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夫唱婦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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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梁山小王爺的叫聲,兩邊人嘩然亂了。韓世拓見勢不妙,打架和打群架他都不在行,見混戰開始,撥馬就走,想還是仗著他的好馬術離開這裏最好。卻見一個人擋住去路,阮梁明冷笑連連:“世子爺!你吃了熊心,還是吃了豹子膽,我的親戚你也敢動!”
韓世拓聽不懂。
南安侯夫人和南安侯不和,南安侯的親戚她就不走動。雖然知道有這麽些家,平時很少說起,文章侯府的人對有些親戚,是說起來,就哦哦哦,不說的時候想不到。
若是換個環境,讓韓世拓慢慢的想他就也想到。此時逃命要緊,隻擔心小命兒要沒有。他傻呆著眼:“嘎?”
然後腦海中一長串子的開始搜索,我什麽時候又招惹到你們家的親戚?
不容他想清楚,背後袁訓到了。袁訓還是大罵:“韓世拓,不要臉的混帳!”手中長劍已遞過去。
“當!”阮梁明馬上也有劍,他急忙抬劍擋住。也急了:“小袁,你不能真的傷他性命!”
寒光一閃,韓世拓一縮腦袋,魂都嚇得沒了,人就僵在原地。
再寒光一閃,他的小命還在,又聽到阮梁明的話,韓世拓回魂,大叫一聲:“我該死,饒我性命吧!”
背後狠狠中了一拳,把他打得倒栽蔥似摔在馬下。然後眼前一黑,袁訓跳下馬,那拳頭如
搗蒜似的,不問頭臉的胖揍起來。
韓世拓先開始還求饒,後來叫也無用,就護住頭臉,咬牙一聲不吭的死扛。
阮梁明過來,不但是幫忙的,還是看著袁訓別氣頭上真的把韓世拓宰了。
袁訓這個人,平時太子黨們打架,他經常是奉太子命拉架的那一個。但真的把他惹得急,他就天王老子也不管。
另一邊,柳至觀戰,長陵侯世子大刀對雙錘。梁山小王爺怪叫:“哇呀呀,看我一錘砸死你!”
“呼!”
一錘使偏了力,長陵侯世又借勢微挑,那錘脫手而去,狠狠砸向地麵。
地麵,飛濺起一堆泥土。
“呼!”
梁山小王爺手一帶,那錘又飛了回來。他放聲狂笑,晃動手腕上與錘相連的一條銀鏈,得意萬分:“小爺我的武器,也是你能挑飛的?”
笑聲中,卻見長陵侯世子和柳至全怔怔的,目光在他手中飛回的那個錘上。
那錘飛到主人手上,卻又帶回一件東西。
一個黑乎乎的……。
梁山小王爺自己也看了一下,頓時大叫:“這是誰的腦袋!”
那黑乎乎的,卻是滿頭烏發,上麵還裹帶著泥土樹葉等物。這不是剛死傷的人。
……。
掌燈時分,老王頭見晚飯送來,自語道:“我這就把小門栓上吧,侯爺這時候還不來,是不會來了。”
就蹣跚走去關好大門旁邊的小門,再回門房中坐下,才抬起一個饅頭,就聽門上“咚咚”幾聲,敲得響亮。
老王頭忙道:“來了來了,我說是哪位啊,這門不帶這樣敲的啊?”門外有人回話:“是我。”卻是四姑爺的嗓音,老王頭聽得出來。
他打開小門,先咧個嘴笑:“天好早晚了,老太太奶奶姑娘們也用過晚飯,三奶奶帶著三姑娘雖還沒回來,不過這到晚關門閉戶的,也是我的責任不是,三奶奶回來,我再開門就是。”
他這樣說著,卻見四姑爺頭也不抬,風也似的走進去。
“咦?倒像和誰在生氣?”老王頭說過,自去用飯。
袁訓大步,來見安老太太。
混戰中打出一個埋了幾天的死人,這死人的身份很有可能是田中興。太子殿下讓嚴查,老公事派出十幾個。而袁訓呢,抓個空兒就回來料理家事。
他雖還沒有和寶珠成親,也得老太太說過,姐姐們的事,也是你的事。再說,他是個極富責任心的人,是斷不能容這醜事在家裏過夜。
這不是多玷汙這家嗎?
寶珠也晚飯過,紅花說嫁妝備得差不多,秋夜又涼,早洗早睡。言下之意,就要成親,快保養著,不要晚睡。
她催熱水才回來,就見到一個人從身邊“呼”地走過去。看背影,紅花樂了,緊補著在後麵請了個安:“四姑爺用晚飯沒有?”
“用了!”袁訓還是不回頭。
紅花看著他進了安老太太房中,就去告訴寶珠:“姑爺來了。”寶珠也猜測:“這麽晚,難道為鋪子上的事來?犯不著吧,鋪子還沒有開張,沒有著急不能過夜的事情,他來又為什麽?”當即粉麵微紅,難道是好幾天沒有見麵,表凶他想寶珠了?
隻猜到這裏,就讓過來的齊氏打斷。、
齊氏是從來沒有過的麵無表情,臉板得如冬天的嚴霜。寶珠才招呼:“媽媽來了,”就見齊氏規規矩矩的行個禮,寶珠就定睛,出了什麽事今天這麽的依從禮節,齊氏道:“老太太有話,讓奶奶姑娘們房中侍候的人,全退到二門外麵去。若姑娘正要使喚她,也等一時吧。”
寶珠房中的人就都吃驚,衛氏還想問問是怎麽了,卻見齊氏說完就走,竟然是半點兒空閑也不留。
摸不著頭腦的寶珠就依言,讓自己房裏侍候的人,從奶媽起,全退出二門。
房中即刻空下來,唯有簾外秋月一輪,還掛在高空上。
寶珠忐忑不安的,還回梳妝台前。
她等熱水來洗漱,本已經在梳晚妝。發上首飾去了一大半,還餘下三兩根簪子,一對花鈿。銅鏡中照出來的,佳人還似如玉。但這種模樣,已屬不能見人。
是重戴首飾,候著表兄會進來說說話呢?
還是索性就此打扮,和表兄隔簾子相見?
她正猶豫不時,正房中傳出怒罵聲。
“不要臉!你是有多下作,能作出這等不知羞恥的事!你不要臉也罷,哪裏尋不到人,偏要尋那不要臉的一家,大街上少男人嗎!”
寶珠驚得幾乎暈過去。
這是祖母的聲音。
祖母在罵誰?
想來,不會是嬸娘和姐姐們,這是寶珠的頭一個想法。
緊接著,她因聽到這樣的話無地自容,又怒不可遏。是誰?把祖母惹得口不擇言,竟然把這些街頭市井的話全說出來。
安老太太罵的任何一句,都可以讓人羞死。
寶珠才要捂耳朵不聽,就聽到有人哭哭啼啼地回:“老太太這是怎麽了,好不好,這是您的孫女兒啊,您拿這罵娼婦的話罵大姑娘,您還當她是孫女兒?”
寶珠魂飛了一半,身子一滑,摔坐在地上。大姐姐?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姐妹三個人雖不同母又隔房,也各有缺點,但自己的姐妹不是那種人,寶珠敢拿名譽擔保。可祖母在罵,二嬸娘在回?
老太太繼續怒罵,把邵氏直接掃進去:“冤孽啊冤孽!你這守不住的賤人,才養得出這沒廉恥的下賤貨!老太爺啊,你把我帶了去吧,我是一天也活不得了,我是一天也不能再看她,我對不住你啊,老太爺啊……”
老太太大哭起來,同時也有頓足聲。
寶珠此時再顧不得自己妝扮不齊,也顧不得摔得身上痛,爬起來就往那邊趕。祖母這般剛強的人會哭叫祖父,可見出了大事情。
她才走兩步,就聽掌珠憤怒的叫著:“沒錯,我是與他同遊了!我也喝了酒!可我,並沒有做下什麽!四妹夫,你大晚上的跑來挑唆,你是什麽居心!”
見指責的是袁訓,寶珠就慢下步子不再過去,而是悄悄的走近去偷看。
見祖母大哭捶胸,侍候她的人,隻有齊氏在勸她。而表凶站在祖母旁邊,麵色鐵青快近黑色。正怒目瞪視同樣怒目的掌珠。
掌珠身邊,邵氏經不住老太太的罵,早泣淚交加跪在地上,也是痛哭不止:“二爺啊,你走得早,我們母女才這樣讓人欺負!”
麵對掌珠的指責,袁訓冷笑一聲,劈麵就罵:“我是這家裏的男人!我不過問,誰還管你!做錯了事,你倒還猖狂!當我不敢對你動家法嗎!”
寶珠手心沁出冷汗,表凶的以前種種,都不叫嚇人。今天的他,才真的是嚇人。
掌珠也有些害怕,但是惱恨他趕來說。她的酒到現在都還沒有完全醒,借酒就大鬧:“你憑什麽打得了我,你還沒有成親呢!這家裏的男人幾時輪得到你!”
“他是我的養老女婿!”安老太太陰惻惻插話。
寶珠瞪大眼,邵氏抬起頭,掌珠完全驚得不能說話:“你,這……”到此時,應該明白的是一件事,老太太以後的錢,與別人就無關連。
袁訓負手,是同樣的憤怒。在房中踱步兩下,再對掌珠抬頭冷笑。邵氏見他氣性兒不對,上前來一把抱住掌珠,大哭道:“別動我的女兒!”
“我不動她!說到底,她是姐姐。上有祖母,我給你留三分臉麵。”袁訓冷淡地道:“我隻動一個人。”
對廊下抬抬下巴:“帶丫頭上來!”
寶珠這才注意到,廊下站著孔青。除了孔青外,就還是一院明月。
今天這月,冷得人身上寒。
孔青就躬身出去,而邵氏在這個時候,對著掌珠大哭:“你到底做了什麽,你說呀,告訴我呀!”
掌珠也哭了:“我沒有,我沒有啊!”嬌養長大的她,剛才也完全讓安老太太的罵聲砸暈。掌珠姑娘長這麽大,從來是氣壓人的,幾時聽過這種罵聲。
安老太太聞言更氣,再次大罵:“做下不要臉的事,你倒沒臉認下來!”
“我沒有!”掌珠就會這一句,硬著脖子:“我沒有!”
我還是完壁身子!
而這個時候,孔青帶著畫眉進來。畫眉一進來,就喊冤枉。袁訓淡淡:“我親眼看見,你還抵賴!”麵色一沉:“你再不說,拿滾油澆你!”
寶珠又一屁股坐到地上,而畫眉此時嚇得大叫,把她摔坐聲掩飾過去。
寶珠看著袁訓都嚇人,畫眉看著老太太和四姑爺,全是嚇人的。她戰戰兢兢,竹筒倒豆子全說了出來:“先是世子爺說想走親戚,怕老太太不認,讓我送幾樣禮物給奶奶姑娘,二奶奶也全收了,”
安老太太陰沉地盯住邵氏,邵氏哆嗦著罵:“下作娼婦,你倒敢把我也攀上!”
袁訓不屑地一笑,對畫眉道:“後麵呢,”
“後麵二奶奶收了,跟世子爺的小子就來討回話,我就告訴了他。再後來,就今天這樣了。”畫眉恐懼的低下頭。
邵氏急了:“今天怎麽樣?”
安老太太怒容滿麵:“虧你是她的娘,你還有臉再問!”
袁訓沉吟一下,轉身對安老太太道:“祖母,這事情就到此為止!姐姐呢,您多加教訓。這個丫頭,內外宅私下交接,是再也不能留的!”
他眸中狠厲一閃而過,陰森森道:“孔管家,勒死吧!”
“不!”畫眉癱軟在地,苦苦的長叫一聲。
邵氏驚圓了眼,掌珠到此酒完全醒了,雙眼直直地看著袁訓。此時隻覺得腸子都悔青,可是卻偏偏牙齒打戰,一個字也分辨不出來。
寶珠原本就在地上坐著,顫抖一下後,還在地上坐著。
“四姑娘,求您出來勸勸吧,四姑娘,您平時是個多好心的人啊!……”畫眉恐懼中大叫寶珠。
袁訓撇嘴冷笑。
安老太太氣得一口氣快上不來,隻死死的瞪住她。看那眼光的狠勁兒,眼光要能化成錐子,現在就把畫眉釘在地上。
寶珠茫然,心頭恨怨愁怒憐與痛都閃過。最後她咬住銀牙,你倒還有臉來求我,雖你說得簡單,是個人也能聽出來掌珠姐姐做下的醜事,是離不開你。
你害了我的姐姐!
可她又是一條性命!
寶珠就僵直著,一動不動呆滯在地上。那心頭腦海裏,無數思緒“唰唰唰”掠過不停。
孔青找了繩子進來,那粗厚的繩索才一出現,畫眉更受驚,這一回她瘋狂大叫:“我全說,我全說出來!世子爺相中大姑娘,說要娶她怕老太太不答應。怎麽著的,能先和大姑娘交往,大姑娘先願意,老太太就不好攔。世子爺還說他真心的喜歡姑娘,是必娶姑娘的……”
她沒頭沒腦的大叫,早跳起來一個人。
邵氏原本是抱著她的寶貝兒女掌珠,此時女兒也不要了,狠命把掌珠一推,掌珠正發蒙,就也摔倒。邵氏跳過去,狠狠給了畫眉一個巴掌,尋常軟弱無比的人,此時拚命地大罵:“賤人,我對你不好嗎,你竟然敢這樣坑害大姑娘!”
掌珠傻了似的一動不動,眼淚也流不出來。
安老太太凶狠的又瞪視她,緩緩而又鄙夷地道:“現在,能明白了嗎?你當人家隻是陪你玩!”邵氏轉回來就求她:“老太太作主,這不是姑娘的錯,”袁訓已不想再聽,對孔青點點頭,孔青就把畫眉往外麵拖,畫眉高叫:“小黃哥哥救我,你們不能殺我,我有孩子,我有了……”孔青緊走幾步,把她帶出簾外,管你有了什麽今天也得去死。隨即大家隻見到手勢和影子,畫眉氣絕。
孔管家殺個人還是不含糊的。
畫眉叫聲一止,裏麵寶珠滿臉是淚,又身膽俱寒。她很想回房中去,坐回自己溫暖的榻上,可就是沒有人來扶她。
而掌珠,身子一動,嗓子眼裏格格作響,忽然雙手掩麵,狂風暴雨似放聲大哭起來。
邵氏對著老太太不住叩頭,額頭上沒幾下子就出血:“您不能不管啊,她和寶珠一樣,是您的孫女兒啊。”
叩幾下,又乞憐地去看袁訓。
安老太太有一會子沒說話,然後往前一栽,雙眸微閉。齊氏扶住她,就罵邵氏:“二奶奶你省省心吧,你要把老太太氣死了,你能有什麽好果子吃!”
寶珠見祖母暈厥,心頭一痛,很想出去看視,但還是動不了。
袁訓就過來照看,想掐住人中把老太太救醒。他還沒有到,安老太太已醒來,再次大罵:“成了精了!就憑你們能把我氣死!”一挺腰子站起來,滿麵威風,威風凜凜,看著比沒生氣時還要精神!
她怒目圓睜還沒有說話,外麵有人用力敲門,大叫:“不好了,三奶奶和三姑娘遇見強盜了。”
老太太這上年紀的人,急步衝出簾子:“在哪裏?”
“就在家門外麵遇到!”
孔青和袁訓早奔出去,等到門外,見幾個家人手持掃帚,正和十幾個蒙麵人爭鬥。這幾個家人是孔青教出來的,一以當幾不在話下。
袁訓馬上有箭,馬又在門邊。他取下箭,認定一個人,一箭放倒,並不傷性命,以為活口好問話,再要射時,蒙麵人們互相說著:“這人厲害,這和先前說的不一樣,我們不傷她們性命,他們倒要傷我們,快走快走!”
說話的功夫,袁訓又射倒一個。因家人和他們夾纏爭鬥,怕誤傷人,就沒一弓數箭的傷人。這又倒下一個,餘下的人盡皆退走。
袁訓讓家人綁了兩個倒地的人,帶到麵前來扯開蒙麵巾,嘴裏立即罵出聲:“韓世拓!”這兩個人全是幫閑的閑漢,袁訓認得的,他們也認得袁訓,是跟著花花公子們喝閑酒幫忙打架的人。
……。
月光均勻的灑下,照出安家門外的狼藉,倒翻的馬車,中箭呻吟的人,還有袁訓板直的身影。
“四姑爺?”孔青見他好似僵住,擔心地叫著他。
袁訓緩緩轉身,嘴角上是獰笑,像地獄裏才跑出來,倒把孔青嚇了一跳。隨即,袁訓收起這獰笑,淡然道:“我沒事,我進去看祖母。你安排人,沿著這兩條街尋找三奶奶和三姑娘。”孔青答應下來:“已經派人去了,等下我也出去。”
“嗯。”袁訓還是緩緩轉身,心中仿佛下了什麽大的決定,那身子轉得硬邦邦。孔青這種能殺人的人,瞅著也心寒,再次叫住袁訓,囁嚅道:“依我看這兩件事情,一件是我們家的大姑娘有錯,一件來搶劫的人沒有傷人的心,還是從寬發落吧。”
“好。”袁訓這樣答應,給了孔青一個笑容。這笑容陰惻惻的,孔青脊梁骨上一涼,接下來就見到袁訓低垂的雙手,攥得緊緊的,隱然有響聲捏出來。
孔青默然,就不再多言。多說,也是無用。
以他幾十歲的年紀,見人也是有的,看得出來年青的四姑爺火氣壓在心裏,一旦爆發驚天動地。
孔青目視袁訓走進去,見朗月晴空,並無半片烏雲。月光,照得人心澄淨。孔青忽然就笑了,他出身貧寒,就幼學功夫,本想出人頭地,被窮逼到無奈時,也幹過不能說的行當。在南安侯府收他以前,孔青想自己何嚐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
有如此時的四姑爺這般。
他自轉身,又安排人去尋三奶奶和姑娘。年青的人,就是這樣的,勸是勸不回來的。而今天的這兩件事情,就是孔青想我年紀有了胸懷理當寬些,也是生氣的。我這下人都生氣,何況是老薑彌辣的老太太和年青力壯的四姑爺。
不管了不管了,反正天塌下來也不是孔青頂著。
孔管家自去尋人。
袁訓重回二門,見二門已打開,家人歸位。但無數眸光惶急不安,惴惴地跟在背後。袁訓正眼也不看,先去見安老太太,見她還睜大眼在冷笑不斷,袁訓吩咐進來的梅英:“熬安神湯,給祖母,也給奶奶姑娘們送去。”
“她們還要安神湯?”老太太冷笑。
袁訓這時候才想到寶珠,寶珠應該在房裏?以她善良性子,竟然沒出來求情?這樣一想,袁訓慶幸,寶珠也許睡了,並不知情。
動靜這麽大,四姑娘寶珠要還能睡得著,那估計是先喝過安神湯再睡的。袁訓更慶幸,幸好太子殿下送來許多的湯藥丸藥,寶珠吃多了,這就睡得香。
又勸了老太太幾句,再說已派人去尋找張氏和玉珠的話,又說回太子府上,再派人出來尋找。就要走,安老太太眉頭冷凝:“你說,這晚上的事情,又與誰有關?”她怒道:“總不能掌珠幹了見不得人的事,玉珠也招來這樣的人!”
“啊,不是。”袁訓輕描淡寫:“這原本是一個人。”
安老太太怒極,抬手把小幾上東西全掃地上,麵上風雨欲來:“從我進京,我並沒有驚動過她!她敢!”
“這事交給我。”袁訓再次安慰,勸老太太去睡。老太太要等張氏和玉珠並不睡,袁訓就自己出來。
他行步匆匆,走下台階後,思念不打招呼的湧動而出。好幾天沒見寶珠,那就回頭看一眼她房中燭火也是好的。
他側身回眸,這一眼看去,就微微有了笑容。
月色,在他的思念裏集中到一處。唯有相思的人,才會把此時此刻無數的光澤全匯集到那一方。
銀霜朦朧,欄杆下站著一個人。她烏發斜髻,梳的是晚妝。繡衣珠眸,可見嬌羞,是寶珠。
寶珠在那裏,盈盈的拜了下來。
這一拜,拜得兩個人自心才知。
這一拜,拜得兩個人心意相通。
這一拜,拜得那勞碌的人辛苦全無。
這一拜,拜得寶珠珠淚盈睫。
敢袁訓見到,寶珠就垂下頭不敢起來。
她相信自己的姐姐掌珠,那錯就全是畫眉的。家門不幸,出此醜事。寶珠又回到小時候的想法,因為房中沒有父親沒有兄長,簡潔的說,是沒有男人。寶珠就不能出門逛街,不能出門看燈,遊玩也跟隨祖母才行。
家門不幸,沒有一個當家的人,才致有人敢誘惑畫眉,又想欺負掌珠姐姐。
袁訓當仁不讓,挺身而出,從沒想過他暫時還不是這家的女婿。也沒有人,包括邵氏在內,包括讓逼急胡說一通的掌珠在內,都不敢懷疑袁訓今天出麵的身份可站得穩。
寶珠,更感激於心。
她一直等著,等著他進來,好對他道個謝。這麽晚了,見麵,倒是不必。
袁訓心頭一暖,滿心的氣化去一大半兒,他還是笑不出來,換成誰家裏出來這種事他也笑不出來,再說張氏和玉珠還人影子不見,他就不苟言笑的抬抬手,大步而去。
而安老太太此時,捧著一碗熱湯,由衷的歎著氣,她雖帶氣,卻是滿意的一歎:“我們家的四姑爺呀,倒是能中我的用。”
以前不管出什麽事,可全是老太太一個人獨拚。
此時,離安家不遠的客棧裏,三奶奶張氏心有餘悸也捧著一碗熱湯,滿麵含笑對著一個人:“啊呀,真是生受你。”
又殷勤地問:“但不知,你叫什麽名字,是哪裏人氏,等我和姑娘脫了險,當派人感謝你才是。”
夜晚回來驚馬,然後遇到歹徒。母女從車中翻出落地,是這個人擋在身前,又把母女護到最近的客棧裏。
燭光下,這個人文弱清秀,彬彬有禮:“晚生何政之。”
“你是個秀才?”張氏才問到這裏,聽外麵有人亂嚷:“我們是安家的人,各位不要亂,我們是來尋人的,”
張氏就滿意的笑了,有老太太在,在這京裏能出什麽事情?她扶著玉珠起身:“秀才,明天來家裏領賞錢,”
玉珠卻意不過:“人家拚了命,您卻給人家賞錢。”玉珠本是好意,張氏也一聽就笑了:“是我說錯了,秀才,明天來家裏見見我們老太太,讓我們全家呀,好好的謝謝你。”
……。
太子府上燈火通明,已近深夜,這燈火通明的不一般,表示殿下府中又有事情在商議。好在這通明,隻在府內,從外麵看,卻見到不時有人進出,還和平時相同。
袁訓走進時,太子殿下已議完事,獨自在燭下沉思。五連枝兒的鳳鳥燈上,蠟燭明晃晃,把月色全趕到窗外,獨留燭光在房中。
“阿訓來了,”太子殿下悠悠,手指椅子。
袁訓坐下,雙手扶膝,眸對地上,迸出來一句:“我要殺了韓世拓!”
太子並不奇怪,他由今天打架的事早問過原因。見袁訓在氣頭上,就不多說。他麵前擺著一套茶具,上繪雲龍與金鳳,乃是宮中賞出。
旁邊,還有紅泥小火爐,銀絲細霜炭。
太子就點火,取水,候著火沸,聚精會神地把茶泡上。洗茶時,瞄一眼袁訓,見還是鼓著個眼,繃個臉,殿下沒忍住,撲哧一笑:“家門不檢點,你氣有何用?”
“是姓韓的存心使壞!”袁訓又罵。
一盞香茶送到他麵前,太子殿下親自離座來送。微笑中,另一隻手在袁訓額頭上輕撫兩下:“怎不管管你嶽家的人?”
“已處死一個丫頭!”袁訓嘴硬,麵上還是現出尷尬。
太子倒沒留心看他是不是難過,他先回座,手扶在椅子扶手上,慢慢道:“你是個福將。”袁訓聽過就大喜:“肯送我今天去軍中?”
“休想!”太子聽過就怒:“這心思怎麽還不轉回來!國舅就你一個兒子,獨根獨苗的,就是民間征兵,像你這樣的也不征,何況是你!你是什麽身份,自己倒不知道!”
袁訓摸頭,太子接下來長篇大論地教訓他:“說了你多少回,母後也對你發了多少次脾氣,誰許過你去!誰敢許你的!”
此時殿上無人,袁訓兩隻眼睛對天。當話聽的自己都會背時,他實在沒心情再假裝受教。
太子餘怒未息,但見他這模樣,就知道再說也不服,又轉回原話題,又有了笑容:“啊,我才說,你是個福將。”
“嗯,”袁訓悶聲。
“上一回打架,揪出田中興。這一回打架,把死的田中興給揪出來。”太子才說過,袁訓又大喜:“認明白了,真的是他?”
那人死了好幾天,又隻有一個腦袋埋在地裏,已開始腐爛認不清。
太子見他喜悅,不再說當兵的事,也喜悅了:“認明是他!隻是,”他說著隻是,卻笑了笑,並不是為有什麽憂愁,太子含笑:“隻是他的身子,卻還沒找到。”
“啪!”
袁訓一拍桌子,興奮起來:“這是有人不敢救他,再或者是那幫子使臣走的時候嫌他沒用,把他滅口。不不,如果是使臣把他滅口,應該隨便丟下來才對。那是,他當晚沒跑多遠,就有認識的人家進了去,人家不敢或不能幫他,他又一直不走,索性殺了他,把他大卸八塊,一塊一塊運出城?”
太子笑:“是,才商議過,都這麽認定。這城門上查的是活人,這死人分成幾塊,倒沒有想過去查。所以,”他悠然笑意的眸光放到袁訓身上:“你有福氣,不許離開我身邊。”
袁訓即刻不笑了,興奮全部收斂,沒好氣:“不讓我當兵,那讓我殺了韓世拓!”
“那個寶珠倒有這麽好?”太子調侃。
袁訓大腦茫然了一下,才轉回來。
他紅了麵龐,內心也熱騰騰的有些過不來。
從下午見到掌珠和韓花花開始,袁訓就一直以為自己承擔的是責任,他為“責任”二字理當那樣的去做。
而太子殿下一句話,就點得十分之明。你這麽賣力的,全是為了未婚妻子寶珠姑娘。
如果不是為了寶珠,何必這麽賣力。
家裏有醜事的也多,家主不承擔的也多。
因為喜愛寶珠,袁訓不能接受掌珠出現的這件事。你侮辱自己,侮辱家聲,還侮辱了你的妹妹寶珠。
因為喜愛寶珠,袁訓當天就要處置這件事,不能再多耽誤一時半刻。
這心思本是他自己想不到的,可經太子殿下點明,袁訓紫漲麵龐,還在辯解:“不是為寶珠,是我……”
太子嗤嗤的笑,袁訓定定神,嬉皮笑臉:“為寶珠,那讓我宰了姓韓的。”此人不宰,袁訓覺得自己沒臉再立於世上。
“你先說說,你的寶珠有多好,我們再來說別的。”太子難得見表弟臉如大紅布,心想表弟這等人,居然還會紅臉?
真是稀奇事情。
夜雖深,殿下也沒有去睡的心,一心的想聽古記。
袁訓被逼不過,搔了半天腦袋,才肯告訴殿下:“……。她肯為家人,為了家人就和我吵,說我不忍著,”
“哈哈……。”太子樂不可支:“她讓你放老實?哈哈…。”
袁訓瞪著他:“您這是幸災樂禍?”
“沒有,”太子強收住笑,又肩頭抽動一下,才算把笑忍下去,使勁兒繃住臉:“我是說,寶珠姑娘說得很對,你忍著吧。噗!”
又是一聲笑出來。
袁訓見勢道:“殿下這麽喜歡,姓韓的命歸我了。”
“傷殘吧,”殿下漫不經心,文章侯等人,反正不中用。但不中用,也是侯爵,不必丟性命。袁訓猶不甘心,太子擰眉頭:“你還想怎麽樣!”已經不悅。
袁訓想了半天,道:“這京裏的紈絝們可以管管了,”太子欣然:“這件事情我答應你,要沒有這麽多的閑漢們,田中興也跑不走。”
袁訓想事全說完了,就要走開。太子又叫住他,在燭下似笑非笑:“別斷文章侯的根,”文章侯也就一個兒子。
袁訓跺腳,跺完了不等太子發脾氣,拔腿就走。太子在後麵忍俊不禁,又自言自語:“那個寶珠真如他所說的這麽好,倒是一件省心的事情。”
他還沒有睡意,起來殿下踱步。
由寶珠而想到德性品性,而品性德性又想到相人用人。
寶珠為家人肯受委屈,不過是一件日常小事。但小事上,最能看出一個人的教養和品行。因為成大事的時候,刻意扭曲的性格總有。
而日常小事,是最容易表現本心,和最不容易去偽裝。
太子最後不得不認可:“也罷,也還行,這半路裏殺出來的寶珠,望你好自珍惜,好好的待表弟和舅母才好。”
……。
安家這一晚,自然是都睡不好。張氏和玉珠回來,受到老太太的熱烈接待,自然是詫異的。回房去本想用幾個晚上來詫異,就聽房中丫頭說畫眉死了。
家人全關在二門外,除了眼見的,聽到的全是隻言片語,再就自己猜測。張氏和玉珠嚇的也一夜沒有好睡。
第二天不管安老太太怎麽接著發火,袁訓是一早起來,就讓人到處尋找韓世拓。韓世拓頭一天讓他胖揍,傷不會輕,一夜沒有回侯府。
他夜不歸宿是正常事,文章侯雖又聽到城外少年們打群架,也沒有想到兒子身上去。一般韓花花吃了虧受了傷,全是躲避外麵等傷好事情結束才回家,就永遠在家人麵前是有麵子的。
太子手下人耳目聰敏,當天下午就打探明白,韓世拓在城外五十裏的集鎮上,一家暗娼家裏養傷。
袁訓上馬就走。等他出了城,卻見身後有塊牛皮糖,阮梁明跟著他笑眯眯:“殿下說怕你不守信諾,讓我你走哪兒我跟到哪兒。”
“我淨手你跟不跟?”袁訓鄙夷他。
阮梁明大笑:“除了你洞房我不跟,哎小袁,你都快大喜了,怎麽還殺人?”袁訓把他頂回去:“寶珠都不勸,你勸什麽?”阮梁明更掩口笑:“哦哦哦,四表妹都不勸,這真個是夫唱婦隨。”袁訓眼睛朝天:“當然!羨煞你了吧?一邊兒哭去吧。”
兩個人說著話,馬還急速而奔。袁訓就把隨身帶的一把解腕尖刀給阮梁明看,又愁眉苦臉:“殿下說不能傷他性命,又要給文章侯留根,真是為難我。”
阮梁明從馬上踹他一腳:“去你的吧!顯擺!殿下對你這麽好,這是羨煞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