也就沒有。”
馮氏像挨一悶棍,還是說不出話。
南陽侯夫人道“貴生是我孫子,我不會不疼他,但是道理要講。不管祁氏生男生女,都是我的孫子,也就是貴生的弟妹。貴生這個哥哥要學著大氣些。兄尊弟卑,這話沒錯。可是你不照顧別人,哪來的尊,誰會尊你?”
南陽侯夫人在麵對馮氏的時候,忽然是非分明。
馮氏和燕燕相比,為長為尊,這話不假。但是為長為尊不僅僅建立在先進門後進門,馮氏不肯照顧燕燕,燕燕根本不買她賬,馮氏有喜不來,馮氏生產不來,馮氏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抱著為長為尊,自己會覺得有意思?
為長為尊這種,建立在規矩分明的家裏。
如果馮氏麵前有尊長這話,她的陪嫁怎麽敢洞房截胡呢?
婆媳對嘴,馮氏又輸了一仗,並且走的時候,南陽侯夫人要求她房裏過年不許多花費,因為“家裏這幾年能過得去,是我外麵借了錢,今年省出幾百兩,要還人呢。”
春紅沒有看錯,馮氏回來麵色不好,是心情實在不佳。
不僅僅為祁氏已回家煩憂,更煩憂的是她以為大奶奶在家裏地位為尊,實際上包括她的陪嫁和房裏丫頭也不服帖。
祁氏回家這麽大的事情,不可能沒個風聲兒,可是,她硬是不知道。
馮氏就是想做些什麽,也得有幫手才行,眼下,她是無人會幫,所以,她把貴生帶在身邊,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
春紅說完,馮氏也沒有怒發衝冠去東邊園子裏尋釁,她垂眸,眼簾下有濃濃的青色“我知道了,你回房吧。”春紅還想說什麽,馮氏麵色嚴厲起來,春紅回房罵馮氏去了,罵她沒能耐爭風,隻會壓自己。
馮氏這裏喊來陪嫁們,和她認為親信的丫頭和媽媽,烏壓壓也有二十來人。
馮氏語氣平靜“說吧,家裏最近怎麽了,你們瞞下我什麽?”
大家你看我看互相看,一個陪嫁說出來“二奶奶上個月回家來了,侯夫人沒打發人來說,我想總是防著咱們,就不說了吧。”
馮氏還是語氣平靜“為什麽不說,我就不能給她道個喜去?”
“還是別去吧,護國公府防範的鐵桶一般,每天吃的用的都由護國公府兩個丫頭跟車送來,一個叫黃英,一個叫霜草,是護國公世子夫人的陪嫁。接二奶奶出府時來兩位娘子,一個賀娘子,一個舒娘子,賀娘子和她丈夫現住在家裏,侯夫人娘家的姑老太太也住在家裏,咱們何必去招嫌疑。”
馮氏冷淡平靜“護國公府?又是他家!”
“是啊,護國公府世子夫人對二奶奶一直照顧,據柴枝說,這幾年裏,護國公府請親戚,二奶奶和賀娘子就一同去吃酒,章媽媽手裏的拐杖,由公主所賞,可見,二奶奶能往公主麵前去坐坐。咱們何必去討嫌疑,橫豎等生下來,咱們再道喜不遲。”
馮氏皺眉頭“哪位公主?”
她不死心問出來,答案也不會改變。
“還有哪位公主,大奶奶您想,京裏老少公主十幾個,真正有權勢的公主隻有大儀大長公主一位。”
馮氏手顫抖起來,人哆嗦起來,麵色扭曲裏,猛的摔了一個茶碗,歇斯底裏叫起來“我在這房裏幾年,愈發混的不如別人!”
這些全是重要的話,她以前也恍惚聽說過,可直到今天才明確。
而她呢,想大發脾氣泄憤也不能,貴生哭起來,馮氏隻能忍氣哄兒子。
話說開了頭,陪嫁倒了個幹淨。
“世子爺每晚都在二奶奶那院裏睡,二奶奶的兩個陪嫁,大奶奶您見過,我們來的晚,倒沒有見過,一個叫濃雲,一個叫重陽,生的都好,如今侍候世子爺。侯爺每晚回來,如果有空就和侯夫人過去看看。侯夫人每天都去。姑老太太在那裏呢。”
又聽一遍婆婆娘家親戚守著祁氏,馮氏隻覺得天旋地轉,偏偏春紅這個不省心的,一口氣跑進來嚷“大奶奶快著點兒,來好些人看望二奶奶呢,都坐著馬車,都帶著侍候人,可不少。”
春紅的好奇心一旦起來,要麽碰壁,要麽成功,否則不消停。一般來說,她碰壁較多。她在房裏先是罵馮氏,私下裏不過癮,就又去南陽侯夫人房裏打聽,親眼見到南陽侯夫人迎接客人。
“咄,出去!”
馮氏丫頭把春紅攆走。
春紅也不高興“家裏有客人來,大奶奶好歹是大奶奶,出麵兒沒錯。”
馮氏覺得有理,定定心神,讓給貴生換大衣裳,道“去看看,什麽樣的客人我不敢見呢!就是護國公世子夫人來了,我也敢見!”
陪嫁小心提醒“世子夫人不會來,世子夫人也有了,上半年皇上下旨賞賜,不年不節的,京裏放了三天的煙火。”
馮氏沒好氣“我知道,這話你說的倒及時。”
她也要妝扮體麵,重新換一件見客衣裳,帶上貴生往婆婆房裏來,路上聽說客人們在正廳,馮氏凜然,這就明白來的客人不一般。
大開正廳,迎接的隻能是貴客。
馮氏開始心慌,胡亂猜測著來的是誰。
護國公世子夫人?
難道是大儀公主嗎?
這種想法滑稽,公主怎麽可能會來呢,但是亂了心神的人沒理可講,馮氏揣著亂麻般的心情來到正廳上。
這一看,愈發的添堵。
如果真的是公主來了,馮氏隻是害怕,見到客人後,卻一陣兒一陣兒的添堵。
來的是誰?
那年燕燕離府別居,來了兩個穩婆,一個宮裏的奚氏,京裏的達官貴人們府第生產,以請到奚氏為榮耀,馮氏生產時也請她來著,當時還有幾家也生產,南陽侯夫人又不太上心,就沒有請來。
奚氏是家傳婦科,傳女傳媳傳親戚傳幹女兒,奚氏表妹範氏是宮外有名的穩婆。
那年表姐妹雙雙來到,證實燕燕是黃花女兒身,今天表姐妹雙雙來到,隻能是為燕燕即將生產。
馮氏上前見禮還能穩住,但是內心裏大勢已去,僅憑這二位有名穩婆的到來,祁氏勝過她。
此時,護國公府裏,元秀正在交待妹妹“慧姐,前陣子不讓你去看燕燕,是你去了,代表姐姐。”
元慧道“我已經明白了,我去的太早,會驚動一些人,如果對燕燕姐姐下手,可就不好。”
元秀笑眯眯“你今天可以去了,我剛打發奚氏和範氏二位媽媽過去,你再去給燕燕壯壯聲勢。”
元慧說好,走出房門來,婷姐、永益和敬安及敬安懷裏的唐進,一起歡聲“可以去了嗎?”
這就是元秀不讓元慧早早去看燕燕的原因,慧姐早就在京裏出門聲勢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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