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一章,皇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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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氣兒姐弟回到新集,還是住在元家,方氏在碼頭上見到取功課徹底醒悟,在這本省之內,誰能比元老太爺在文壇上威望更重,她再也不提讓鄭好和自己住在一起。
淘氣兒姐弟將在新集住到鄭好中秋闈,或者淘氣兒出嫁。
鄭好若下科就中秋闈,淘氣兒就提前陪他進京去,按父親得到官職的老路走,重回京裏官學讀書,中春闈直到有官職,鄭好若一科一科的不得意,就等到淘氣兒出嫁時再進京。
淘氣兒離出嫁也沒有幾年,也就兩科的年頭。
曾祖年邁,淘氣兒代母親為自己侍奉晚年,如果不是幾年打仗,淘氣兒一直沒見到哥哥們,早就返回新集,而元老太爺雖老卻算康健,淘氣兒就一直在京裏等下去,這一回返鄉,要好好呆上幾年。
元敏已出嫁,新集元家現在隻有二房兒子元益在家,這又回來淘氣兒,這個新年熱鬧非凡。
春天來時疫嚴重,公主府上先是有人染上,隨後公主也病倒,這是所有人沒有想到。
雲展已是五十歲的人,公主也進入老年,但她平時身體挺好,忽然一下子病倒又很快嚴重,讓整個京裏擔心不已。
宮裏不斷來人,唐澤夫妻一連幾天擺駕前來,給太醫院一天幾道聖旨的下,也沒有擋住病情,公主在這天進入昏迷。
都覺得不好,讓把後事準備起來,欒英等人守著公主,悄悄的哭,但雙眸紅腫無法瞞人,元秀一麵準備後事,一麵給護國公府在外麵的親戚們寫信,也給元慧寫,公主疼妹妹一場,讓她也回來送行。
受過公主恩惠的人家都在進香上香,南陽侯府也不例外。
書房裏,南陽侯奮筆疾書,貴生剛到吏部,清河侯就倒下來,貴生失去庇護,祖父和父親進入仕途後遇到的不愉快,貴生也來上一遍。
南陽侯和他同住,能看到貴生每晚回來麵上鬱鬱,南陽侯如對欒景當年,不是欒景堅決提出換衙門,南陽侯裝看不見。
小人兒家家的初到衙門裏,熬上幾年其實也就好了,南陽侯是這樣過來,欒景也是這樣過來。
而貴生的官職還不是欒景那種走父蔭的,都知道這種官職來的沒能耐,純屬朝廷賞飯吃,還有黃老大人肯幫忙,欒景才有換衙門的可能,反正換一個衙門也是末流官職,還是朝廷賞飯吃。
貴生官職由軍功而來,硬邦邦的撼不動。
他想換衙門隻能走正常調動,否則家裏就是願意給他出錢出力,後麵接收衙門也會疑惑前一個衙門考評如何。
而南陽侯這把年紀的人,深知道一個衙門呆不住還沒有成績,接收衙門不好找。
他上了年紀,青年壯年結交的人不是告老就是離世,他累了,幫不到貴生。
還是那個想法,橫豎欒家有個子孫腦袋上有爵位,那爵位還來得硬邦邦,年節可以告祖宗,家裏這個爵位可以不要。
一直想的就是體麵繳還,而感激公主扶持欒英一場,為她祈福也理所應當。
如果這祖宗爵位還在是自家氣運還有,那麽這氣運可以減可以不要,為公主祈福。
寫完以後,南陽侯這回想到馮氏母子,貴生沒意見,馮氏低頭半天也同意。
第二天南陽侯奏章呈進宮中,到唐澤案頭時,恰好清河侯在詔獄寫的奏章也呈上來,清河侯也是繳還爵位給公主祈福,也是說自己家無才無德,不配再享受祖宗爵位,聽說公主得病,願繳還爵位布衣素食,隻求上天有所感憐,添加公主陽壽。
唐澤打開看過放到一旁,他手中提筆,筆下是新的親筆聖旨,他正打算大赦天下為姑母祈福,隻願姑母添加陽壽。
這道聖旨發出去以後,公主醒來,唐澤趕到床前,聽到公主安排後事,她自己也大概知道這是回光返照,把要叮囑的人一一叫進來說話。
說了小半個時辰,看到唐澤站在一旁,公主擺手讓他回宮朝事,自己閉上眼睛養精神。
唐澤含淚回宮,此時,清河侯含淚出獄,他被赦免了。
往公主府門外麵街道上,這裏每天有人叩頭祈福,清河侯在最後麵磕頭,許了一通願望,往家裏走去。
清河侯夫人接住他喜出望外,清河侯洗漱過,夫妻帶著餘下的幾個家人在院裏燒香到深夜。
清河侯世子聞訊回家,清河侯沒有怪他,隻道“貴生尚且有中秋闈的膽量,他對我說再下一科也許能中。你重新讀書,下場也罷。”
半夜,公主又恢複一些精神,叫進欒英雲龍和賀傑“我兒有誌氣,不和哥哥搶,自己掙爵位,好好,我沒有白疼你一場。以後還要和龍哥一處才好,龍哥要照顧哥哥弟弟。傑哥是弟弟,要跟著哥哥們一處才好。”
這話傳進宮裏,一早聖旨到南陽侯府,欒英侍奉公主有功,晉為承恩侯,賀傑從男爵一步跳到伯爵,緊跟著哥哥,還是隻低欒英一個爵位。
第二道聖旨繼續大赦,收回去年敗落世家三代不許為官的金口玉言,改為公主慈命體憫,還是按老規矩來。
清河侯世子剛撿起書本,就官複原職,清河侯也是,這一次父子長談,清河侯說世子沒有品行不配為官“別以為英哥出息就應該照顧你,祁氏並不是我親生女兒。也別說你五十歲還要讀書,把你以前應該讀的書撿起,是你的福分。”
他上奏章請求告老,請求封存自家宅院,隻留簡單住處就行他年子孫能報效,科舉過再領賜爵位。
忙著寫聖旨的唐澤應允,但讓清河侯自己封宅院,自己高興幾時開就再打開。
第三道聖旨,唐澤退還去年所有罰俸,一心一意的為姑母進行大赦。
第四道聖旨,唐澤對南邊一直與他作對的老世家加恩,本想選幾個硬碰硬發作一回,現在暫時停止。
第五道聖旨,他赦免除死刑以外的犯人,死刑犯今年也不勾決。
第六道聖旨,把京裏地界的寺廟尼庵亂裝一氣,沒有金身的塗金身,有金身的再塗一層,又派出不少欽差往全國有名寺廟賞賜。
這位皇帝真的焦急萬分。
清河侯府是一筆上繳罰俸,當時清河侯人在刑部,雖有欒英奔走照顧,清河侯夫人也急急變賣家產繳清,怕清河侯在裏麵受到虧待,這次退回是一大筆錢。
先把欠燕燕的錢歸還,燕燕送回古董卻不收,南陽侯也讓燕燕留下古董“以後讓英哥多多走動便是。”
餘下的錢不少,清河侯府也不肯大開庭院,帶一個家人買一馬車糧食,來到龍山侯家裏放下一些糧食,龍山侯府隻上繳一部分罰俸,清河侯知道他家底,就算領回罰俸眼前也缺東缺西。
他道“我不留錢,留錢恐怕子弟們又享安逸,以後你家缺衣食就來找我,缺錢用自家掙吧。”
就這樣一家一家的走過來,最後是定海子爵府,定海子爵羞於見他,躲在房裏不敢出來,他的一個兒媳跟著清河侯出門“伯父請留步。”
壓低嗓音悄悄說了幾句,清河侯麵色不改,但讓家人趕車徑直到刑部。
夜晚,陳及走出角門,春夜寒冷,他下意識往不遠處大門看去,大紅燈籠帶來溫暖,照出匾額上字,昭裕公主府。
陳及諷刺的一笑,這大門這燈籠數目,哪年哪月也沒比上姨媽大儀公主府。
大儀公主府是本朝最大的公主府,超過正常公主規格,所以把其它公主府比的站不住腳,大家還得恭維她。
陳及的父親是陳國公,手中兵權僅有一座軍營,大小調動由雲展作主,陳及想想自己昂藏七尺聽命於矮小的表弟,就生出一種既生我出來,為什麽又要生表弟的怨恨。
護國公府沒有那麽大的權力,陳及也能安然做個國公世子,可是鎮國將軍衙門權勢滔天,和自己一樣出身。
父親是國公,母親是公主。
黑暗地方蒙上帽子,衣領遮住大半麵龐,悄悄來到一座民居中,入夜後就街道伸手不見五指的民居裏,還掛著冬天厚門簾窗簾擋光,燭光微弱如豆,堪堪描繪出房裏三十幾人麵容,他們是龍山侯次子、定海子爵庶子京裏在這個朝代的敗落世家盡在這裏。
也就三十幾家,沒有爵位的敗落世家不在他們隊列裏,隻有祖宗拿過顯赫榮耀,後代子孫計較起來才覺得應該。
像陳及這樣的皇親不多,先帝病臥理政時,因重用翰林權臣,反對他的人很多,前朝的皇叔們後代和皇叔們指手畫腳,被先帝一古腦兒的端掉,他劍指的主要是威望漸重的大儀公主,但護國公保護周密沒有得逞。
昭裕公主老實頭兒,先帝對她挺好,也是暗示大儀公主,公主公然拒絕,在先帝朝政不端上繼續指責。
唐澤繼位後,大儀公主顯赫無比,昭裕公主得到的那些好處就此沒有,從小就不喜歡表弟雲展,認為他生得眼睛小肌膚暗的陳及,這點不平常在心頭。
可是雲展比他能幹,陳及自行發動許多次比試又自行敗退,他自己推敲出來的,唯一能讓他翻身的,也就隻有大儀公主離世以後。
公主病情不會公布,陳及是皇親,他看見太醫院幾乎住在公主府上,隨便想個結果出來不難。
“列位,在這裏蓋上印章按上手印,咱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大儀當年能闖宮,我們也能。唐澤得位不正,他是大儀強迫百官選出來的人,護國公府兵權一直是幫凶,百官敢怒不敢言,隻看看唐澤繼位後就差把國庫搬給大儀就能知道,他們當年必然約定過。我母親是公主,同樣能定乾坤,能選出皇帝。”
定海子爵的庶子問道“那麽宮裏也有人嗎?”
陳及微微笑“你看呢?”
稍提高嗓音“等我們成事後,各位都有差使,官居四品以上。”
大家蓋章按印,和來時一樣悄悄返回。
往東數第三個院牆上,中年女子點數著人,她曾經的恩客走路姿勢還是一眼看得出來,從她家門外經過的不止一個當年的恩客,當年她可是頭牌。
她踩在梯子上,她的丈夫扶著梯子,女子下來“沒錯,還是我認出來的那幾個人,街上說公主病重,這些達官貴人們聚在我們這裏小街道上不見得有好事情,明天一早就告訴賀東家。”
男人往牆外聽聽“還沒有打三更,不然我現在去一趟吧。”
女子道“賀東家不住店鋪裏,他和宋東家住在男爵府裏。”
男人道“那我明天一早找他。”
定海子爵庶子拐了十幾個街,確定沒有跟蹤他,往清河侯府走去,清河侯府全家搬在角門小院落裏居住,叫門倒是方便。
看看清河侯府門外沒有人,這位大膽走去,忽然眼角一閃,見到另一個巷內走出一個人,方向和自己一致,兩個人對視一眼,這是龍山侯的一個兒子,龍山侯世子逃亡在外,如今官職恢複也與他無份,但是他也來了。
兩個人一刹那時有警惕,又互相釋然,隨後都裝看不見對方,但是一個人敲門輕喚清河侯時,另一個人往四下裏望風。
高名英坐在雲展書房裏,兩個人對著桌上名單默然無語,更鼓敲響三更,雲展道“回去吧,難道要在這裏睡,我可沒打算為這些混賬人熬夜與你商談。”
高名英起身,輕鬆愉快的伸個懶腰“我也沒打算和你商談,這事你不當家,我隻是知會你,怕這些人鋌而走險,讓你夜晚防備些,明兒一早我回皇上。”
走到房門,又轉回身子,一臉的不悅。
雲展道“又怎麽了?”
高名英氣惱道“我收到消息就理會你,和你幹瞪眼睛坐到現在,有這功夫我寫奏章不好嗎?”
雲展微樂“明兒起早寫,對你來說不難,走吧,再杵在這兒又要怪上我。”
等高名英走後,雲展又對著名單坐上片刻,怒容慢慢浮現出來。
晨光初露,賀傑的男爵府裏,賀寧綠竹早早醒來,梳洗過就得往公主府上侍候著,賀寧綠竹動作匆匆,中年女子夫妻求見時,綠竹推一把賀寧“南邊那商人雖揮霍,但救人出風塵,也算辦件好事,這是從良的,有什麽事情能幫,你就答應她。”
賀寧拉上她“人家是夫妻,你我也是夫妻相見。”
中年女子夫妻拜見過,就把昨夜的事情說出來“我看了三個晚上,天天同一個時辰他們就在我們那街上一間小院裏,請不要笑話,好幾個是我當年的恩客,我認得出來,他們遮著頭臉我怕認錯人,所以看了又看,這才敢來報信。都說公主病了,我們這最下麵的老百姓聽到許多閑話,說天要變了,又說皇上得位不正什麽的。”
賀寧綠竹麵色凝重,夫妻起身深揖道謝,此時顧不得多感謝,這就往護國公府來見元秀。
元秀和女兒牡丹坐在一起說著什麽,見到賀寧綠竹進來才不說,賀寧綠竹說過以後,清清嗓子,賀寧肅穆道“秀姐,我想好了,宮裏幾位公公都有意讓我接供奉,是我嫌麻煩不肯接,又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事事依靠你成習慣,如今你家若有需要的,我們竟然幫不上忙,這供奉我接了。”
元秀笑話他“落第的進宮去,可沒有杏花簪,你啊,還是算了吧,這宮廷供奉不接也罷,在這當口兒你們接下來,才真真的添事情。”
綠竹緊張道“你進宮聽話了嗎?”
元秀含笑“母親病下來,我聽到的話還能少嗎?不必理會,他們也隻能說幾句話罷了。”雲牡丹配合母親的話嘻嘻點頭。
打消賀寧念頭,賀寧綠竹去看公主,母女們接上對話,雲牡丹顰著小眉頭“我還是不知道誰可以做皇帝,怎麽辦,母親?”
元秀安慰她“那你隻選夫婿吧。”
雲牡丹搖頭“不成,皇上讓我選的並不僅僅是夫婿,還是皇嗣。”
接下來有幾天,公主清醒的時候隻見唐澤,唐澤索性住在公主府上,拿公主正殿做禦書房,皇後也留下來侍奉湯藥。
敬安來見唐澤,也是一雙紅腫眼睛“皇兄,姑母姑丈和展表哥功勞頗多,為什麽不能封王?”
唐澤默然“敬安,這是姑母的意思,不許我封護國公為郡王。”
敬安怒道“你可講點兒理吧,姑母為這個朝堂做的可太多太多。”一怒走了。
貼身太監見唐澤發怔,過來道“敬安郡主雖為人過憨,對公主卻忠誠不改,皇上,您何不透露給她呢?”
唐澤坐下來“待我追隨先帝而去那日,遺旨上自然說的明白,到時候敬安就不會怪我,現在何必吐露。”
唐澤答應姑母的話,他不在人世就可以作廢。
貼身太監還要說什麽,唐澤道“你還要囉嗦的,倒不如去牡丹麵前囉嗦,朕還有七個兒子沒有成親,比她年長的,比她年幼的,配她卻都可以,她到底選誰,這才是你當前應該關心的事情。”
貼身太監行個禮兒“是是,老奴這就為皇嗣上心去。”
------題外話------
周末愉快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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