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千宸順著雲桃的目光望去，瞧見街邊的小樓。

    此處他熟悉不過。

    這條街有京城的驛館，各國使臣進京都住在這裏。

    這新起的小樓有六層，樓雖高，但因為修得小，不過一兩間屋子，隻是比普通的塔樓好上一些。

    冬日住在裏麵冷得厲害，夏天又悶熱得很。

    這些講究黎千宸都聽工匠說過，不算他特意布置，給鬱華儀住倒也何時。

    關於鬱華儀此人，黎千宸遵從了女帝的意見，讓他活了下來，並不代表讓他好好活著。

    鬱華儀被雷劈後雖未受重傷，但眾人想著那屋子，怎麽都覺得晦氣！

    加上鬱華儀胡人二王子的身份以及著這幾年的紛爭和後麵的議和，大晉沒幾個人對他有好臉色。

    對於這新建好的高樓要給他住這件事，許多人抱有微詞。

    還是黎千宸出麵說了一句，“胡人二王子在大晉隱姓埋名多年，為的就是有一日能同胡人裏應外合，侵占我大晉的國土，欺淩大晉的子民。這高樓不是什麽好地方，勝在風光不錯，能把街上的繁華瞧得一清二楚。”

    “他既已囚於高台之上，那邊讓他好好看看大晉的繁榮昌盛。說不定某日午夜夢回想起西北的苦寒與議和，心中會愁苦幾分。”

    “大人這話說得有理！”旁人紛紛附和道。

    除開這高台的景致，還有台下的層層重兵。嚴刑拷打和處死的區別不大，哪怕過幾年讓鬱華儀死於意外，再安撫一下西北也是行的。

    隻是懲治仇敵的辦法不止流血……

    “我記得，鬱華儀好像是住在這裏。”雲桃忽然說道。

    既然已經望向了這裏，她也沒必要遮掩。

    黎千宸應聲，“這樓建起來後，他就搬了進來。”

    雲桃聽罷點點頭，挪開了目光。

    夫妻倆很有默契不再提這件事。

    兩人坐了一會兒，又牽著手繼續走了起來。

    七拐八拐終究，忽然走到了女子書院的門口。

    雲桃拉著黎千宸看了一會兒，正式的書院還在動土中，這是臨時征用的宅院。

    門口守著七八位手握長刀的女侍衛，最外頭，還站了一圈穿著布衣，手上縫了一圈特殊布巾的男子，每隔十來步站了一位，把書院牢牢護在裏麵。

    書院裏不僅有普通人家的女子，還有官家的小姐和太妃們，這般守衛森嚴也是常事。

    隔著長長的圍牆，雲桃聽到了裏頭女學生們熱情洋溢的喊聲，像是在院子裏上體育課。

    一時間，讓雲桃感慨不已。

    來這之前，她大學還沒畢業呢！

    穿到這個世界後，年輕了十來歲，再就是逃難，種地養家，攤子大了以後，她得管著各種各樣的東西。

    雲桃心裏總是覺得差點什麽，許是差了幾年的青春年華，能和普通少女般穿裙戴花走在街上。所以在離開之前，她來彌補自己，體驗一下。

    黎千宸似乎感受到了身邊人情緒的波動，捏了捏她的手。

    “我們去別處看看吧！”

    說是別處，其實是早就定好的地方，朝陽書院。

    雲桃早就跟薑煥風打過招呼了，說離開前京城會來朝陽書院看看他，郭晟自然也在。

    畢竟是相處過許久的小朋友，分別總要打聲招呼。

    夫妻倆在朝陽書院邊等了一會兒，望著熱鬧的小攤小販擠滿了書院兩邊的道路。

    叫雲桃回憶起了上高中時的校門口，和眼前的景色一般。

    她忽瞧到一個穿著官服走到此處的高挺女官，覺得有幾分麵熟。

    那女官湊到旁邊的攤販間，對著一個男子熱情喊道：“劉大哥，我來買餅！”

    雲桃記憶忽被勾起，哦，原來是這倆人。

    經曆了之前的種種，讓劉瘸子深深明白了一個道理，人平平安安最好，隻要平安一切都好說。

    至於別的心思，被劉瘸子拋到了九霄雲外。

    人家就是過來買餅，有錢不賺他是傻子？

    劉瘸子麻利撿了蒸餅，用油紙包好遞給眼前的趙玉兒，“這是你的餅！”

    “謝謝劉大哥！”趙玉兒結了餅，擱下銅錢和一個竹筒。

    “我舅母早上煮些綠豆湯，特意讓我給你帶過來一些，裏麵放了糖的！”

    劉瘸子看著竹筒，道了聲，收下了竹筒準備做完生意再喝。

    雲桃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拉著黎千宸上去。

    看到這餅的瞬間，雲桃目光停留了片刻，是發糕啊。

    雲桃嚐了一口發糕不由得誇獎，“發糕做的不錯！”

    還未入口就聞到一股香味，入口以後便是在舌尖融化開的甜味。

    劉瘸子聽了憨厚笑了笑，“好多人管我這蒸餅叫發糕！我瞧著也挺像糕點。”

    “還是我走運，前幾年路過的貴人教的我……”劉瘸子不由自主跟人說起這段往事。

    雲桃撚著手中的糕點，聽劉瘸子說在驛站旁見到的人。

    不由得問道，“那人是不是左邊眉頭生了一顆痣，恰好長在眉頭？”

    劉瘸子聽罷愣住了，瞪大眼睛望著雲桃，眼中閃著莫名的光，“姑娘怎麽知道這人？”

    “前些日子，有個書院裏的郎君說我這蒸餅是南邊來的，讓我去匯香閣那裏找恩人，可惜我進不去。”說起這事，劉瘸子的語氣中帶著幾分遺憾。

    “我家裏有個長輩，幾年前來過京城。若真有人教了你這法子，應當是他。”雲桃想著，應該是她爹第一次進京的時候。

    “那真是緣分了！不知姑娘的長輩如今何在？我能去您家拜會一番嗎？倘若真是我的貴人，那我可要好生謝謝他！”

    這傳授手藝的恩情對於劉瘸子來說不小，多少算是他師傅！師傅就是爹，他要好好孝敬。

    “我家中的那位長輩如今不在京城，去了外地！若是有緣，日後還能遇到的！你不必特意向他感謝，若是他知道你把這蒸餅做好了，自會高興！”

    “那便麻煩姑娘了！姑娘，你既然跟我的貴人有緣，這錢我就不能要你的！”劉瘸子說著把錢遞給雲桃。

    雲桃看著沒接，“哪有買東西不給錢的道理，你收著吧！說不定還不是我家中的長輩呢！哪怕是我家裏的長輩，要是被他知道我吃別人的餅不給錢，肯定是要討一頓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