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過生送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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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悅坊,送叉枝梅花飛魚盤一個。”
“青龍閣,清末蟲魚十八畫卷一套。”
……
昏黑的天色如沾了墨汁一樣,微雨飄散,麵前的街路都籠罩上了一簾煙蒙,讓人瞧著略帶虛幻。
滬海,貞觀聖世古董文雅街中間的寧貴閣,正遇上老板寧逢春五十壽誕,前來祝賀的都是滬海平日裏難見真人的老資曆,識途老馬,所以帶來的禮物都是稀缺瓷器,畫作,手鏈、盛煙器這些物件,大堂中氛圍一派喜笑顏開。
房簷之下。
高彧清懷抱著大大的禮品孤單的立在門前已經等候了一個鍾頭,卻唯獨沒有誰接見他,隻好窘迫的杵在那裏,全身早就被寒冷的雨點濕潤。
隆隆。
一下雷聲洞徹蒼穹,刹那掠過的電光映照他秀氣的麵容,有些恍惚的雙眼反應過來,身子抖了一抖。
“名聲顯赫的高老板莫非害怕雷聲嗎?”
大堂裏坐席上的人發出一陣陣捧腹大笑。
高彧清在此處古董街上的確是名氣不小!
並非是他有出眾的能力或身家,與此相反,他在貞觀聖世古董街就是一個垃圾與笑話,出了名的廢物!
父母早逝,爺爺養大,打小就和爺爺一起做古董生意,爺爺不在了,因為太過老實,眼光太差口才也不行,每每被人所欺而不知曉,做十回買賣被騙八次,越發落魄,被人揶揄為貞觀街第一垃圾。
他的故事在大街小巷早就傳遍了,成了閑聊的笑柄。
年前,寧貴閣老主人寧百濤做出了一個荒謬的想法。
若是高彧清同意用高家祖上的黑檀雕紋麒麟繡四角椅做彩禮,就將被譽為滬海第一美人的寧婉茹嫁給他,招他寧貴閣做入贅女婿。
此言一出,引發了一片嘩然,大家都認為是開玩笑的,卻萬萬沒想到是真實的。
寧家的人無論如何反對都沒用,寧百濤就是下決心要這個孫女婿,尊崇長輩的寧婉茹無可奈何與高彧清步入婚姻。
將結婚證交於爺爺確認後,寧婉茹一出門就撕掉了結婚證,接著憤然離去,遠到王都深造了。
除開老爺子宗寧百濤,完全沒人讚同這樁婚事,寧家眾人紛紛以此為辱,要所有人都對此閉口不談,也不同意這個婚事,若是見著高彧清必定羞辱一番趕走,完全不給他進門。
從拿證到如今,高彧清隻見著寧婉茹一次麵,以至於牽手都沒有簽過。
“垃圾一個,即使穿著金絲玉縷也還是個落魄相。”
“真厚臉皮。”
所有嘉賓嘰嘰歪歪,爭著取笑。
高彧清麵上時而發青時而發白,卻也隻能緘默不語。
“好了,別呆在門外丟醜了,進門來。”
嶽丈寧逢春語帶不屑,平淡的數落道:“帶著什麽東西,拿來給大家掌掌眼吧。”
“不會是什麽仿造品吧,上回聽聞花費四千塊錢買了個塑料的仿製花樽,還是咱們貞觀街產的?”
“噗哈哈哈!”
幾個懂行人幾乎要笑的流淚了,一個古董街上生活的人,這完全是過於離譜了。
高彧清忍受著別人羞辱的眼光,嚴肅的將禮物放到桌上正色道:“這是我用光積蓄買到的物件,不可能是假的。”
這樣一講,每個人的聲音都小了下來,打趣的望著,這是買到了什麽東西,讓他有了信心?
物件挺大,塑料包裝包的嚴嚴實實。
“他是要走黴運了。”
人群中,雅悅坊少主劉千禧眼色陰險露出一副旁觀笑話的神情。
當包袱漸漸展開露出裏麵的物件的時候,四下立刻寧靜了下來,落針可聞。
每個人都呆住了。
瞅見桌上,一個亮眼的銅體點翠法藍老式洋鍾呈現在大家麵前,累的每個人外焦裏嫩。
喔哈哈哈,立時響徹廳堂的哄笑聲險些衝翻屋頂……
“精致靚麗,銅體是歐式手藝不假,法藍油彩做工非凡。”
一位絡腮胡老頭忍俊不禁道:“憑老夫數十年的眼光,俺可以很確信的說,值上個上千塊毫無困難,這可是八零年代做的藝術品,當年製作了幾萬個……自然不會是假的。”
“唔哈哈哈……”
每個人都想捧腹大笑又強忍著,十分滑稽的模樣。
高彧清感到不對頭,每個人的表情都像在看白癡一般,特別是寧家的人,更加是氣的臉色發青。
“你個蠢材,馬上給我滾出去。”
寧逢春再無法按捺住心底的怒氣,一下抓著高彧清的領子切齒痛恨道:“我生日你送鍾,你想咒我死?”
“有個人說這是……”
高彧清此才反應過來這是壽誕,完全就是衝著寧貴閣的鄙視與羞辱,連忙想要解釋一下,可是太過激動一時間語塞了起來。
在附近一處二樓的拐角之處,一雙美目望著高彧清的窘態劃過深深的失落。
“給我滾出這裏,馬上!”寧逢春麵色發青的舉起鍾徑直丟進垃圾箱裏。
高彧清麵色發紅羞愧不已,窘迫的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唉,這笨蛋,得罪了老嶽丈還不快點賠禮?”
邊上一個胖胖的賓客看見高彧清驚慌失措,咳了幾聲提醒他。
“嶽丈,請喝茶!”
高彧清恍然大悟一般,一個趔趄,捧著桌上杯子遞上去。
寧逢春出手冷酷拿過茶杯接著將茶倒在地上,目光冷冽憎惡道:“受不起,我怕減壽,你也不配,在我們寧貴閣也不接受你的禮節。”
高彧清欲言又止滿麵動容,周圍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從這裏滾出去,你太沒用了,不適合在我們這行混,勉強待著也隻是丟盡顏麵。”
“對咯,快滾吧!”
其它賓客都是用同情的目光看著他,氛圍頓時變得冰冷起來。
“我,我改日再來拜訪。”
高彧清放好茶壺,窘態的露出一抹笑意,扭頭落魄的離開。
“來,大家吃茶,我們寧貴閣的龍井茶也不是誰都喝得起的。”
背後嶽丈直接諷刺的聲音傳來,四下又是一陣談論起來,似乎高彧清並沒有來過這裏一樣。
對於這些人來講,高彧清隻不過是小醜一個,就連讓這些人多嘲諷一下的念頭都沒有。
淋著朦朧小雨走出去,高彧清感到腦袋一團迷糊,昏昏沉沉的走著。
腦袋太笨了,又給自己丟臉了?
自己怎麽總是在丟臉,為什麽永遠改變不了?