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五章,小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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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站在門檻上麵,背後是北風嗖嗖,但眼前呢?一片溫暖景象。

    小六和蘇似玉掩麵竊笑,在看表弟增加新名字的笑話。韓正經跟胖隊長也幹上了,繃的小臉兒長而又長。好孩子的銀子雖然也足夠用,但說話上麵吃虧,小白眼兒扔個不停。“鸚鵡”和“小碗”本就羨慕胖隊長銀子花不完,偏偏他又得意忘形模樣,氣的小臉色快青掉。

    小紅很溫柔:“哎呀呀,你們又吵上了?這是一會兒能多吃點心嗎?”

    一百六十兩銀子的胖隊長是占據上風的,臉兒樂開了花,猶在氣人嘟囔個沒完:“我有一百六十兩,我有一……。”

    “噗!”,太子樂不可支:“你們呀,真是太好玩了。”

    自覺得受氣的孩子們紛紛告狀:“他欺負人,隊長還欺負人。”

    “明兒隻叫他胖孩子,把隊長撤了。”好孩子哼哼嘰嘰。

    韓正經不多見的附合表妹:“這就叫激起民憤,我們都惱了。”

    太子哦上一聲,先笑容可掬,再就尋思上來:“激起民憤,果然,這句話說得好。”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麵上浮現若有若無的冷淡,但還沒有繼續下去,讓街上一聲喧鬧聲打斷。

    “起火了,不好了!”

    “王府尊大人家裏起火了!”

    ……

    王府尊的家,巧了,離袁訓等住處並不算遠。這跟袁訓的謹慎有關,他找下處素來離衙門不遠。也許有人會說,外省官員們聞風而懼,就沒有擔心太子巡視而對他們下毒手的嗎?

    天地之大無奇不有,這種人也應該會有。但金陵是大城池,不會隻有一個知府一個衙門,比如有布政使,也會有按察使等。酒樓掌櫃的有恃無恐,還敢讓袁訓一行吃完午飯會過鈔再離開,就是王府尊不過是其中一個官員。

    聽說他們家起火,孩子們先樂了,嚷著:“取我弓箭來,取我棍來,牽我的小馬,”最後一句:“看熱鬧去。”白天對王公子的所作所為,都沒打算同情他家。

    又還是孩子,這笑話看得徹底。至於看熱鬧與負弓箭帶上棍有什麽關係?反正不是為救火準備。

    太子以為天豹等做下什麽,叫上嶽父,留下張大學士和萬大同看家,別的人一擁而出。

    時辰剛起更沒有多久,這附近又是繁華街道,到地方一看,看熱鬧的人還真不少,把府尊的後門圍了個水泄不通。這就都明白,火是從後門起的。

    再看火呢,已經不見了。隻有幾個王家的家人,在打一個黑乎乎的東西。

    得認認,看出來是一個黑瘦小乞丐。這寒冷的天氣,破棉襖破好些洞,一眼看出裏麵棉花單薄。

    家人們邊拳打腳踢邊罵:“你小子敢放火,說,為什麽放火!”

    執瑜執璞和蕭戰仔仔細細地尋找,才在牆頭上看到一團烏糟。北風太大,用力吸鼻子,方能聞到油味。敢情這小乞丐用的是油在燒,不過想來錢不多,隻有不大點地方。也就難怪街上說起火沸沸揚揚,到這裏時卻早熄滅。

    油上起火,“呼”地一聲,但不是大範圍,澆上土隔絕空氣滅的簡單。

    小乞丐讓打的在地上翻來滾去,痛苦的呻吟著,卻忽然冒出一句話,大罵道:“死你娘,死你女人,死你祖宗,以後不許欺負胖隊長!”

    家人聽他罵的惡毒,狠狠一腳又踢中他肚子,“撲”,小乞丐撞到牆壁上,離地約一尺,重重摔下來。

    圍觀的人看著不忍,紛紛議論道:“這也太狠了!”

    “沒聽到他說話嗎?王家先欺負別人!”

    家人們見勢不對,分出一個揚聲解釋:“列位鄉鄰不要聽他胡說!這裏有放火的證據,列位請看看,”手對著牆上那一團黑汙指去,冷不防的,又一個人撲上來,大叫一聲:“小黑子!不許你們打小黑子”!

    “元皓!”加壽驚呼,她還沒有聽出小乞丐的聲音。

    那身影胖墩墩,正是胖元皓。他手裏拎著棍往前麵擠,氣急敗壞的嗓音:“放開他,他是我的人!”

    袁訓、二老王想起來,地上那黑乎乎,因放火而挨打的孩子,口口聲聲護著胖隊長,這不是水災那小城裏,最後交給莫大梁照管的小黑子嗎?

    “是他啊。”二老王齊聲道:“得問個明白。”

    執瑜執璞和沈沐麟、蕭戰、禇大路、孔小青,在元皓的後麵也已過去。梁山老王喝一聲:“小子們,先把人扶起來,有話問明白再說!”

    “是!”六個小子回的中氣十足,氣勢可衝雲天。

    王家的家人因此愣住,見到來的人不少,有一個人偷偷摸摸進去尋自家的幫手,別的人暫時住手。

    元皓跑到小黑子麵前,胖臉兒上掛著兩行淚水,小胖手去扶:“小黑子,莫大人對你不好嗎?你為什麽出來討飯?你全告訴我,我寫信教訓他!官兒不要他當了!”

    圍觀的人喝彩:“這小孩說話氣派。”

    “有來頭。”

    “你好好出氣啊。”這說話的人不明就裏,此時隻是聲取笑。

    小乞丐轉過身子,臉上髒的可以搓幾層泥,但可以認出確實是小黑子。他往後縮著不讓元皓碰,挨的不輕,語氣很是虛弱:“髒,胖隊長別碰!”

    元皓淚珠在眼睛裏打轉,一定要去扶他。小黑子往後麵急退,剩餘的力氣不多,也用力撞到牆上,痛呼一聲停下來,元皓一把扶上他,隨後,讓另處一隻黑手扯掉。

    蕭戰把表弟手拉下來,拿自己帕子給他起勁兒擦拭。把他抱得退後兩步,告訴他:“不是臭活計全出表哥,你站這裏,我扶他。”

    元皓淚汪汪:“快些快些,表哥至尊寶快出去。”

    蕭戰站到小黑子身邊,執瑜執璞幾個也過來,團團圍住小黑子,把他嘴角掛的血絲看在眼中以後,事先沒有商議,卻異口同聲問出來:“酒樓下麵那團臭泥,是你砸的!”

    小黑子咧嘴兒,想笑,卻扯動腹內傷疼,又露出痛苦之色,虛弱地道:“誰叫,欺負胖隊長,我我,我找胖隊長,不容易,遇上你們了。”

    他沒有說的完整,也都聽明白。執瑜毫不猶豫,彎腰把他抱在懷裏。小黑子急得亂扭動:“髒,我髒!”

    執瑜斥責:“別動!”抱著他就要出人堆。

    梁山老王湊到袁訓耳邊:“這小子是個帶兵的好根苗,這一手兒漂亮。”袁訓也湊過去:“您有膽,把這話對太後去說,太後不跟你鬧一出子才怪。”

    “嘿嘿,都說將相本無種,老夫我從不讚成!要說無種,那是在亂世裏。如今太平世道,將相無種,我家大倌兒就能年紀當上主帥!你的兒子不錯,等戰哥去軍中,一起帶上。這正是戰哥的好臂膀,還恰好你生了一雙長子。你小子不錯嘛。”梁山老王說得美滋滋。

    袁訓輕笑:“太後那裏,有勞有勞。”

    他們隻說到這裏,裏麵亂了起來。王家的家人怎麽肯讓帶走放火的人,攔下執瑜,讓執璞一把推開。沈沐麟禇大路全扮黑臉:“怎麽!想打架不成!”

    蕭戰正嘟囔一隻魚舅哥:“搶功!表弟分明讓我抱。”表弟瞪他:“你慢了!”蕭戰正沒處出氣呢,見到王家要鬧,一嗓子吼出來:“都來看啊,王府尊橫行鄉裏,打人了!打平民老百姓了!”

    加壽三姐妹笑得前仰後合,太子和齊王也哈哈大笑,成了助興的。念姐兒龍書慧一左一右伴著寶珠,低聲笑道:“快看他,獨他是個最囂張的。”

    這是夜晚,雖然金陵有繁華夜市,也比白天安靜。“王府尊家打人了…。”在夜的上空恐怖的飄蕩著。

    “當官的打好人了!”圍觀的人聽到,笑得也東倒西歪,七嘴八舌道:“這一聽就是個難纏的,不過王家打個乞丐也不應該。”

    “就是,他放火送他上公堂審過好好打板子,當眾打他,還打的蠻重的。”

    王家門裏慌慌張張出來幾個人:“誰在放屁,胡唚你娘的……”

    圍觀的人有認得的,道:“這是王家的管家。”

    都覺得這熱鬧大了,又隻見說時遲那時快,大叫大嚷的黑小子搶將上去,一個巴掌打倒他臉上,隨後指東打西,出來幾個人還來得及叫呢,全倒在地上。

    黑小子站直了,原地神氣,破口大罵:“小爺的娘你敢罵!知道死幾回嗎?你才是胡唚你娘的,你才是放屁!”

    圍觀的人大驚失色,大家說著:“他厲害,大家夥兒退後,王家豈能願意,等下還不打上大架,咱們讓個場子。”

    “咳咳,”執瑜懷裏的小黑子動幾動,咳出一口血。胖隊長心疼死了:“加壽姐姐,舅母,二表姐三表姐,小黑子病重了!”

    寶珠招呼姑娘們:“咱們先回去,去個人,請醫生來。”執瑜抱著小黑子,他們先行回去。

    走出沒十幾步,後麵傳來鎮南老王朗朗的教訓:“豈有此理!官宦之家,就能胡作非為嗎!如今誰不知道,太子殿下自去年出京,全國巡視,查的就是你這等官員吧?你們還敢出動家人?還敢把我們也留下?不想想後果嗎?今兒這事情咱們鬧大了吧,興許,這人堆裏就有太子親臨。哎,那位穿藍衣的小哥,隻怕你就是殿下不是?”

    穿藍衣的笑著擺手:“我不是我不是。”

    旁邊有人笑道:“他是剃頭攤子上的老張。”

    “那黃衣的公子,你呢?”

    穿黃衣的也以為這比喻吉兆,也笑容滿麵,擺手道:“我是賣菜的。”

    太子和齊王笑得肩頭抽動,鎮南老王問到他們麵前,愕然道:“莫不是這位?”

    太子忍笑擺手:“您又走眼了,我是賣水的。哈哈。您眼力界兒不行。”齊王大笑:“我作證。”

    鎮南老王對著王家又出來的家人沉下臉:“雖然老夫今天沒認出來,但你們小心。老夫等不怕你們鬧,就怕你們不鬧。哼哼,越大,風聲越遠呐!”

    說過,揚長而去模樣,招呼餘下的孩子們:“咱們走了。”

    孩子們又來一頓說。

    小六拿短棍指著王家:“哼哼,白天欺負人的帳還沒有算呢!這又一筆。”

    韓正經拿短棍對著王家:“哼哼,你這官兒不要當了!”

    好孩子和小紅拿弓箭對著王家:“再鬧,看我們打你。”

    阮瑛阮琬道:“對!”

    六個孩子加上鎮南老王,逞了陣威風,大搖大擺的走了。

    袁訓、梁山老王、趙先生等刻意分開來,留在人堆裏又看陣熱鬧,見到那王大人至始至終沒有出來,隨著人散去。

    ……

    王家的客廳裏,王府尊又怒又怕,對著轉回來的家人拍著案幾吼:“說!這是怎麽回事!”

    “回老爺,後門牆上起火,我們出去看,讓人潑了油。四下裏一搜,搜出那個乞丐,獨他鬼頭鬼腦,可不就打他。不然府裏失了威風,找不到頭難以見人。”

    王府尊沉下臉:“這並不能表示就是他放的火!隻能算可疑。後來呢!”

    “咱們家是什麽人家,有人背後放火,這風聲傳出去多難聽,跟老爺結了許多怨一樣。就當著人打他,就出來那些少年。”

    王府尊麵色抽搐幾下:“他說什麽?”

    “管家罵他的娘,讓他打了,他回話語氣很大,說我的娘你敢罵,知道會死幾回嗎?”

    王府尊倒抽一口涼氣:“莫不是太子嗎?”

    “應該不是!後來他們接走乞丐,留下一個老頭兒,語氣更大。說什麽太子巡視天下皆知,不怕我們鬧大,還說官兒不要當了。”家人把孩子們的話,也胡亂一說,好似成了老頭兒大刺刺說的。

    王府尊不敢出去,就是這個原因。他怕就是一不小心遇上太子微服。聽完,忍氣吞聲好生難過:“都下去吧。”獨自在這裏原地打圈圈,氣一回肚子疼,又氣一回顏麵當眾受損,好生的惱怒。卻又不敢發作。隻想明天讓人打聽那一行人來曆再作決定,卻見到他派出去裝混混,搗亂中好打聽事兒的公差們互相攙扶著回來,原來他們還沒有到那家門前,就在當街,三個大膽的蒙麵人衝出來,沒幾下子打得他們爬不起來,別說再去尋事情了。

    王府尊又吃一驚,更害怕的他知道踢到鐵板,就是有幾個主意也乖乖打消下去。隻有兒子受傷的恨存在心裏。

    ……

    小黑子讓執瑜抱回住處,元皓跟在旁邊。執瑜徑直回他和執璞的房間,房間不足的時候,擺兩張床,另一張睡沈沐麟和禇大路。沈沐麟見舅哥們不是送小乞丐去家人房間,心中有數,對禇大路看看,快手快腳揭開自己被窩:“睡我這裏。”

    這一記眼風禇大路明白,禇大路也道:“睡這裏。”

    執瑜沒有理會,執璞搶先一步揭開他們的被子,小黑子本來疼的半昏半沉,猛一激靈睜開眼,被子雖然普通,卻是京裏寄來,在小黑子眼裏明燦燦非同一般,他掙紮著:“我睡地就行!”用力過猛,“咳咳”,一口血又吐出來。而執瑜不理會他,把他放在自己兄弟們床上,執璞蓋上被子,倆兄弟嚴肅地道:“就睡這裏,別亂動,醫生一會兒就來,現在先讓二姑娘給你看看,”

    蕭戰這皮厚的,在這裏也能邀上功,扭頭找到香姐兒:“小古怪,好機會,你路上隻看頭疼受涼,還沒看過這疑難病症吧?”

    加壽和香姐兒一起白眼兒:“多嘴!”

    香姐兒走上前,但見到手腕上一圈兒泥,皺起眉頭:“我不嫌你髒,但是我學醫沒幾年,如討嫌戰哥說的,沒看過太多人閱曆不足,有泥,我怕把不準脈。”

    “水來了。”奶媽們有眼色,在見到抱回來個受傷髒小子,往廚房打水,這回兒送來。

    給小黑子擦一把,髒一塊巾帛,換上五、六塊,手腕露出原本的黑色,香姐兒床前坐下把起脈來。

    把完了,醫生說來了,說的哪裏哪裏受損,開了一副藥方。香姐兒暗和自己診視的對上一對,有對不上的就地兒請教些許,小子們敲開藥鋪門抓藥回來,稱心如意不敢怠慢,在廚房裏守著熬。

    有外敷的藥,奶媽丫頭幫小黑子洗幹淨,換上孔小青的襖子和衣裳,又把他弄泥汙的被子換下來,換上備用幹淨被子,醫生說受傷重最好不要移動,房外北風又寒,擦澡都是多生幾個火盆,執瑜讓不要挪動,就睡這床上吧。

    小黑子得此照顧,早就哭的一塌糊塗。邊接受擦洗,邊抽抽噎噎回話:“莫大人很好,他讓我,叫他爹。給我換了新衣裳,剛才換上的裏麵那件,就是他給我的,是綢緞。可我想你,我要找你,為什麽丟下我?”

    元皓噙著眼淚:“你真笨,為什麽不長大些再來找我?我對二蛋子三狗子和張學都說過,長大了,就可以來找我。”

    根據他說的那衣裳薄厚,執瑜問道:“那你是秋天跑出來的?莫大人不知道?”

    “嗯,你們走沒幾天,我就出來了。順著你們馬車走的方向,我就找,我想總能找到。前天小爺們在街上逛,那裏人多,我在那討飯,就跟上胖隊長。”

    元皓火冒三丈:“那你前天為什麽不來見我,你還要討飯!看你襖子都沒有棉花了,怎麽能暖和!”拍拍身上厚墩墩大棉襖:“前天你來,我可以給你件衣裳不是!舅母做的,裏麵有一層是絲棉呢!”

    袁家去年給孩子們的冬衣全是絲棉,二老王說既然出來長閱曆,依著百姓們衣裳,純用棉花做冬衣。送不穿的衣裳回京的箱子裏,袁訓寫了信,安老太太和袁夫人心疼,隻聽一半,襖子裏一層絲棉,餘下的才是棉花。竟然是個襖中襖的棉花絮。

    小黑子哭道:“怕你不要我,胖隊長,為什麽你丟下我?我會幹活計,你舍飯時我看了,我能學會。我會討飯,我不花你的銀子。”

    元皓小黑臉兒:“你就知道討飯,以後再也不許去討飯了!”

    門外燈籠一閃,稱心打著燈籠過來。燈籠放門外,從跟的丫頭手裏接過小托盤,上麵熱氣騰騰一碗湯,在冬夜的寒冷中散發著誘人的溫暖和香味。

    “胖隊長,這是現熬的新粥,怕他受了傷沒有亂加東西,隻是白粥,能給他吃一點吧?”

    雖然胖隊長是個不懂,但稱心還是討好一下。這表弟是金貴表弟不是嗎?

    元皓還沒有點腦袋,“咕咕咕”一陣響,從小黑子肚子裏出來。小黑子難為情:“我餓了。”

    “那吃吧。”

    丫頭挪個小幾到床前,稱心把粥碗放上去,又放兩碟子容易克化的小菜。肉還不敢給。

    小黑子吃了一碗還要一碗,第二碗吃下去,吐了半碗出來才沒有吃。看著別人收拾,他訕訕的說不出話,隻翻來覆去地道:“你別不要我,我要跟著你。”

    元皓把嘴兒扁著出來,去找舅舅,見到他、祖父等全在哥哥房裏。胖腦袋紮到舅舅懷裏,甕聲甕氣地道:“留下他吧,看他比大笨小笨還要笨,如果不是舅舅帶我們到金陵,他怎麽找我?”

    袁訓拍拍他,交待一件事情:“去問問他放火是怎麽回事情?”元皓有些緊張:“舅舅,我賠錢。”

    “先去問問。”袁訓對他一笑。

    很快元皓回來,那火確實是小黑子放的。欺負胖隊長,砸王公子一臭泥,小黑子還不過意。白天討三個錢全買了油,潑到王家牆上,前門他不敢去,就後門那裏放把火,油上起火猛烈,還差點沒燒到他。

    他為解氣,火起來還不走,蹲附近等著看王家手忙腳亂的熱鬧,結果他身上的油味兒讓王家的人拿住,就地一頓好打,沒有元皓過去,還不知結果如何。

    元皓說完就交給大人們,回去看小黑子吃藥。太子在房中憤然:“如果打死人,這算謀害人命!”

    張大學士歎口氣:“殿下,沒有苦主出頭狀告的話,別人不會為一個乞丐和王府尊過不去。”

    齊王冷聲:“那這姓王的也要教訓。”

    袁訓、二老王的意思:“打聽這王府尊的政績如何,殿下,再說不遲。”

    “好吧,”太子悵然:“我又急了,真真的,開科取士的卷子上,論國政都會說養民護民,但真的到了任上,就顯威風逞作派。真真的,三年一科,貢院裏進的多是送死鬼。”

    ……

    當晚,小黑子就睡在執瑜執璞兄弟床上,梁山老王知道後,更認為他的眼光不錯,為蕭戰盤算,這會是他以後的兩個得力大將。不用袁訓提醒,也知道太後那一關必過不可,好在回京日子還早,執瑜執璞年紀也小,有的是功夫想主張,老王睡下不提。

    沈沐麟禇大路還睡對麵床,剛好照顧小黑子這一夜。元皓總粘著加壽,鎮南老王是一個人睡,倆兄弟睡過去。

    第二天,寶珠讓人給小黑子買衣裳鞋子等物,袁訓帶著關安出去,往有司打聽王府尊的為人和官聲。官聲這事情,有時候不一定是百姓嘴裏的,還包括上官、同僚對他的看法。

    袁訓是謹慎的,挨個衙門聽一聽。並不是所有地方都亮明身份。用兩天功夫回太子和齊王的話。

    “王大人本人是膽小的,奉承上官也有,縱容子弟也有,但都不足以定罪,最多是斥責和降職。有司裏他的上官對他看法甚好,同僚中也沒有過激的言論。他的兒子有幾個,讓戰哥打的是幼子,是個少年。他的成年公子有兩個在水軍,倒紀律嚴明。”

    太子皺眉不語,半晌向齊王道:“就怕這種不陰不陽不鹹不淡不紅不黑的人,政績能來得,貪汙也伸手,卻定不了大罪。”

    齊王亦歎道:“全國官場上,這樣的人最多。”

    兩個人看向張大學士,張大學士緩緩道:“說眼麵前看到的事情吧,本朝律法,尊與卑之間森嚴。王公子挑釁胖小王爺,吃泥不吃泥不在這裏,卻讓戰哥小王爺踢的吐血。晚上,王家人的亂罵娘,戰哥小王爺打倒他們在地,罵著我的娘不是好罵的,你們死幾回都不知道。雖然王家受傷較重,但戰哥小王爺占住位尊,又沒出人命,而且是王家先行在前,到公堂上亮明身份,王家也扳不回理。雖說小王爺沒亮明身份,但不是王家上來就罵人的理由。”

    “由此一說,小黑子在王家放火,王家本應送他到公堂上,但氣頭上來打他幾下,沒出人命,也無大罪名到王家。要說問王家要醫藥錢,難道不是戰哥要先付嗎?”

    張大學士高深莫測地道:“依我說,王大人暗地記名查看,再有劣跡再行定罪。至於我打了你,你打了我,不用再提。”

    齊王道:“話雖如此,也需要教訓。”

    太子也道:“他在防我上麵膽小的很,昨夜鎮南老王幾句話就把他嚇住,但再有消息出來,我回京了呢?他遲早要惹起民憤。到時候,不是他壓製人,就是他丟官。”

    嘴唇微抿有了主意,目光炯炯從房中幾人麵上輪流看去:“這樣,預先給他演一回激起民憤,讓他好生領略領略。最好他悔改。”

    張大學士等無話,把這事情定下來。大家就要分開,各回各房中時,小六等陪著元皓進來。

    元皓戚戚小麵容,托著個木托盤,上麵放著一些銀子。

    二位殿下還沒有問原因,先讓逗笑:“一百六十兩難花完是不是?送來請我們幫著花?”

    “不是不是,”胖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木托盤送過來,元皓道:“我們對份子給小黑子賠王家放火的錢。”

    好孩子插話:“就可以問王家要醫藥線去。”

    韓正經道:“放火,總不對,要去道歉。然後讓王家道歉。”

    眼看著把元皓的話搶光光,元皓憤怒的瞪一眼不靠譜的二隊友,重新想幾句話來說:“總說我身份貴重,趙先生教書,又說身份越高,責任越重,越要和氣,越要體諒。我先體諒王家,王家再體諒我,讓他認個錯兒。”

    大人們含上殷殷的笑容,都在心裏暗道,小王爺書學的很好。張大學士很快想到這是趙夫子之功,笑的就不那麽痛快。

    花了點兒功夫,把大人們的決定揀能說的說出來,元皓眨巴著眼睛,想想也是:“戰表哥打他家,不給醫藥錢,小黑子也不收他家醫藥錢?好呀好呀。他們家隻打了小黑子一個,我們,他可打不了。小黑子太弱了。戰表哥太強,一氣打了,一、二、三…。”

    好孩子又冒出來:“昨天打了五個,我數了,你再加上五。”

    元皓不耐煩:“我知道,不要你說。”

    好孩子憋氣:“我出了五兩份子錢,卻不能說句話?”

    “你說的早過了一句。”元皓白眼兒過去,忽然想到不用往王家賠錢,豪氣萬丈挺胸脯,把好孩子的錢塞還給她:“還你,閉嘴!”

    又還了韓正經的:“你也閉嘴!”還了一圈子錢,最後到加壽麵前,把加壽的十兩還她,歡天喜地回話:“加壽姐姐,戰表哥打的人多,王家打的人少,這錢不用給了。兩清。”

    原來這準備好賠錢的話,是加壽慢慢說道理給他聽。為的是不養成表弟驕縱之色。再說真的賠了王家放火銀子,王家醫藥費也得賠一筆。而戰哥打人的事情,是另一筆。現在加壽聽說有安排,收下自己銀子,隻再說上一句:“這也罷了,但你是貴人,還要時時記住。”

    “嗯嗯。”元皓答應著,笑嘻嘻出去。

    路遇戰表哥,把話告訴他。蕭戰問他是誰起頭說的,就供出討嫌大姐。蕭戰氣呼呼來討說法:“看你!什麽賠放火銀子!什麽我打了他的人,兩下裏不賠,你不要把表弟教壞!我打了人,怎麽樣!有能耐告我啊,罵我的娘,我不敢讓他死罪不成!”

    加壽沒好氣:“他欺負元皓,元皓也不是好欺負的。在這一點兒上,強健自己最要緊,讓別人不敢欺負是正經。總不能把這件事情在元皓麵前糊塗過去,讓他以為王家公子挑釁在先,小黑子後麵放火應該!這說的是個理兒,才為他對放火銀子!至於衝撞王妃的罪名,是不小。兩下裏不賠,卻又不是我說的。別來同我鬧。你才教壞元皓,我倒要說說你!”

    “我有什麽好說有什麽好說的!討嫌,你太討嫌了!表弟是什麽身份,你不應該教他發揚光大嗎?怎麽越教越膽小鬼兒。你自己是個小氣鬼兒長不高,也要把表弟教的氣量窄小嗎?”蕭戰橫眉怒目。

    加壽氣壞了:“我這叫氣量窄小?你戰哥念的書全念到誰肚子裏去了!你才小氣鬼兒長不亮,”往上一蹦:“我比你高!”

    “哈哈哈……”蕭戰大笑,原來現在的戰哥不是以前,個頭兒猛一躥的他,不明顯比加壽高,卻不明顯矮過加壽。

    蕭戰一直為此事得意呢,今天哪有不顯擺的,把肩膀前後晃動好生的氣焰高漲:“小氣鬼兒長不高,這話總算應驗了。你不承認,不承認也是我高!哈哈哈,小氣鬼兒長不高!”

    搖搖擺擺地扭動身子去了。

    “討嫌!”加壽對著他的背影追上一句,以為送行。

    ……

    過上幾天,大人們準備的差不多,而小黑子也能下地走動,穿著厚厚新棉襖的他臉上總是洋溢著笑容,鎮南老王指一個家人教他學當差,他學得很認真。

    對於每頓飯有魚有肉,一開始不敢下筷子,後來家人們說他好幾回,才敢吃得痛快。麵上,又添出新增的滿意。

    元皓給他起名字,蕭戰戲言叫他泥猴。最後改諧音叫倪厚,意思讓他厚道侍主。

    看上去算周全,隻他們忘記一件事情,就是沒有人寫信告之莫大梁。

    ……

    小城裏,莫大梁急的團團轉:“完了完了,還沒有找到,以後小王爺寫信來問,我可怎麽回答呢?”他愁的不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